“跑掉了!”沐风儿欢喜的大叫出声。
赵君侯够提心吊胆了,这个风儿小姐到他家找他就是了,居然跑到书院来,不是叫他难堪吗。现在好了,惊动先生亲自前来。
“哈哈,跑了,跑了,”沐风儿完全无视走过来的教书先生。“你不高兴啊赵君侯?”见赵君侯一副苦瓜脸,就问他。
赵君侯没理,走上去向走来的先生施礼道:“先生好。”就不知说什么了。
先生是个瘦高蓄着稀疏胡子的儒雅之士,含着几分严肃,点头不语。然而在后面的沐风儿看来,那先生顶多是个老头子,样子那么瘪瘦难看,目光贴上赵君侯。还是赵公子好看,皮光肉滑,气宇轩昂,正是青春美年少。
“先生请。”赵君侯让到一边,手藏在袖子里伸到后面拉住沐风儿。
“啊?你!”沐风儿想不到赵君侯看着蛮老实的一个人,原来还耍小动作。
先生昂高头看也不看沐风儿,那不是轻视,而是目中无此人。走出了四五步,才像是想到什么,停住对赵君侯说道:“君侯啊,你是雄途书院最有希望的后生才俊,而且县尉大人亲点你应酬那些饱学之士。你可别令我失望。需做事检点。”
别的话赵君侯都能接受,“检点”二字就如一把惩罚的戒尺,重重拍在他手心。而这“检点”,他只能认了:“是先生。”
“恩,那就好。”斜角眼还是扫了他身边的沐风儿一眼,然后先生就去监督其他地方的布置了。
先生为何看见了一位小姐出现在书院而当作没看见?赵君侯在想,这或许是先生给他面子。先生的为人处事向来周到与宽宏大量。“我们快走。”还是先把这个风儿小姐带走,在这里保不准那些学友的嘲笑。
沐风儿使了个鬼法,扔开赵君侯的手,跑到先生面前,朝先生鞠躬:“先生好。”其实这不是她愿意的,书院的先生犹如圣人孔子,这号人,人人尊重。她修炼成人,须遵守人道,所以给先生鞠躬问好乃是人之常情。
然而在其他人看来就怪糟糟的了,哪有这么大胆的女子?包括先生也瞪大了眼,像受到了惊吓。
“哈,嘿嘿嘿……”沐风儿又跑回来,一把拽住赵君侯,“现在走。”
赵君侯还没有点头或是摇头,就被沐风儿拉着走出了书院。
要走出大门的时候,沐风儿畏惧那两个门神,紧紧抓着赵君侯。门神当着人不敢现身,只得眼睁睁看着沐风儿大摇大摆出去。
刚刚走出门口,沐风儿偷偷一笑,拉着赵君侯的胳膊,“把你身上带的笔墨借我一用。”
赵君侯搞不懂风儿小姐要干什么,刚才在书院就吓的他左右难处。“你要笔墨做什么?”
“你就给我嘛。”沐风儿伸手到他挎在肩上的布袋里掏摸。
“你不要这样急。我取出来给你,别给我弄坏了。”赵君侯拿出毛笔和一瓶碾成墨汁的墨瓶。
沐风儿捏着毛笔,伸进打开的墨瓶里沾了浓浓的墨汁。取出来时,墨汁不断的滴在地上。
“哎,你小心点,这可是徽墨磨制而成,沾上衣服很难洗掉。”赵君侯叮嘱着,心里疙瘩了,她到底要干吗?
沐风儿握着毛笔笑嘻嘻来到书院大门前,抬头对着贴在大门上的门神画像说道:“哎呀,我要是画师,一定将这门神画的更加传神。”说时,已将毛笔在画像上突突的划开。
两个门神就成了大花脸,两张花脸气的吹胡子瞪眼,却拿她毫无办法。
“得,成啦。咯咯咯咯咯。”画完后,沐风儿将毛笔扔给赵君侯,拍手撒欢。
赵君侯看的目瞪口呆,这叫啥,风儿小姐好大胆,敢戏弄门神!还是在书院大门口!
“这种表情,不认识我?”沐风儿在赵君侯眼前挥挥。
赵君侯算是服了,不知道自己是走了哪辈子的霉运,会遇上这么没正经一点不像女儿家的小姐。
“快走啊。”沐风儿看见门神现身出门来,她急忙拉起赵君侯跑掉。当然门神现身也只有她能看到,赵君侯是凡人,就像瞎子。
跑进偏僻的小巷子,沐风儿才松开赵君侯,喘口粗气,双手摁在膝上,“哈……这下就安全了……”
赵君侯揉揉手臂,拱手道:“风儿小姐,你闹也闹够了,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沐风儿直起腰,忽地凝眉:“咳,你说我闹,我闹什么了?”
“你没闹。是我闹好吧。”赵君侯撇下这句,立刻转身走掉。
“站住。我不让你走。”沐风儿追上去,抓拧赵君侯的后背。
“你!……”赵君侯哪料到风儿小姐身为女儿家还这么粗鲁,真叫他失望,可惜这张妩媚的脸蛋赐给了这么没家教的女子。
沐风儿本欲发怒,一想,我要修炼成人,还是不要乱发脾气。于是和气的挡着赵君侯,“我找你有事,你走了,我就遗憾了。”便打开随身携带的阳伞,一株梅树便露出。
赵君侯前刻的怨愤就如碰到疾风,一吹就不见了,看到梅树呆了呆,而后笑着问:“这是梅树么?”
沐风儿手在梅树上拂动,说道:“你眼力不低,这正是梅树。一株罕见珍贵的梅树。”
赵君侯仔细瞧了一遍,摇摇头,“看不出来珍贵。你为何弄这么一株梅树来?”
“这就是珍贵的梅树。我千辛万苦找来的,你不是说读书会要一盆罕见花草。我就给你找来了这株梅树。”
赵君侯起初确对沐风儿抱希望,几天后就放弃了。试问,要是有的话,谁会傻的割让?现在沐风儿来找他,告诉他她手上的一株梅树罕见,他除了感激就是觉得她更加可以信任,尽管她那么没教养和没正经。
“我以为你那儿没有。”来得真及时,还有一天读书会就开始了。
沐风儿拍拍胸脯,像豪爽的绿林好汉:“我这人(狐)说人话守人信,是最好的好人(狐)。”
不过,赵君侯不敢肯定这株看着这么普通的三不像会是罕见梅树,他没当面点穿,拿过梅树瞧道:“你从哪弄的?叫什么名字?”竹叶的花,冷峻的枝条,不丑亦不美。
沐风儿卖关子道:“反正得来容易取时难,现在送给你了。怎么样高不高兴?”准备讨个赏。
亲自上门讨要的,而今别人送来了,即使是非常普通,他亦不能拒绝,更不能打击。言不由衷的笑着:“很好。谢谢风儿小姐。改天请你到面馆吃面怎样。”
果然跟她预想的一致,他还真的感谢她呢。不过先别急,她早已想好了,吃吃东西多无聊。另外人类吃的熟食,她还吃不习惯。如果是请她玩就好了。于是做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吃面?啊,会让你破费。你们书院不是要搞读书会,请我参加好吗。”
“这个……”赵君侯可不敢轻易答应,那天肯定会有很多人,他还要与那些四方学士交流,赵县尉早就让他做好准备,不能丢了雄途书院和东州的面子。若是风儿小姐参加,势必分心……
见他为难的样子,沐风儿撅了嘴:“哼,赵公子哪会在乎我们这种小户人家的小姐,不请就不请。”
“风儿小姐,不是,哎,我请就是了。不过你要规矩一些,不能……”他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下。
“好。我到时就来。”沐风儿高兴的跳起来,可是她忘了,自己的脚刚刚恢复,还承受不起这么一跳的重力。“哎哟……”落到地上,站不稳,手上的伞抛飞出去了。
“怎么了?”赵君侯赶忙上来扶住她。
沐风儿垫着那只伤脚,口里咬了咬牙,面对赵君侯微笑,表现出轻松,“没啥,脚伤了没好,这么跳就疼……”
“要不要紧?”赵君侯低头瞧着沐风儿的脚,那是一双绣着鸳鸯的布鞋,很是娇小,配合她的身材,非常合适。
沐风儿甩甩脚,说:“没事。本小姐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这点小伤很快就好。”
“真的没事么?”赵君侯不大放心。
沐风儿忍着走几步,捡起地上的阳伞,“看,没事。不过你要记着我对你的好,忘记了我不会饶你。”握着拳头,以示自己不好欺负。
“不会忘记。你真的不要紧么?”不知为何,赵君侯心里有点不放心。
“跟你说了。还要我重复呀。啰嗦。”沐风儿望望巷子外面,“今儿天气好,你带我逛逛东州城好不好?”
“这个吗……”
“你这人多不爽快。什么这个?”
“好吧。”犹豫了一下,赵君侯就答应了“不过不要拉拉扯扯的。”
这天是沐风儿最开心的一天,赵君侯带她逛了许多地方,尽管头顶太阳很烈,晒得她有气无力,但她心里非常愉快。比如那些摊子上的小东西,她见着就很喜欢,她央求赵君侯买一样东西给他,结果他身上只有二个铜板板。后来就用那两个铜板板买了一串糖葫芦给她。甜丫丫的,怪不好吃。可她还是吃了,因为是赵君侯买来给他的。分开的时候,她真是舍不得,不知怎么回事,她好像觉着失去了哪样东西,似乎身体空虚,没有填充物。
回九姥山的路上,她就在思索,做人怎么那么美好,那么有趣,为什么自己生在狐家……今天,她还知道了一点重要的信息,对她相当重要。那就是她的相貌没有她变回原形那么丑,因为在书院找到赵君侯时,有个讨厌鬼冒出来,居然对她感兴趣。尽管她讨厌那个人,但是让她基本知道了自己的外貌在人眼中的大致定位。反正不丑。鬼狐为什么变成人形不丑了呢?这太叫她觉得奇怪了。只要做人不丑,她就没啥可忧心的,做鬼狐丑她完全置之不理,她很快就不是鬼狐了,而是一个人,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