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儿便坐到唯通跟前,“大哥你瞧见了吧,二哥老是这样,欺负我。”
赵君侯忙辩解:“风儿,我,我没欺负你,你不能冤枉我啊……”
“你就欺负了,哼。”沐风儿较真上了。
唯通瞧着二人又是一番笑,“三妹啊,我看二弟也是个老实人,你就别为难他了,他要是真的欺负你,我这做大哥的一定替你教训他。”
沐风儿脸色一转,就晴朗开了:“那好,大哥,他要是不老实了,你就要揍他。”
唯通满嘴答应,却很是高兴。
赵君侯想要辩驳,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吃喝到天要亮的时候,唯通就离开了。沐风儿想让他一起去京城,唯通只说以后会去京城找他们。
在客栈歇息了一天之后,赵君侯,沐风儿几人方才上路。梁大少的随从死了一个,还有一个,他索性将那个随从支走,独自与赵君侯三人上路。
这一路走下去,沿途的风物逐渐开始改变。东州在地理上属于北地,京城却位于南方,所以在东州看到的萧瑟,在离京城越近的南方,是看不到的,入眼的均是青绿与花红,走在乡间小路,城邑街巷,能很亲切的感觉到自然大地的方向与欣欣向荣。
“经过前面的小县城,再行一天路程,咱们就到京城了。”骑在马背上的梁大少指着前方说道。
几人往前面探望,山水之间坐落着一座小城,远远可见在一条大路上来来去去许多人,那条大路便是通向小县城与京城的。
沐风儿问道:“梁大少,你怎么知道过了小县城就是京城呢?”
梁大少有几分得意:“我去过京城几次,当然知道,沐小姐,京城可好玩了,到时我带你去逛最出名的寺院和园林。”
沐风儿撅嘴一哼道:“谁要你带,我要逛寺院和园林也跟着我二哥君侯一起去。哼,你,你别想。”
梁大少摸了摸脑袋,有点不郁,却也不敢说什么情绪之言。赵君侯最起先只是一个穷书生,臭书生。后来这个臭书生居然仗义站到他这边,他也就当他是一个朋友了。但从心里,他还是瞧不太起他。自从经过那晚强盗打劫,他又见识了赵君侯的正义,最主要是赵君侯居然跟一位江湖大侠是结拜的。这可就不简单了。能跟大侠结拜,没有一点斤两是不行的。
现在梁大少正如蔫了的茄子,没有省城大少的脾气了。
由于挨近京城,这个小县城也非常热闹,来往人流较大,做生意买卖的较多,而且也有许多读书人。不过这些读书人的目的不同,有的是去京城走走,见识一下世面。有的是去京城投奔名师做学生,以期可以有天飞黄腾达。除此便是前往京城赶考的读书人了。
赵君侯他们便在小县城住了下来,在客栈里,他们便碰到好几位去京城赶考的书生,彼此仅是客气的拱手见礼,并未促膝深谈,毕竟不熟,加之都是赶考的,无形中便是竞争对手。
吃饭的时候,他们听到一件有趣的事,原来京城某位王爷要办喜事了。可气的事那位王爷竟然是强抢民女,闹得满城风雨的。
“现在的权贵,真是胆大,咱们老百姓可就苦了。”邻桌的一位老者说道。
另一位老者喝酒说道:“庄和王爷和谁讲过理呢,王爷中只有赵小王爷还算廉明。但一个赵小王爷力量太小了。”
“是呀,太小了。那个太监童铜只手遮天,谁敢不服。”
“对呀,这天下公理难行了。”
听着邻桌的人议论,赵君侯心里生起一股正义感,她想若是自己能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定当清正,消除浊气。
“你们知道吗,那个民女可是赵小王爷的亲戚呢?”
“那小王爷如何肯答应了庄和王爷呢?”
一听到这儿,赵君侯心里疙瘩了一下。
“君侯,你想什么呢?”沐风儿瞧出赵君侯好像对邻桌人地议论很在乎。
赵君侯摇摇头,“没有。快吃吧。”
沐风儿却不信,她目光往邻桌一瞧,收收嘴角,便走过去,“嗨,你们在说什么王爷,他们能有皇帝大吗,两个王爷算什么啊。”
几个老者看了看沐风儿,听她如此口气,便知是一个没有教养,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
“你一个丫头,不好生呆在闺阁中绣花识字,探听这些事,有用么?”一位老者不屑的回到。
“当然有用,因为这儿有位才高八斗的公子想听,他对朝廷政事很有兴趣。”沐风儿说着,转身将赵君侯拉起来。
这正合了赵君侯之意,她第一次没有责怪沐风儿的贸然。他朝几位,老者拱手说道:“大伯,在下赵君侯,来自东州雄途书院,此次是到京城考试。适才听得你们谈论,所以忍不住想要了解一些京城的轶事。”
“呵呵呵。公子客气。好说。”几位老者一见赵君侯如此彬彬有礼,都客气的招呼他坐。
这边说着京城的事儿,那边明瑞与梁大少也不凑过来,因为他们根本无需过来,都听得见。
“你是说那女子是赵小王爷的亲戚?”赵君侯问那老者。
老者捻了捻胡子,说:“不错。据说当日庄和王爷府上的赵二王爷调戏了那女子,惹得赵小王爷不满。哪知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个莽汉,打了赵二王爷。这才演变成赵二王爷要娶亲之事。赵小王爷偏袒也不行了。因为赵二王爷受伤了,不管是他调戏还是怎样,受伤是大事……”
赵君侯皱紧了眉,他隐隐感到不安。
沐风儿看他这幅样子,也不敢大声说话了,低声问,“那女子叫什么?”
老者捋须歪头想了片刻,才道,“好像是叫玉琢,对,赵玉琢。”
“啪”一声。
赵君侯的手一抖,桌上酒盏被他不小心碰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老者见他一脸惨败,不禁担忧的看他一眼,“公子这是怎么了?”
赵君侯却像是失了魂般,再听不见什么声音,心中有个人在一个劲的说道,“赵小姐要被迫嫁人了,你要失去她了……”
他踉踉跄跄的起身就要往赵二王爷的府邸冲去,沐风儿十分担心他,慌忙也跟着追了上去,她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伸手去扶,可是每次伸过去的手都被他拍开了。
“书生,臭书生,你冷静点!”她跺跺脚,可是那个人再听不见她说什么。
看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身影,沐风儿只觉得从来单纯烂漫不知愁苦的心,有了一丝丝的裂缝,只要再来一个重击,那心就能被击打的四分五裂。
虹姑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皱着眉问,“不去追吗?”
沐风儿脸上再没有笑,呆呆回答,“他想要赵小姐。”
虹姑歪着头回想了下,即便同为女人,她也觉得赵玉琢是个不错的。
“可是赵小姐要被逼嫁给赵二王爷了。”沐风儿呆呆的转过脸,又哭又笑,“没了她书生心里会不会有我?”
“你真是疯了!”虹姑诧异的握住她的手,“风儿,人妖殊途,赵君侯心里,只有赵玉琢。”
沐风儿痛苦的捂住了脸,“可是没有了赵小姐,他会不开心,他不开心,我会难过。”
虹姑微微叹了口气,“凭你我二人之力,要救出赵玉琢也并非不可能。”
她又叹了声,“可是你要想清楚,一旦救她出来,双宿双栖的是他们。”
虹姑见沐风儿还是呆呆没个灵魂的样子,不禁摇摇头,“明天,赵二王爷的花轿就要去迎新娘了,而且全城都会戒备,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赵小姐的住处更是被布了天罗地网,还有克制我们法力的符咒存在,你若是……恐怕凶多吉少……”
她说着,拽着沐风儿一路回了住处。
没过一会,明瑞也搀扶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赵君侯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虹姑十分惊讶,她看看失魂落魄的风儿,再看看没多少人气的赵君侯,觉得头都要大了。
明瑞身上也有伤,他有些难过,“君侯想去救赵小姐,却被……”
结果显而易见。
听到说话声,本进气还没出气多的赵君侯像是突然有了力气,睁开了眼,一双灼目,定定看着沐风儿。
沐风儿本呆滞的眼神因他的注视而明亮起来。
只是他接下来的话让她如遭电击。
他说,“风儿,救救玉琢,我不能没有她!”
沐风儿呆呆看着他,忽然慢慢笑了起来,“为什么呢?”
赵君侯因为她的问话有些呆滞,他慢慢转动了下眼珠,低声道,“玉琢出事,我会难过,会去死。”
他说着一顿,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狰狞,“你不是喜欢我吗?”
沐风儿踉跄了下,要不是虹姑伸手扶住她,她差点摔倒。
“求你帮我!”赵君侯在这一刻从明瑞的手上挣脱下来,慢慢跪在沐风儿面前。
自这一刻,虹姑觉得从前天真烂漫花开正好的沐风儿在这一刻如开的枯败的花朵,在一瞬间失去了先前的光泽,她听到沐风儿天真美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只要是你想要的。”
夜晚三更时,虹姑和沐风儿来到赵玉琢的住处。
这里果然如先前打探到的一样,五步一岗,离大门一尺外她们就不能靠近。
“怎么办?”虹姑皱着眉,正想劝风儿放弃。
谁曾想风儿忽然屏气凝神,竟慢慢从体内逼出了自己的内丹。
看着那颗闪着七彩华光的内丹从她口中吐出,虹姑气的差点想一巴掌扇过去。
风儿挥手将内丹握在手里,冲她笑了笑,“这样就可以了。”
说着她一挥手,将自己变作赵小王爷,再一挥手,将虹姑变作了凝儿,用内丹封住了虹姑的气息,叫符咒起不了作用。
两人抓紧时间靠近大门,果不其然被拦住了。
但看她是赵小王爷的模样,只是盘问了几句却还是放人了。
两人赶到时,赵玉琢已经准备了三尺白绫打算自缢了事,被沐风儿用残余的法力救了。赵玉琢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哭。
倒是凝儿看到有另一个自己,惊恐的瑟瑟发抖。
风儿一个挥手,让自己和虹姑变回原本样子,这才对赵玉琢说,“赵小姐,我们是来救你的。”她说着一顿,声音已经变得苦涩,“书……君侯公子还在等着你。”
赵玉琢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中却有喜色翻涌,忽然猛地对风儿开始磕头,“多谢你,多谢你!”
风儿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她施法将赵玉琢变为赵小王爷的样子,在两人惊异的目光下对虹姑说道,“还要麻烦虹姑将两人送出去。”
虹姑还是用的自己样貌,闻言十分担心,“我不能抛下你。”
“明日午时我们在城外汇合,我自有办法。”沐风儿微微一笑,将自己变成赵玉琢的模样,却是将自己的内丹送于了虹姑,她凑近她,低声道,“虹姑,我不后悔来人世走一遭,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见了你和奶娘……”还有那个臭书生,即便书生心里……没有我……
虹姑越发觉得不安,感觉风儿如今说的话像是交代后事,她想阻止她,却不想风儿突然施法,将三人送去了门外。
门卫不知其中奥秘,用探视时间到了为由将三人赶出了门。
偌大的闺房,只剩下沐风儿一个。
沐风儿来到铜镜前,穿起本为赵玉琢准备的凤冠霞帔,她坐在镜前,描画着自己的眉眼,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笑弯了眉眼,“祝你们幸福。”
翌日,赵二王爷的花轿来到了门口。
用她尾巴之一变作的假凝儿将她扶上了花轿。
白日里的阳光猛烈,就算置身花轿中,还能感觉到那阳光在炙烤着自己,生息一点点从身体被抽离,没有了内丹的她,又耗损了她的本命尾巴,已经快要消失。
她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微微笑。
仿佛眼前看到书生同赵小姐执手而笑的幸福模样,仿佛看到虹姑和奶娘快活的活在山中的情景。
阳光突然一下子刺眼起来,她忽然觉得周身一软,再无直觉,火红似血的凤冠霞帔间,只剩下一条失去尾巴的杂毛狐狸,静静卧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它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再醒不过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