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凌衍森却像是听见什么极为可笑的事一般,就连沉郁的眉头都挑了起来,“思聪,你什么时候见这宅子里有我的位置了?地方是很大,厢房也很多,可是,没有我的房间。从来没有。”
凌思聪脸色僵了僵,心里却是极为难过的。这两年多二哥鲜少回老宅,就是回来了也是匆匆做一下就走,还往往是物业或者缴费方面的杂事。
回想起来,老宅的确没有二哥的房间。
凌思聪有些难看地笑笑,“二哥,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就是和我挤一晚上又怎么了!咱哥俩多少年没睡一张床了?”
凌衍森摇头,很坚决的样子,拍拍他的肩,“不了,我马上就走。”
说着,转身往门外走。
凌思聪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恍似不经意地说,“二哥,不管母亲如何想,做弟弟的还是恭喜你,要做父亲了。”
话是这样说,但他眉宇处并未见多少喜悦之情,倒是嘴角的苦笑,似有似无。
凌衍森难得地笑了笑,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朱门外。
凌思聪一直站着,愣愣的,直到母亲在背后叫他了,他才恍然回神,去了屋里。
凌衍森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着。
他静不下来,整颗心都在火炉上吊着,这个样子回去,只怕会吵醒她。想了想,一个电话打给周继荣,这个时候只有找他陪聊陪酒陪发牢骚了。
周继荣那厮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一听他说话的语气,二话没说,放下床上衣衫尽褪的美女就跑了。
直到两瓶红酒下了肚,凌衍森的情绪才稳住了点。
回到别墅,已是深夜一点。
吴嫂听见开门声从沙发里起来,神色复杂。
少爷这孩子,平时拿门当足球踢,少奶奶一怀孕,他喝了酒都能记住,知道要自个儿开门了。
想了想,她忍不住笑起来,上前招呼,“少爷,快去洗漱吧。”
凌衍森盯着大厅里壁灯发出的暖光,眯着眼,傻傻咧了嘴,那笑容看得吴嫂一阵心酸。
在浴缸里泡到水冷,凌衍森套上浴袍出来,吴嫂的一杯浓茶成功挽救了他麻痹的神经。
清醒了几分,他拿出牙刷和喷雾剂,一番折腾后,总算嘴里只剩下淡淡的薄荷香了,他才朝长廊尽头走过去。
轻手轻脚开门,打开一盏床头灯。
她熟睡的模样十分乖巧,除了鼻子里小呼噜打得倍儿香之外,既不磨牙也不乱抓乱挠,甚至很久都不会翻一个身。
凌衍森把那只露在被子外的小手轻轻放进被褥里。
注意到她睡觉的姿势,他蹙了蹙眉,上回也是,整晚她都蜷缩着,纤瘦的身体裹成腹中胎儿的姿势,弓着腰身,双腿前倾,将自己围得紧紧的。
心理学上说,这是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他禁不住想,自己睡觉时说不定也是这么个姿势呢。
他其实早就知道她了。五年前或者更早。因为大哥和段飞从竞争发展到敌对的关系,他出于好奇,曾偷偷和周继荣翘课去女校,企图堵截她或者段家另外两个孩子,问问他们,段家为何要盯着他大哥不放。
可最终,除了被大哥气冲冲当场揪住写了长达一万字的检讨报告后,他连这个叫段清妩的女孩子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后来,被大哥送去美国。
再后来,家破人亡,大哥自杀,不久,父亲也……
想到这些,他又拧了眉,好不容易回神,关了灯,轻手轻脚爬到床上,侧身躺下,小心翼翼扳过她,软柔柔热乎乎的身子便圈在了怀中。
顿时心满意足。
清妩之前睡得一直很沉,这会儿身体老被迫着移动,弄得她极不舒服,像是窝在在一片温热辽阔的海域中。
凌衍森无法入眠,软玉温香在怀,他倒没有想入非非,只是觉得这般光景太如梦似幻,担心一闭眼再睁开,就成了南柯一梦。
很久后,他闭上双眼,在她胸前温暖的沟壑里,就像游魂归了奈何桥,抵死相缠。
“阿妩,我需要你疼我,需要你关心,需要你身体的温度。”
黑暗中他的眼里闪着的水雾没人看得见,那模样就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
他摸上她平滑的小腹。
“母亲的话更让我坚定,我是那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它是个赌注,赌上了我在母亲,大哥,和父亲面前的所有尊严额骄傲。他必须平安降生,为我的固执和铤而走险作证,让我得到救赎。他是那么重要,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我和你的未来就靠它了。”
良久,他有沉沉叹息,“阿妩,我在做一件很可能会遭天谴的事呢。”
说罢,他轻轻吻上她光滑的颈子。而怀里的人,始终睡得很沉。
清妩睡到自然醒,翻身起床,惊悚的发现身旁还躺着一个男人,英俊慵懒得一塌糊涂的轮廓,精致的五官,健硕的胸膛,刚毅起伏,长腿,大手蛮横的搁在她的胸前。
须臾,小脸上一片片红潮作祟。
趁着他还睡得沉,她赶紧捏了他的爪子移开,费了好大劲儿,总算下了床。
洗漱,下楼。
吴嫂已经忙开,厨房里白气腾腾,看起来格外有家的味道。
吴嫂让她上楼叫凌衍森。
她原以为他还在睡,没想打开门一看,空房无人,床上被褥整齐的铺叠着,她笑,真想不到他这样的男人还会做家事。
打开晨练室的门,他果然在这里,里间卫生室里传来的硕大的水声。
她走过去,敲了敲磨砂玻璃门,“凌衍森,下楼吃饭。”
同时,水声小了下来,她听见他略微沙哑的嗓音,恣意而懒散,“去主卧给我拿衣服过来。”
她白眼,心想,平时没有她叫他,他是怎么穿上衣服的,莫不是光着身体在走廊游来游去?
饶是这般鄙夷,她还是乖乖听话,去了他的主卧,床上摆着一套西装,他这个人生活相当精致,就连西装都是一个牌子,每一件上衣的后脖子处都用针线缝着一个标志,大写字母B,她听闻,英国曼彻斯特周边有一条专门只做世界顶级手工男西装的古老的街,而大写字母B,正好是手工剪裁的意思。
又鄙夷了一下他高端到无能人懂的品味,她拿着西装走到晨练室,手中衣服质地上佳,丝滑而有分量。
当凌衍森裹着一条单薄的浴巾从浴室里出来时,清妩连瞄都没瞄他那副人神共愤的身材一眼,径自问,“你的西装,平均多少大洋一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