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驻段氏那天起啊。”段淼淼笑靥如花,“因为我始终坚信,段清妩和段飞进监狱的那天会来临,所以,时不时准备点儿,积累下来,罪证就多了。”
“你打算让他们蹲多少年监狱?”
“只要是能让他们进去,我心足矣。我连一度想杀死的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救,你说我决心有多大?”段淼淼歪着脑袋,像个坏透了的日本人偶。
顿了顿,又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凌衍森,“这是五年前段飞醉酒驾驶撞死你爸爸的视频监控录像。那个路段正是监控区,饶是他手眼通天,用财力买通了当时负责案件的警察,他怎么也想不到,被锁掉尘封的这段录像会被我找出来。逍遥法外五年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得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凌衍森瞪大眼睛,轮廓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他冲段淼淼竖起大拇指,“厉害,连我都找不到的被封锁的视频录像,你一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弄到的?”
段淼淼怔了怔,脸色瞬时煞白,但很快便癫狂地笑起来,“没办法啊,复仇心切。早就听说五年前私了这件事的法官是个老色鬼,视频怎么被他锁的,我就用身体怎么让他再解锁!”
“就当真恨你父亲恨到这个地步?竟然不惜这样糟践自己,你们段家的人,个个让我跌破眼镜!”凌衍森冷漠的叹息着。
段淼淼笑而不语,眼睛里没有温度。
“你姐姐也对你做了什么泯灭天良的事?”
凌衍森觉得意外,以清妩的性子,不该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可自从那天亲耳听到她要杀死孩子的事实起,他也不确定了。
“难道一定是实打实的迫害才叫伤害吗?要怪就怪她剥夺了段飞所有的目光,我还剩下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之所以有今天的我,他们功不可没!”
“你姐姐和你的遭遇并没有直接联系。”
段淼淼奇怪的看着凌衍森,“姐夫,别和我说你是舍不得了哦,反正我的条件很明确,让他们去坐牢,我就捐肝!”
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凌衍森拧眉,好一会儿,抬头,目光里只剩下暗沉的灰白,“好。毛毛撑不了多久了,医院会尽快安排手术,请你保证身体各项指标的正常水平。”
段淼淼走后,凌衍森呆坐在雅座,一下午没动。
他想告诉自己,他没错,这一切值得,他终究要做出选择,之前拒绝段淼淼的条件是因为他还傻傻的被蒙在鼓里,现在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他没必要觉得愧疚和不舍。
可心尖口坍塌的血肉模糊的大洞却不争气的诠释着他所有的不舍,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悲戚。
阿妩,原谅我无法原谅你。
江恨寒这几日很忙碌。
从武警医院押走周东,因为有那盒录像带,周东那混蛋对自己所犯之事供认不讳。
在江恨寒一再的坚持和施压下,这件案子成了彻头彻尾秘密案件,周东的0强0奸0虐0待罪行成立,判处六年零三个月的有期徒刑。
案子既然已经破了,江恨寒原本是打算将那盒录像带销毁的,他答应过清妩,不让凌衍森有任何可疑痕迹可查。
但思来想去,又怕后期出现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最终放在了罪证室锁了起来。
第六日,一大早,他便往医院赶过去。
却从医生以及护理人员口中得知清妩剖腹产第四日醒来后竞合凌衍森闹翻,后又因为情绪崩溃坠落地上导致腹部崩血严重。
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情况总算是稳定了。
只是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他叹口气,走进病房。
小护士刚查完房,病室里暗沉如海,十分安静。床头柜上摆着已经枯萎的别人送过来的花,素色窗帘终日拉着,沙发上没有人坐过的痕迹。
凌衍森做的够绝。
不仅把孩子撤出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就连一个佣人都不指派,任这个女人孤零零的生死未卜地躺在这里。
江恨寒走到床边,浓眉拧起,病床双带着呼吸罩安静睡着的女人,惨白若纸的脸庞憔悴斑驳,大概是肤色白的过分,皮肤里的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
这幅样子,活脱脱像个死人。
他觉得她太傻。爱凌衍森那个说翻脸就翻脸的男人爱得太偏执。
不过以前和她仅有的几次见面,对这个女人最深的印象,就是她性子里的执拗和顽固。
转而一想,江恨寒便觉得自己也沾染了她的几分傻气。
身为国家执法人员,竟然糊涂到替受害人隐瞒案件的真实情况,顶着极有可能被革除警籍的风险,然而,当时看到她那副破碎支离的样子,他连半分犹豫都不带。
大概在莫奈那一道长的没有尽头的晦暗的走廊初初相见,他便弥足深陷了。
江恨寒给母亲何仪打了个电话,借了个佣人。
直到家里的佣人赶过来,他才回家,洗了个澡,睡了一觉。
第二日一大早便早早的赶到医院,接替佣人。
这样连着十来天过去,清妩却只是沉沉的睡着,没有半分苏醒的样子。江恨寒问过主治医生,那医生却也只是摇头,说病人连番遭到几次重创,身体恢复的过程很缓慢。
第十八天。
在江恨寒日复一日的期盼中,清妩终于睁开了眼睛。
看见江恨寒的第一眼,目光很空洞,仿佛定住了半日,才确定,头顶上那张轮廓鲜明的男人的脸,不是她臆想中的脸。
“你睡了很长时间了,再不醒,我简直以为你要变成植物人了。”
江恨寒笑看着眼皮子底下,呆呆地躺着的目光涣散的女人,她看起来更像一座拼凑的石雕,稍微碰一碰,都会碎裂。
这般让他心疼。
“案子……”
清妩张嘴,太久没说话,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案子我已经处理好。放心,是按照你所要求的那样做的。可能是和你闹了矛盾,也可能是你早产的孩子情况反反复复,凌衍森并没有来问我案子的具体情况。”
清妩苦笑,想起那****决绝抛下她离去的背影,心口就像压了一座山,让她连哭都无法顺利的哭出来。
“江恨寒,我以为我的孩子没了,那晚我几乎一个晚上都没听见胎动,下面流了那么多血,我只想着他肯定没了。或许,我潜意识里就是希望他没了吧,毕竟,那样出生,不光是对孩子的侮辱,连我自己都觉得肮脏!”
江恨寒顿了顿,俊朗的眉宇稍稍皱着,思考半晌,才说,“所以你是将计就计,故意让凌衍森误会你吗?”
“那时我只以为孩子不在了。我就想,散了就散了吧,反正这辈子我和他再无任何可能。可没想到……我的宝宝竟然还在,竟然那么顽强……”
“段清妩,事情有很多解决办法的。你偏偏走了最极端的路。”江恨寒看着她,如实相告,目光充满怜悯。
清妩却转过头,无法容忍他眼中的那份同情,捂住脸,低声而泣,干裂的唇蒙上了白雾,毫无生气,“不,没有更好的办法。你不了解阿衍,他那样的性子,如果知道真相,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我只是不忍心也没办法看到他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