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溢满泪水的眼睛消失在门缝外的前一秒。
最后，她说了一句话。
“阿衍，你说，如果这个世上没有悲伤，那该多好呢？”
该多好呢
该多好呢……
原谅我爱你太深，以至于忘了爱我自己。可是，是谁告诉我……爱你便是爱我自己。因为我们彼此相爱，相濡以沫……
但最终，你似乎，更偏爱相忘于江湖。
大门关了。
凌衍森还是没动。他听得见自己的眼泪掉在地板上的声音，却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是因为她走了吗？还是因为她把他从心里彻底剔除了？
他在伤她，也在自伤。就比如，杀了她，也杀了自己。
审讯是漫长的。
清妩只在电视上看见过，却不曾想有一日，她竟也会这样躺在白生生的一片的医院的病床上，手铐一端扣着手腕，另一端扣在无法撼动半分的钢床栏杆上。
门口有两个身穿警服的男人看守，像两棵站的笔直的松。
对于护士的冷眼相对和暗含嘲讽，清妩并没有显出多在意。
事到如今，死了和没死，全不过在一瞬间。但她还是感激医生从头至尾温和的话语和框架式的微笑的，他们救死扶伤，并不会去在意伤患曾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即使在意，聪明的医生们也不会将厌恶表现在脸上。
日子是平静的。
像一潭埋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的陈水，死寂无波，平静到清妩都不确定时间是否还在向前移动。
医生劝过她，让她放松情绪，这样，腹部的伤口会好的快些。她却只能苦笑，一边致歉一边自嘲，真是对不起，想来治疗我这样一个囚犯，对你们医院的名誉来说，都是一番莫大的损失。
第三日，从别墅逮捕她的那三四个调查员终于出现了。
这次，还加了一位身穿制服的女性，面目严肃，没有表情，一进来站在她旁边，看了看床上悬挂的病历资料，声音特别冷，“段清妩？”
清妩点点头。
“我是负责案件审讯的刘警官。现在就绑架勒索案以及你在段氏就职段氏总经理期间，利用你先生是嘉宇国际总裁的关系，窃取嘉宇国际数个商业机密并且私自把证券交易内幕散步给三个皮包公司，伙同他们通过非法途径，牟取暴利的案件，做个调查。问你的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我们会做笔录，这将直接影响到法庭的宣判结果，请你慎重。”
清妩有些懵。
直到刚刚，她一直以为那抓走她是因为她故意骗凌衍森，说自己联合父亲以及小弟设局自导自演一出绑架案件，以勒索凌衍森三十亿，导致凌衍森气不过，报了案。
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还犯了这些法？
“刘警官，对不起，打搅一下，我没明白？”
“哪里不明白？请说。”
虽然是极为客套的语气，但从那三十来岁的女人脸上，清妩看见了她眉宇处藏匿的不耐烦。
她没在意，问道，“关于你说的我利用我丈夫，窃取嘉宇国际商业机密并且私下泄露证券交易内幕给三个皮包公司这件事，我没做过，这是空穴来风！”
“呵呵，是吗？”刘警官变了脸色，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资料的副本，递给清妩，“段清妩，请你好好看看，证据确凿，我说过了，这次审问会做笔录，直接影响你在法庭的宣判结果，如果你执迷不悟不肯认罪，很可能会加重情节，导致你的牢狱生活又增加几年！”
清妩一张一张翻过去，脸色蓦地一片煞白，脑袋里轰隆隆地打着雷，而窗外明明是满得快溢出来的阳光。
她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可以支撑她过分惊诧的情绪了。心情糟糕，却并不意外。
那数叠指证她犯下罪证的文件，每一份最后的落款都是她的亲笔签名，而日期，恰恰是怀孕那段时间，恰恰是和凌衍森闹别扭最厉害的时候，恰恰段氏危机四伏，而她根本没心情仔细看段淼淼送过来让她签字的文件的时候。
所以，她的好妹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要陷害她的？是不是从一开始进入段氏那时开始？还是，这一切都是段淼淼和凌衍森联合起来干的？
“怎么样？看完了吗？熟悉吧？”刘警官尖利的声音传来，她打量着清妩变幻莫测的脸，满以为证据面前，这个女人哑口无言了，却不知，事情根本不是如此。
清妩怔怔的，头痛欲裂，其实没有多悲伤，她只不过觉得，心脏的位置有点痛，但她已经感觉不到了。
凌衍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潜心策划着要把我送进监狱？恐怕不是因为你误会我要杀死多多那时候起吧？那充其量也就是个导火索。是不是结婚前亦或是更早，五年前你就开始策划了？你借我五千万大义凛然说不着急着还却在这时候把五千万的借款变成了段氏无力偿还的罪证，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结果却从我怀孕开始便和段淼淼联手，一点一点骗过我，让我在这些根本没做过的事情上面签字认罪，好狠的心！够高明的手段！
“关于资料上的几宗案件，段清妩，我现在问你，你到底做过没？请你列出详细的作案时间，动机，以及目的。我们要和证人核对。”
“对，都是我做的。为了段氏，我窃取了嘉宇国际的商业机密，倒卖给皮包公司，伙同他们通过非法途径在股市套取大量现金，以供段氏度过危机……”
眸子里是难以正视的死寂和绝望，清妩低着头，认着那些没有一份是她犯下的罪行的罪，她想，就这样吧，随了他的愿，他想让她死，她便死好了。反正，见不到多多，她和死了没有两样。
吴嫂从医院大堂里看到清妩被抓的新闻时，手里还端着从护士那里拿来的给小少爷专门配置的奶粉。
这些天她联系不上少爷。
医院里虽说有陈姐，可是陈姐刚来不久，对照顾小少爷的事还不甚熟悉，做检查，拿药，日夜看护，至少也两个以上的人。
少爷一直不来替换她，她便不能回别墅。
心里盼望着，少爷能和少奶奶和和气气地坐下来，谈一谈。她始终不相信少奶奶是那种糊涂到为了报复自己的父亲不惜想杀死肚子里的宝宝的女人。
活了五六十年，吴嫂坚持认为，光看面相，就可以确定，少奶奶不是那种女人，她不糊涂，她爱小少爷。
可是，当电视里闪过的画面中，出现少奶奶被警察押着，带上警车的画面时，吴嫂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手里的奶掉在了地上。
她赶紧跑到恒温室嘱咐陈姐一声，就给司机老张打电话，让他来接她回家。她得回别墅问问清楚，少爷他到底做了什么？这两三天又到底发生过什么？
吴嫂急了，不断冲里头喊着，少爷少爷，可里面就像一座坟墓，死气沉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