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以翔见清妩情绪越来越激动,明白再与她硬碰硬绝不会有好结果,从前的相处告诉他,清妩是个性子极其倔强的女人,耿直,认死理。
他停下来,大口喘着气,清俊的眉头紧紧的拧着,似乎在暗暗想着对策,眼看清妩就要抓住门把出门了,他赶紧上前拦住,长叹一口气,似乎是认输的状态,“清妩,实不相瞒,我这样做一方面是在吸他嘉宇的钱,另一方面,我也没办法,我总得想个法子自保。”
清妩愣住,不理解他在说什么,反身回头,盯着他镜框后晦暗起来的目光,“自保?什么意思?”
“我姑姑她很聪明,得了绝症,便知道利用这一点和凌衍森对她的亏欠,要求嫁给凌衍森,她知道凌衍森会同意,并且还十分聪明的在美国注册结婚,她倒是想法子自保住了,可她却不管我了!任我一个人自生自灭,说是一家人,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和她的关系最好,她要做什么事我都像一个跟屁虫似的在背后支持她,没错,我怕被她抛弃,被这个萧家唯一的对我好一点的亲人抛弃。可她利用完我之后,现在倒好,自己明哲保身,让我处在风口浪尖之上,我有什么法子?我也只能赶紧寻求法子自保啊!”
清妩黛眉轻轻蹙起,一脸茫然和惊悚,“萧以翔你说什么?萧曼吟得了绝症?什么时候的事儿?是在她和凌衍森结婚之前吗?”
萧以翔显然也有些愣住了,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清妩还被蒙在鼓里。
“你不知道?很多年前的事了,许天珏死后不久,凌衍森和我姑姑出事了,我姑姑为了救凌衍森受了重伤,她本是赫赫有名的舞蹈家,却失去了一条腿,再也没办法跳舞。凌衍森就是因为这件事,还有他大哥的原因在里头,对我姑姑一直觉得亏欠,便无条件对她好,基本上算是有求必应吧。大约一年前,我姑姑身体状况不好,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患了乳腺癌,凌衍森带她去美国治疗,效果还不错,但清妩你知道的,癌症嘛,只能缓和不能根治的,情况时好时坏,我也不知道我姑姑是真心喜欢凌衍森还是极其恐惧孤独,她想霸占着凌衍森不放,也知道若她提出结婚,凌衍森会答应的,结果,果不其然,凌衍森答应了。但以我对我姑姑的了解,她绝不可能紧紧是因为对凌衍森的感情而和他结婚,这里头有更深的目的。”
清妩有些发憷,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她原想着,凌衍森和萧曼吟结婚在她看来不过情理之中,凌衍森对那个女人一直很特别,这种特别,是她和其他女人根本无法迄及的。
却没想到,萧曼吟竟是得了绝症,难怪那天在别墅看到她时,她一张脸惨白的过分异常,身体瘦成了那个样子,头上还包着漂亮的丝巾,现在想来,定是做了化疗,头发掉光了,所以才围着丝巾吧。
清妩回神,继续追问,“你姑姑嫁给凌衍森的事和你现在诓骗嘉宇的钱有什么内在联系吗?”
萧以翔拉了拉清妩,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坐下,好好听他说,他叹口气,面容沉郁,反正,他顶多算是帮凶,这件事再瞒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这些年一直压在他胸口,跟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日积月累,他都快撑不住了,现在这是个绝佳的契机,清妩若是不愿意再相助他,只要一个电话打给凌衍森,告诉他停止购买,那自己也根本不可能从嘉宇得到钱,还不如,就告诉她算了。
“事关凌衍森大哥许天珏的死,清妩,在告诉你之前,你必须给我发誓,此事绝不外传。尤其不能告诉凌衍森,不然,我等于是间接坑害了我姑姑和我自己。”
清妩莫名紧张起来,心就像刚跑完八百米一样,扑通扑通跳出了身体,脑袋里迅速闪过一些什么蛛丝马迹,可那速度太快,她一丝一毫也抓不到手里。
萧以翔盯着她,眼神悠远漫长,黑洞洞的,看起来有些恐怖,“不愿意发誓?那就算了,大不了我把你绑起来,让你没办法及时通知凌衍森,我照样能在日落之前得到大笔钱财。”
清妩吞了吞口水,瞪了萧以翔一眼,虽然心知他在说笑,但也保不齐把他逼急了,他当真想出什么幺蛾子对付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便只好无可奈何,举起手,“好。我发誓。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凌家老宅。
宅内大厅,一派箭弩拔张。
江恨寒率领他的小队被老管家拦在门槛外,要进不能进,要出不能出。
而许素芸则一身素衣旗袍,手里拎着佛珠,正在大堂正方向的大型灶台前跪着,敲木鱼。
空空框框的大厅内,除了雕花木椅和白天用不着的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剩下的就是一张八仙桌缩小版的茶几,茶几上摆着一个复古的盘子,一套精致的茶具,一看就是真货。
但茶杯都逐一倒放着,也就是说,从这里就足足可以看出,江恨寒一行人极其不受欢迎,对许素芸来说,是多年常见的不速之客。
老管家来回摇动着手里的拐杖,驱逐鸡鸭似的驱逐着四个警察组成的小队,双方气焰都有些烧焦的意味,一时间硝烟弥漫,却谁也不打算相让。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队里的亮子是歌剧急性子,这破宅子他也不是第一回跟着江队来,每一次来都遭到这样的对待,这老妇人总总板着一张老脸,他们一来,她就抡起那串该死的佛珠敲着木鱼,他正想问,他们没来的时候,她干嘛去了?
“凌老夫人,敲木鱼什么的待会儿再敲行不?你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敲,我们也不可能等你那么久!我们这次来……”
江恨寒沉着脸,立刻扬手,制止了亮子硝烟味极重的挑衅,他眉宇沉静,一派安然地看着榻榻米上跪着的老妇人,猛然间哆嗦了一下的背脊,因为被弓着身体,旗袍有些贴身,所以许素芸的一举一动,江恨寒都收在了眼底。
这几乎是家常便饭了,他的出现极不讨喜,这个,他自然是最清楚不过。
从八年前办理许天珏的案子开始,这个妇人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就因为他强烈要求验尸解剖,就好像触犯了这老妇人什么大忌讳一样。
江恨寒知道,许素芸的悲伤,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是世界上最不能为人所接受的一件事,他当时确实有些着急了,频繁的跟她提出来要解剖许天珏的尸体,这对一个老妇人来说,是太不近人情的。迷信一点的来说,儿子保全一具尸体才能顺利投胎,如果身体都四分五裂了,这对老人家来说绝对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所以,他这个铁面无私只知道办案不知道体恤老人家的心情的警察,理所当然被许素芸归为冷血无情一类。
后来那些年,他屡次上门,屡次被许素芸挡在门外,有时候趁老宅里的佣人不注意闯进来了,许素芸也是一惊一乍的,分毫不肯听他说明来意,直接就打电话给凌衍森或者给凌衍森在公安厅的熟人,江恨寒没有一次成功和许素芸说上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