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恨寒看了看他,一脸凝重地按下密码,打开那个保险箱,脸色已经变了,“这是我答应过清妩,要替她死守一辈子的秘密,我发过誓,就算进了土里也不能说出来。但是我怕是很快就要入土了,可清妩还活着,她爱着你,也恨着你,而你,也因为这个误会一直对她反反复复,你们两都在受折磨,我不否认,这里头有我的错。但当时为了救她我别无选择。这是三年前清妩被绑架的案子的真相,你拿回去,仔细看看,尤其是……尤其是那卷录像带,你看完之后就明白了。”
说完这些,江恨寒如释重负,长叹一口气,把手一伸。
凌衍森抿着唇,右眼皮止不住地狂跳,内心突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立刻追问。
他什么也没说,一把拽过江恨寒递过来的东西,漠然转身,大步离开。
江恨寒看着他被光束拉长的瘦削而流畅的背影,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心想,凌衍森,若你看过那卷录像带,大致这辈子再也没法坐到刚才那样潇洒的转身了吧。
这场长达三年的误会,终于随着我快要死去的噩耗,一并扔给了你。
清妩,原谅我违背了誓言,我终将死亡,而你还要活着,你性子木讷,我必须推一把,既然你永远也不会主动走向他,那我只能让他在无处安放的悔恨和痛苦中,赤脚踩过荆棘丛生的道路,向你回眸,他是个男人,他理应承受这些,虽然目前来看,他似乎已经无力再承受。
凌衍森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带子放到第五分钟,他费了足够大的力气,脑部神经才顺利的指使手指做出了动作,按下了暂停键。
屋子里很黑,只有硕大的屏幕上充斥着的血淋淋的白光,画面被放大,所以很模糊,却看的很清楚。
他感受着心脏被放在砧板上一刀一刀凌迟的快意和痛感,循环往复,不知休止。
心脏鼓动得越来越快,快的不像话,所有血管都像是被人生生从根部勒住,打了个死结那般,血液无法顺畅的流通,那么,便只能寻找另一个出口。
哇的一声,又是一口暗黑的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洒在地板上,像冰凉的啤酒泼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是白色的地板,所以那两口血溅出来的硕大的血花刺目而耀眼。
管家在门外,声音急的快哭了出来,“二少爷!二少爷你还好吧?你到底怎么了?二少爷你开开门,麦医生就在外面,你让他进去瞧瞧啊!二少爷,我求你了……哎,这可怎么办,二少爷好像在吐血啊,我听那声音听得心里发憷,麦医生你说说这……”
管家还说了些什么,凌衍森听不见了。
他觉得身体像被吹鼓噪的气球,轻飘飘的,肩上扛着一袋一袋的绝望和悲伤,升上了半空。
有透明的液体从泪腺纷纷涌出来,一大颗一大颗地砸在半干涸的血泊中,激起一点浪花,但很快,就被强势的暗红吞噬,相溶,地板被污染的更厉害了。
意识悬在半空,目光痴傻地盯着屏幕上定格的恶心,他却有没资格说恶心的画面,觉得眼睛也开始痛了。
阿妩。
阿妩。
我的阿妩。
一定很痛吧……
一定很无助吧……
我听见你尖叫,你在呼喊我,哭着咆哮着问我为什么还不出现,不来救你,你隆起来的肚子很大很大,几乎挡住了整个镜头,你身上那个杂种……
不,我比你身上那个杂种还不如呢,瞧瞧我都做了些什么好事,我骗你多多给你养,好逼着你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然后马不停蹄和段淼淼联手,把你送进了监狱。
阿妩啊。
你都经历过什么?阿妩,我的……我的傻傻的阿妩,那么傻,那么傻。
阿妩,你杀了我吧。
“荣子,不管你有没有办法,立刻给我想出办法,我要监狱里一个正在服八年有期徒刑的囚犯,我要买下他的命!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我要你尽快把这个人拉倒我在避暑山庄的小木屋里去!要快!”
凌疯子的电话狂轰滥炸过来的时候,周继荣的酒醒了大半,那疯子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就像从寒潭里刚挑出来的水一样,从他的头顶长驱直下,倾泻了他一身,让他连打寒噤都不太利索了。
“疯子,你别真来疯的啊!弄囚犯,还是一个正在服刑的囚犯!你丫抽抽了吧!”
“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你能出面,我只能出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要快,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再多等一秒都不行!就是把整个嘉宇国际都给你那军区的二哥也行,我知道他们军人有一套法子的!快点!”
周继荣听出来凌衍森的口气了,很不对劲,那是一种他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都未曾听过的煞气,满满的黑黑的煞气。
“你到底要做什么?”
“甭管!我要那个囚犯,我花多少钱都行,我要买他的命!荣子,我真的……我……”
周继荣等了等,心急火燎的,电话那头就是没声音了,只余下颤抖着的断断续续的沉重的呼吸,像千斤重铁全部砸向他的心脏。
“行,哥们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一命换一命!你去木屋等着吧!”
凌衍森赤红着双目,眼眶红肿成一团复杂的胶状物,分不清黑色的瞳孔和白色的眼球,只剩下一片混沌。
管家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麦冬不敢靠近一步,这头正在发狂的狮子,嘴角还有未曾完全干涸的血迹,一定是发生什么了重大的事情了,才能让这样一个内敛深沉的老男人连喷两口血,郁疾攻心,大火伤身,看他这状态,早已是灵魂和肉体散尽,只剩下半条命的状态了。
等下人收拾完地板,凌衍森嘭的一声关上门,一个电话打给江恨寒。
江恨寒看了看守在他身板一脸温暖的笑着,什么都不知情的清妩,有些犹豫。
清妩很识趣,“我去外头逛一圈。”
江恨寒点点头,“别走太远。”
望着她不太轻快的背影,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沉沉叹口气。
“她为什么要瞒着我,要我那样对她?她瞒了我三年!她宁愿自己坐牢,宁愿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她,让她受伤,让她支离破碎!江恨寒,你他妈告诉我为什么!”
整个别墅都在颤抖。
多多不安地哭了出来,大声喊着粑粑,要粑粑,陈姐哄都哄不住。
“凌衍森,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能让一个女人爱你爱到如此地步。清妩说你是毒药,我虽然不解其意,但想来,确实是,不然她会不中毒如此之深。为什么?你想不明白吗?为了你那该死的受不得一点委屈的骄傲!清妩她了解你比了解她自己还多,他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他知道你一旦知道真相一定会疯掉!他不想让你一辈子活在这个阴影里无法自拔,所以她肚子吞下苦酒,一个人彷徨无助,自我治愈,在监狱里受尽欺辱,其实这些都没什么,给她致命伤的还是你。天底下有哪个女人愿意她爱入骨髓的男人看到自己那副狼狈的惨样?凌衍森!你来告诉我,天底下哪个女人愿意?她有她的骄傲,她有她的选择,并且,为了成全你的骄傲,她付出了千倍万倍惨痛的代价。这就是清妩,傻到……傻到你没办法说她傻。就是看她这幅模样,你不自觉的就开始心疼,心绞痛,那是一种病,我患这种病很久了。那个傻女人,为了爱你,倾尽了一切,爱你,却忘了爱她自己。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