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恨寒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吗?”
凌衍森却足够冷静,面无表情的问何仪。
何仪那双红肿外翻的眼睛在床上四处溜着,突然,倾身,把枕头翻过来,没看见任何纸张,她又把江恨寒叠好的被子散开,果然,在被子中央,两张纸整整齐齐的折叠在一起。
何仪哭得很厉害,擦了擦脸上的泪,拿起来一看,“这张是给你们的。”
清妩接过,走到凌衍森身边,纸上只有龙飞凤舞的几行字,黑色墨水一笔一划勾勒出将韩寒最后的善良和敦厚:
清妩,我知道我妈妈要做什么了,只是我不理解,凌衍森为什么也变得如此荒唐,但他的性格便是如此,很容易放弃吧。我不会要他的心脏的,我江恨寒就算到死,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我们江家欠凌衍森的已经太多,如果再索取,就真的不算个人了。我走了,不一定是死,死亡并不可怕,我早在被查出患有心脏病的那一天起就做好了有一天突然死掉准备。唯一的遗憾,大概是内心那点奢望,我曾经奢望过,给你带来幸福,尤其是看到凌衍森对你做出那些无法挽回的伤害时,这种想法尤为强烈,但一个将死之人能做的中就有限。你和凌衍森都要答应我,就算看在我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你和他好好过,日子还长,就不要再折腾,你们年纪不小了,折腾不起了,何况多多那么可爱,你们忍心让他生活在单亲家庭里面吗?别傻了,你们在我眼里,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想想我,你们就知道,你们拥有的已经足够,只需要你们懂得去珍惜。关于我的去向,我自己都不知道,警察的反侦察能力是很强的,所以凌衍森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找不到我,关于我是否能活下去这个问题,不用再做讨论,我相信,我们三个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凌衍森,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一定就在清妩身旁,那么,道歉,为了我们血缘上的妈妈,或许她对你来说是个极其恶劣的存在,但在我心里,她是个伟大的母亲,正因为太爱她,所以面对她的错误的时候,我选择离开。我离开,是对这件事最好的解决方式。凌衍森,好好爱着你的阿妩,是个男人的话,就别再让她受伤,否则,进了坟墓我也不会停止唾弃你。你们若真的要为我做点什么,就连同我的那份,好好过下去。
看完,清妩早已泪不成声。
而凌衍森,一时也是感慨万千,那字里行间所透露的一切,是江恨寒作为一个血缘上的哥哥,对他最后的关心,这份陌生的带着决绝意味的关心,他无法拒绝。
他轻轻拥住泪眼婆娑的清妩。
看了看床对面肝肠寸断哭得伤心欲绝的何仪,心中的恨和怨,不甘和悲伤,说实话,在这个时候,早已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江恨寒的自我离开,让凌衍森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黑暗,江恨寒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这个世界,关于血缘,或许真的有那么点联系在。
他被亲生母亲拆骨削肉,却被亲生兄弟用生命救赎,江恨寒在某种意义上,做法和他的大哥许天珏一样。
也许,他并不是最不幸的那个。
清妩和凌衍森久久的站着,一直没说话,这间病房还是如一样那样,素色纱帘在浅浅的和煦的风里浮动,就像江恨寒温柔而刚毅的笑靥,带着一身正气和敦厚。
寂静。
悼念。
他们都知道,这场道别,或许真的会成为永别。除了哭,除了静默,再没有更好的对江恨寒的思念的诠释。
这个男人,就像温暖而明媚的光束,终其一生,都在照耀别人。
不知道江恨寒写给何仪的那张薄如蝉翼的纸里,具体写到了什么,何仪读完以后,将那张捧在心窝,仿佛那是江恨寒给她留下的火把,她恨不得揉进心窝子深处。
这样一个年老的妇人,失去了儿子,肝肠寸断,在她破败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神采,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不止。
就是看着这样的何仪,凌衍森一言不发。
清妩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何仪,把她扶起来。
何仪就像快浮木,在江恨寒留给她的泫然大窝里沉浮,等待着最终的死亡,六神无主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
病房也安静了很久。
清妩对这种突发事件也显然没有应对之策,她还沉浸在恼恨不休和对江恨寒淡淡的歉疚中,因为刚才在林间别墅,接到的那个电话,松下的那口气。
这时,一个主事的男人就显得相当重要了。
两个女人都跟随着凌衍森,亦步亦趋,仿佛他是能够带给他们光亮的人,就连何仪,此时此刻,也像个十足听话认命的孩子。
凌衍森当然不会把江恨寒的话是为宗旨,现在才下午一点,江恨寒是早晨走的,一切似乎已经来不及,但咬咬牙努努力,一切又似乎还有点希望。
凌衍森先找到院长,调出今天造成五点到现在的监控视频,让清妩复杂查看,看能不能找到江恨寒离开的去向。
而凌衍森则去找刘主任,询问江恨寒身体的具体状况,包括他能在没有设备帮助下移动多久,不在医院的话,有需要哪些急救措施,对身体的器官损伤有多大。
别看这些都是小细节,却能帮助凌衍森确定,江恨寒去向的大致范围。
他是个病人,除非准备完全,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搭乘飞机或者不适宜的交通工具外飞国外的。
也就是说,现在,他极有可能就逗留在离他们并不远的地方,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问完医院所有与江恨寒有过接触的医生,凌衍森看了看时间,给周继荣打了个电话,二十四小时不到,不能报警,但报警,短时间内想要找到人,恐怕也是扯淡,还不如给周继荣打电话让他派人在全程范围内地毯式的搜索来的有效。
打完了电话交代完,凌衍森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清妩也应该查找完毕,便回到监控室。
看到清妩和何仪一脸死灰般的表情,凌衍森并不感到惊讶。
江恨寒在信上写了,警察的反侦查能力不可小觑。
”从八点到十点,病房里,包括病房外的走道,还有医院安装了监控六个出口,这两个小时内,全部是黑白的。“清妩叹气,摇摇头。
”果然是江恨寒会干的事。看来,他寻思开溜这事儿寻思挺久了!”
凌衍森低头敛目,沉思,手握成拳头,心里很烦躁,有种结结实实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小寒他这是铁了心不要我这个妈妈了!他想要做某件事的时候,一定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心思缜密,从小就有这毛病,他这分明就是不想我找到他!”
“阿姨,叔叔不是公安厅的吗,不如,让叔叔派些专业人士,这样比我们四处乱撞效率高得多!现在离早晨不过四五个小时,一切说不定还来得及!”清妩早就对这个江叔叔感动奇怪了,是怎样冷漠的一个人,才会从儿子生病到现在,危在旦夕之间,才来过两趟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