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衍森不满于她的语气,深深蹙眉,一脸的不耐,“如果你的耳朵没问题的话就应该听得见我刚才说过的话!”
“好,就当她真是因为不擅与人交际好了。那我再问你,我和你同处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你为什么没告诉过我你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我家几口人你一清二楚,你家的事你却绝口不提,你什么意思?还是说这当中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凌衍森顿住,背脊微微僵硬,捏着高脚杯的手也加了力,他猝然低眸,凌厉地盯着她,目光刺穿她的瞳孔,语气很不善,“我挺好奇,你是从哪里听说我有个哥哥,还有个弟弟的?”
清妩闪神,声音大起来,以掩饰内心的慌乱,“你先回答我。”
“秘密?哼,你的意思是你不曾关心不曾过问过的都是秘密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微酸的,闷闷的,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无赖撒泼。
清妩怔了怔,在他奇异的表情中回不来神。
“那我现在关心过问也不迟吧,你和你两个兄弟关系不好吗?”想起曼吟冲着许素芸绝望咆哮时说的她清妩略一转神,又问,“你大哥……他现在在哪里呀?做什么工作?为什么连你和我的婚宴都不……”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说的!段清妩,你很烦!”凌衍森变了脸,沉了的面色如同幽深诡异的洞穴,散发着渗人的寒恻。
清妩被他大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已经过世。”想起关于许天珏的那篇报道,她目光亮了亮,“我能不能再问问,他是怎么死的……”
“意外!可以了吗!对!我还有个弟弟,他在读大学,他也没来参加你我走过场的婚宴,我猜他大概是不屑!段清妩,你未免太自恃过高!请你摆正你的位置,搞清楚你我关系的实质,人可以妄想,但不能臆想。臆想是病!明白?你之于我不过是anyone!”
他敛着目光,眸里只剩冷漠,吼出来的话如同无数根银针往清妩脑门上飞过去,衍着肃杀之气的身躯倏地一转,他重重的把酒杯磕在自助台上,漂亮的酒红色液体震出来,很快湿了桌布。
周围的人听见动静,齐刷刷看过来。
清妩瞪大眼睛,浑浑噩噩地仰头,大概是水晶灯太刺目,所以眼睛就很痛,所以就会忍不住想要落泪。她使劲眨眨眼,把那股湿意撵回去,却怎么也撵不走他面无表情砸下来的那句anyone.收拾好情绪,再度正视他,她眼圈红红却尽量笑靥如花,话里的颤音把他的心都绞紧了,“真想不到萧曼吟竟是你大嫂,你说天意弄不弄人呢?”
他目光如炬,轮廓冷硬如铁,如墨般漆黑的眸子里射出阴鸷的光,他猛然上前,一把抓过她的手腕,下力毫不留情,像是要把她捏碎那样,逼问,“从哪知道的?你还知道什么?说!”
她静静地看着他肆虐狠绝,表情很复杂,脸痛得皱起来,可怜巴巴的,软着声音嚅嚅开口,“阿衍……我疼。”
他瞳孔陡然放大,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那般,耳朵里只有她唤他的那一声稚气十足的阿衍……
他的神情让她莫名的感到悲伤。
那穹窿般空旷的眼里浮上一层一层的雾,苍白的,空洞洞的,像用来自杀的白绫,一圈一圈往她心上缠。
清妩有些后悔。她被他抓的很痛,只不过想让他放手,所以才用这招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印象中,凌衍森就像一块铁,硬硬的冷冷的,毫无人情味可言。铁通常被人用来当做武器,如出一辙,凌衍森也是这样,动不动就伤人,还往往一招致命。
这样一个心硬手狠的冷漠男人,他现在的样子,她觉得她再多看上一眼就会落泪。
清妩斟酌着要不要向他道歉,而此时,凌衍森身后,人群哗地散开,逆光之处走出来一个男人,一身优雅,就连脚上的皮鞋也是干净儒雅的白色。
……你生得斯文,穿白鞋应该会很好看……
……是吗?那我以后每双鞋都会是白色的……
身体骤然僵硬,脑海里一片空白,周围煮开水一样沸腾开来,清妩愣愣的,茫然四顾,视线却模糊不已。
那些轻快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情已去,人还在。和一个住的不远的人谈恋爱,坏处就是分手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见一次,那些欺骗和伤害就会重温一次,于是便会有了两种结果,麻木或者憎恨。
清妩捂着心口,觉得两种感觉她都有。
凌衍森从遥远时光中回神,看见她失魂落魄地目视着他身后。他一转身,看到来人,轮廓不经意地硬了起来。
“原来你那么迫不及待地想摆脱我不是要赶着去投胎而是因为旧情人来了!”
他倾身,附在她耳侧,轮廓邪佞,薄唇挽起,让众人看来暧昧不已,清妩却被他尖酸刻薄的话撩起一股干火。刚要回嘴,抬眸对上他的眼,嗓子里的话却出不来了。
他眯着眼,狭长的眸子里肃杀之气愈来愈浓,阴森寒恻的目光落在哪里,哪里似乎都能凝结成冰,他压低声音吼她,“第一次我就不同你计较,再有下一次,我可不管是什么场合!”
清妩哆嗦,知道他在警告自己,不准再那么叫他。面上沉默答应,心里却极不舒服,她觉得阿衍不过就是个别名,哪里会知道这二字于凌衍森的意义?
凌衍森见她垂着头怔怔的样子,以为她还陷在萧以翔出现的漩涡里期期艾艾,心里顿时火起。
他大手一挥,揽住她纤瘦的肩,动作粗鲁,也不管她受不受得住,一把将她抡正,沉郁的轮廓似笑非笑,目光直直射向前方男人的身上,声音听不出情绪,“萧总,你来得有些迟了,真真对不住这满堂望眼欲穿的目光。”
说着,轻嘲的目光凌然一扫,四周的人纷纷别开眼。
“呵呵,上回在清方的招标会上匆匆一见,想不到凌总这等大人物竟能记住我这样的无名鼠辈,萧某实在受宠若惊。”
萧以翔伸手走近,声音清朗,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面容清俊,样貌斯文,一派沉稳儒雅。然则,无框眼镜上薄薄的玻璃一遮,众人也只看得见上面反着的光,镜面后是什么模样,没人能看见。
“萧先生谦虚了。众所周知,家族企业诸多弊端,萧先生年纪轻轻却能将致和打理得井井有条,实在不简单。”凌衍森浅笑,伸手与他交握,目光微微加深,往那副无框眼镜上多看了两眼,继而饶有兴致地偏了偏,看向身侧乌黑的脑袋。
清妩一直低着头,默然接受凌衍森看热闹的审视,臂上的肌肤在他凉而干燥的掌心里敷着,反射性地起了鸡皮疙瘩,几乎是同一时间,肩上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