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然睁大眼睛,一瞬不瞬的不知瞪着何处,那泪水湿了魔法似的源源不断地砸落在地,她在抖,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悲伤的,整个身体仿佛悬在半空的风筝,被他残忍刺骨的话刮得支离破碎。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还需要说什么呢?
眼泪在空中旋转,连成一条凄美的弧线,她转身,再不愿在有他存在的空间多呼吸片刻,几乎是仓皇逃窜,她躲进了卫生间。
听着不远处压抑着的细细的哭声,凌衍森扇了自己几巴掌,他懊恼,扯了几张纸巾,胡乱地擦拭了几下,算作收拾残局。
屋子里四面都是玻璃,可以很清晰的映出他的脸。他却一直垂着目光,不曾抬头,不敢正视这样癫狂的自己,怕看到一张过于狰狞过于可怕的脸,心里的那股羞耻感愈发浓烈,他半点不敢回想刚才所发生过一切。
他用最极端最无情最刻薄的方式羞辱了她,也羞辱了自己。
但他想,这一辈子就算忘记任何事,他也会记得,有那么一天,那个叫段清妩的女人曾给过他最刻骨铭心的第一次,用只有她才能办到的独特方式,没有身体接触,却比真枪实弹来得更为激烈,她让他达到了身心合一的前所未有的巅峰欢愉。
这样的体验,这样的刺激,这样的极致,终其一生也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
他怎能放开她?
清妩倚着墙壁,按开开关,马桶里不断地冲着水,可那哗哗的水声却怎么也盖不住她的哭声。她停不下来,身体筋疲力竭,灵魂都像受到了侮辱,再也打不起半分精神。
遇见他之前,她从不知自己会有这么多眼泪,永不决堤,说来就来。
而就在刚才之前,无论以往因为什么她有多恼他多恨他多讨厌他,她从未将他想成一个没有心肝肺的丧心病狂的极恶之徒。
她不知道他怎么就能那么狠,狠得下心这样对待她!她也是个人,还是个女人,他却把她身为女人的那点卑微的自信践踏得尸骨无存!用实际行动无情地告诉她,她毫无魅力,就算脱光了站在他面前那么久,他连将就都不愿意将就着碰她一下。
对着镜子,清妩从没有那么讨厌过镜子里哭得一脸懦弱的自己。
心坎空空的,像缺了一角,说不清是哪种痛,钝钝的,木木的,麻麻的,百感交集,到底是因为被他嫌弃才这么绝望,还是,只是因为受了欺负所以才要哭呢?
她暗暗咬牙发誓,就算豁出这幅身体,她也一定要疯一次给他看看,让他知道她有大把男人抢着追!他凌衍森才是最不识货的那个瞎子!
哭累了,冷静了,她将那件脱下来的沾满浊白粘液的雪纺衫扔进洗手池,把水流开关开到最大,麻木的看着从他身上喷出的恶心的液体被冲走。
凌衍森知道在他离开之前她是断不会从卫生间出来了。以她现在对自己的厌恶,定不会再穿那件被他弄脏的衣服,他吩咐秘书拿了一套崭新的女式套装过来,摆放在沙发最显眼的位置。
临走前在洗手间门外站了一会儿,听着她嘶哑的低泣,他蹙眉,颊边泛起苦笑,果然还是被她彻底厌弃了。
在卫生间站到第三个小时,清妩揉着僵化的腿,开了条门缝,看了看,宽敞的办公室空无一人,他不在了。
她哆嗦着身子跑出去,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摆着的衣服,拿起就穿上,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魂不守舍地游荡着,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酒吧了。
她晕乎乎的,就是想不起来,到底谁带她来的?
周继荣对栾城的酒吧毫无看法,在美国呆的时间太长,恣意大胆惯了,晃一归国,还真适应不了国内酒吧表面正经私底下糜烂的做派。
听狐朋狗友说这家Lose Demon算是栾城最上档次的了,喝了两杯冰雁伏特加,周继荣摇摇头,百无聊赖正打算打道回府。
出了包间门,目光往吧台不经意的一瞥,暗长的光束里,高脚椅上坐着的女人让他顿住了脚步。
黑色职业套装,纯白打底,镂空的蕾丝花边甜美细高跟,她醉态朦胧,媚眼如丝,正如一条纤细的水蛇在椅子上扭来扭曲,他后退两步,仔细瞄了瞄她的侧颜,好家伙!
竟然是她?
嘴边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大步走过去。
清妩喝得烂醉如泥,到头来还是没想起是谁带她到这个地方来的。抬头四顾,暗光摇曳,暧昧成性,这光怪陆离的地方让她头昏脑涨,接着,她又举杯饮尽,冲调酒师嚷嚷着再来一杯。
年轻帅气的调酒师看着这个眼睛红肿得像柿子椒的女人,他很无奈,混他们这行的眼睛不尖可不行,这女人的派头穿着举止,一看就是那种非富即贵的大小姐,他本着怜香惜玉,见她牛饮了好一阵,已经劝过让她回家,但是跟一个醉了的女人说正经话,成效不言而喻,他觉得没必要再自讨没趣了。
这时,清妩身后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衣着不凡,长相妖孽。
他走近,打了个响指,说话就像一路洒桃花似的,洋洋洒洒,轻佻无比,“来一杯和这位小姐一样的。”
说着,自顾自坐在了清妩旁边。
清妩正无聊得玩着玻璃杯沿,时值傍晚,酒吧里人不多,身旁的这个位子空了很久了,她见来了人,歪着脑袋看过去,脸上带着戒备,并不说话。
周继荣看着她鼓起的鱼泡眼,绅士地憋住笑,食指在吧台上敲击着,面带微笑,“小姐好生面熟。”
事实上周继荣说的还真是实话,前不久他在二局才见过她,当时她不知道因为什么蹲在大马路上哭得稀里哗啦的,那样子真是惨不忍睹。可若说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女人的,那就得追溯到三个月前的某天晚上,凌疯子莫名其妙和他来了句,他结婚了。
那之后,周继荣对这个叫段清妩的女人简直是从头发丝好奇到了脚趾头。
可清妩并不知道这些细枝末节,她也不认得眼前的男人,听他搭讪的内容,她白眼,心想这男人说出的话和他穿衣服的品味太不搭调。
“你也好。”她眼神迷蒙,咬字不清,周继荣淡淡地看了看吧台上摆着的十几个空杯子,再度瞅了瞅她的大红眼,目光深了起来,“心情不好?”
清妩大笑起来,表情却有些悲伤的意味,“这很明显好不好!”
周继荣被她的样子逗乐,也不在意她话里带刺,想起那晚上和凌疯子报备了他老婆的行踪后,他发了好大的脾气,一直对他狂轰滥炸到手机没电。
修长的指来回摩挲着杯沿,略一思索,他继续,一脸的坏笑,“心情不好总有个原因的。你这么美丽,我猜……这个原因肯定和男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