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的一声,一只雕翎从东面山坳后激射而出。“嗖嗖”声响,划破长空。一只飞雁带着雕翎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一头蹿下,落入西边山脚一棵虬枝盘曲的千年老松旁。
正在此时,西面山林内突然窜出一个人来。那人牛高马大,一身黄冠道装,面孔黑紫,鹰眼塌鼻,纵跳如飞,眨眼到了大雁近旁。
道士手提雁翅,拔掉雕翎,惊呼出声。“好手段!居然一箭穿喉。咦?这箭似曾相识,莫非是杨家堡的?嗯,也有可能是广陵的吴氏,或者大名府的廖家。嘿嘿,这种雕翎不太多见,多半是杨家堡的燕翅雕翎。得去看看,说不定能碰上熟人。”说罢手腕一抖,瞧也不瞧手中大雁,掉头向着东面山坳一溜烟如飞去了。
大雁犹如离弦之箭,叮咚轻响,刚巧掉到了十丈之外的樵夫身边。
樵夫大喜过望。先前眼睁睁看着飞雁一头坠下,出于好奇,探头探脑,但却不敢据为己有。此时亲眼见到大雁成了无主之物,不由眉开眼笑。伸手掂量掂量,颇觉有些斤两,急匆匆收拾砍刀,急忙忙系好绳子,背起柴火,手提大雁,踉踉跄跄踏着山间小路下山去了。
不久,山坳石板路上遽然窜出一只猛犬,青面獠牙,长舌探伸,正是胡紫嫣那只猎犬。它鹰瞵虎视,莫名其妙对着空无一人的路面气势汹汹直叫唤。一会儿,路面闪出一个人来。看他模样,鹰眼塌鼻,身材高大,正是先前那位黄袍道人。
道士昂首阔步往前疾走,耳闻犬吠声声,不禁睃了一眼,不以为意,继续赶路。走过条弯道,下了个小坡,来到猎犬近旁,见它龇牙咧嘴,好象牛犊似的,令人望而生畏,道士有些吃惊。略一迟疑,道士昂首阔步,三脚两步抢到猎犬面前,小心戒备,侧身而过。
猎犬见来人胆大妄为蓦地凶相毕露蠢蠢欲动。
道士忿然作色,一声叱喝:“孽畜,给我退下!”
道士默不作声可能没事。岂料这声叱喝宛若平地一声惊雷,道士原以为可以吓退猎犬,哪知枝节横生,反而火上浇油激发了猎狗骨子里凶残好斗的秉性。飕飕声中,一道黑烟腾空而起,龇牙咧嘴,气势汹汹,猛扑道士侧身。
道士怒目圆睁,身子疾如旋踵向旁一歪,双手推窗望月疾若鹰隼对着狗头怒拍而去。
哪知猎犬快如闪电,扭动身子,脑袋一歪,道士的掌力落在空处。此时,它与道士擦身而过,急伸利爪星驰道士腰腹,脑袋砸落,獠牙疾咬,待身体前倾之际,后腿借力使力猛踢道士后背。这几下兔起鹘落,险象环生。
劲风冷冽,腰腹、后背多处如芒刺骨,道士心惊肉跳,哪敢硬挡,身子疾退,滴溜溜一转,间不容发之际逃避开去。呲呲声响,后背道袍四分五裂,毛茸茸的黑毛清晰可见。
道士回想刚才险境,不寒而栗。“要是慢得少许,岂不血溅当场。”心中恼怒,下手无情。眼见狗腿将落未落,道士变掌为爪陡然对着狗关节急速抓下,怒极喝骂:“好一条狼心狗肺的东西。”
猎犬一抓一剪,破布随风飞扬。身子鲸鱼闹海,头重脚轻飞跃而下。
道士向前疾走,鹰爪如影随形,无奈相差数寸。眼看狗腿倾泻而下,将落未落难以擒拿,道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双青筋鼓起的手臂凭空暴涨,一招“苍鹰搏兔”,势如疾风骤雨,紧接着“捏花惹草”,猝然将狗腿擒拿入手,随即手指用力,意图分筋错骨。
这招“捏花指”乃道士的擒拿绝技,不知杀了多少英雄。原来道士臂长过膝,不同寻常,往往出其不意,使人防不胜防。
惨叫声中,猎犬的前腿刚好触地。分筋错骨手没能得逞,却将狗腿抓得通红。此时,先前飞跃而下的惯性居高临下推动着猎狗牛犊似的身体急速砸落。猎犬前爪疾张,弯曲如钩,骤然掐入石板之中。
“咔嚓”声响,石板崩裂,碎石飞溅,尘土飞扬。猎狗老树盘根,前爪岿然不动,整个身子向前翻腾。
此时,道士的手臂依然紧抓着黑虎的后腿,掐住它的筋脉不愿松手,借力使力,倒翻空中,身子猝然盘旋而下。
好个道士,却见他弹跳而起,顺势一带,手臂抓举,想将猎犬倒提空中,谁知茶杯粗的狗腿好似生了根,居然劳而无功,反而一个趔趄,差点把持不稳。此情此景,宛若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狗腿左摇右晃,路面渐渐松动,裂缝盘根错节,地面徐徐鼓起。“轰隆”声中,道士抓着狗腿向后倒仰,骇然将地面拔出了两个既深又大的窟窿。道士一个旋风腿,身子一踅陡然站起。
想那石板在人畜的践踏下早已与路面结成了整体,力量何止千斤,可见道士天生神力,臂力照实惊人。
假如猎狗是枝繁叶茂的杨柳,早就被道士到拔而出,可它生龙活虎,远非杨柳可比,况且猎犬一身蛮力,比之道士犹有过之。
眼见路面拱起,猎犬机变莫测,或掐,或拔,或曳,或抓,锋利如刀的爪子倒象农夫手中的犁耙,竟然将路面犁出了两条深沟。其后扬起一路灰尘,纷纷扬扬,搞得他们灰头土脸。
突然,林边传来了胡紫嫣的娇呼声:“黑虎,黑虎……跑哪儿去了?”转过几棵树,绕过几道弯,突然听到响动,只见道士拖着猎犬东拉西扯。胡紫嫣见了,火冒三丈,当即喝道:“牛鼻子,快放手!敢伤我的黑虎,真是岂有此理。”
猎犬精神一振,前爪不由一松。正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道士眼疾手快,手腕猛力抖动,已将黑虎倒提空中。
狗爪乱踢乱踹,道袍四分五裂。道士三尸神出窍,无名火生烟,挪开身子,将猎狗当成了沙袋,顺势出拳猛击,打得黑虎狗沫飞溅,呼呼喘气。
胡紫嫣又气又恼,拔出雕翎,拉动弓弦,大声娇喝:“看箭!”
“嗖、嗖、嗖。”三声连珠箭响。雕翎对着道士上中下三路激射而去。
道士大吃一惊,没料到雕翎来得如此迅疾,当下不及细想,倒提猎狗东摇西摆做挡箭牌。
猎狗急伸脖颈,血盆大口倏然张开,对着中路雕翎一口咬去,恰好叼了个正着。狗尾蜷局,宛若长鞭轰然翻转,对着上路的雕翎急速抽去,啪的一声响,雕翎陡然落下。当啷声中,雕翎直击砂砾弹飞而起,斜插路旁白杨之中,左摇右摆,嗡嗡作响。
眼见雕翎劲道不小,道士不敢怠慢。手忙脚乱之际,第三只雕翎呼啸着直冲他的膝盖而来。说时迟那时快,道士纵身而起,堪堪躲过第三只箭。谁知疏忽大意,顾得了雕翎,未提防猎狗,顾此失彼,忙中出错,蓦地被猎犬反咬一口,正中臀部。幸好猎犬在他身侧,否则命根子也没了。
只听哗啦啦一阵响,破衣烂布四散纷飞,臀部血迹斑斑,好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黄的,白的,黑的,一股脑儿绽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