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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插队

“小苏,你住哪个酒店?我送你回去,这里交通不太方便。”下山的路上顾叔叔问到。

“我暂时还没有定到酒店,一到瑞丽就就直接来看望爸爸了。”苏子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定酒店,突然有些慌乱,正赶上旅游黄金周,恐怕酒店是最不好定的。

“现在国庆假期,市区的酒店估计早就满了。”顾叔叔如实说道。

顾叔叔犹豫了下,还是说道:“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住到我那里,我在瑞丽开了一家客栈,刚好还有空房,就是稍微简陋了些。”话语中十分诚恳。

苏子想想现在订房,还不知道要跑多少家酒店呢,最后也不一定有房间,这位顾叔叔既然是父亲的同学,倒是可以相信的。

“那麻烦您了,顾叔叔。”苏子十分感激。

“不要说见外的话,你是老苏的女儿,我会把你当成女儿看待的。当年你爸爸帮了我很多忙,一直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他。”顾叔叔十分高兴。

当他们走出墓园后,一辆七座的面包车进入视野。车身上打印着‘姑苏客栈’的字样。然后顾叔叔开车,一路沿着下山公路盘旋而下。

苏子坐在副驾驶上,看向窗外,原来从这里可以看见山脚下的瑞丽城区,虽然笼罩着薄雾,但是能看得出这座城市的青春勃发。

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顾叔叔的客栈,一座白墙灰瓦三层建筑,典型的南方建筑风格。客栈门口蹲着两座石狮子,眺目远望,守卫着家门。客栈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一只灯笼上面写着“姑苏”,另外一个写着“客栈”的毛笔字。灯笼下面是一副大红对联,毛笔字写得遒劲有力,苏子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唤醒了她儿时的记忆。

小时候他们家住的不是小区楼房,而是饱含人情味的老街平房。每当过年时,爸爸都会贴上喜庆的对联,挂上红红火火的灯笼。那时看爸爸的身影是那么的伟岸高大,充满安全感,只要有爸爸在,她什么都不怕。

“巧倩,来客人啦!”顾叔叔的一声吆喝打断了苏子的回忆。

“哎,来啦。”只听见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随后屋里跑出来一位光着脚丫,身穿傣族传统服装的少女,裸露着平坦的腹部。粉衣粉裙,镶着蓝边,身材纤细,皮肤微黑,长着一双细长丹凤眼,年纪约二十岁左右。看见苏子后,微微一笑。

“这是你苏伯伯的女儿,叫苏姐姐。”顾叔叔给自己女儿介绍着。

“苏姐姐。”小姑娘仿佛有些害羞,叫了一声苏子后,抢过苏子手里的行李箱,就往里走,苏子忙说自己来,就跟在了后面。

苏子被安排在了二楼,挨着顾巧倩的房间,二楼有一个被玻璃罩住的阳台,是供其他游客休息聊天的地方。

苏子进入房间后,被屋子的装修震撼到了,这简直是古代和现代完美结合,木床木椅木柜,一个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屏风摆在床前,加上各种电器设备也丝毫不违和。

苏子放下行李,欣赏着眼前的一切,多日来的阴霾一消而散。

一会儿,巧倩进来说让苏子先休息下, 晚上过来叫她吃饭。

苏子道了一声谢谢,就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她换掉一身贴在身上的衣服,洗了一个热水澡,顿时感觉清爽许多。

晚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子的到来,饭菜格外的丰盛,席间苏子问,“怎么不见阿姨呢?”巧倩刚才还笑呵呵的表情微微收敛。

“你阿姨五年前就去了,没跟我享到什么福。”顾叔叔一阵伤感,可以看出他对妻子的感情。

苏子连忙说:“对不起啊,提到您伤心事了。”

“没关系,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好留下了两个宝贝女儿。”顾叔叔看着眼前的巧倩,眼睛里充满了慈爱。

当年顾叔叔和傣族姑娘结婚后,生育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在广州当律师,已经成家立业。小女儿就是眼前的巧倩,今天二十岁,在昆明上大学,赶上国庆放假在家。

吃完饭,苏子和顾叔叔父女俩在二楼阳台休息。

“顾叔叔,我很想听听您和我爸爸当年的故事,还有我爸妈关系貌似有些……”

顾叔叔听后,深深吸了一口烟,目望远方,仿佛从记忆片段中翻找当年的激情燃烧的岁月。

那是1975年,苏常生和顾钧同为苏市中学的学生,刚满16岁,属于热血青年。当时伟大领袖说,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可以大有作为,于是他们主动申请去支援边疆建设。

离开苏市那天,各个单位敲锣打鼓欢送他们,每人胸前挂了一朵大红花,背着背包,提着简易行李和脸盆,心里不知道多么的豪情壮志。

后来经过一星期的路程,先是火车,然后转成军用卡车,然后是牛车,最后徒步,来到一个叫卡朗农场的地方,地处中缅边境。

到达这里以后,这帮十几岁的少年才知道,当地的条件是多么的艰苦,房子是竹子搭建的,没有房顶,房间之间只是简单的隔开,互相之间都可以看见。但是如果是晴朗的晚上,躺在床上可以看见满天的繁星,别提多漂亮了。但更加艰苦的是没有厕所,大家都是随地解决,男生还好,女生就麻烦了。

他们被分到了橡胶连队,这是最苦的差事。

由于大家都是城市里的孩子,所以野外生存能力很差。开荒时,经常有同学被各种蚊虫叮咬的满身是包,更有一位同学被马蜂蜇了脸部,整个脸肿得有脸盆那么大。还有大家不知道怎么吃菠萝,一个知青直接用牙咬,结果嘴被划破满脸是血。

瑞丽地区属于热带地区,开出来的荒山光秃秃的,炎热的天气,有时候一整天都没有水喝,每人每天还要挖8个大坑种橡胶树,几天下来大家皮都脱了几层。到割胶的时候,每人每天要割200棵树。凌晨4点上山割一次,下午4点再上山割一次,下雨时,大家都脱掉衣服或者用草帽保护胶,自己被淋成落汤鸡。

当时他们每天要劳动8个小时,强度非常大。但是吃的非常差,3个月才可以吃一次肉,每次吃肉都是大家热议的话题,半个月前就开始奔走相告“要杀猪了”。但实际上他们能分到的肉少得可怜。有一次一位女同学,误把洗衣粉当成盐巴倒进了刚分到的肉里,吓得失声痛哭。最后有人出主意把肉洗干净,重新煮了吃。那时候生活虽然艰苦,但是每当回忆起来都历历在目。

那时候最盼望的就是雨季的到来,大多数时候都下雨,农场就组织大家读书看报,不用上山劳动,每当这个时候大家都呼喊“学习喽!”

到了70年代末,国家开始允许知青返回城市了,他们就开始想各种各样的方法回城。后来经过组织的层层考核,苏常生和沈默梅被推荐获得本地区考大学的名额。当时同学们是各种羡慕嫉妒,同样也看到了返城的希望。后来大家一个一个都回去了,顾钧是几个没有回去的知青之一,因为他们大多数在当地已经成婚,而顾钧也因为爱上一个傣族姑娘留在了当地。

顾钧讲完之后,唏嘘不已,一转眼将近四十年都过去了,如今苏市老家至亲也都去世了,他回去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他习惯了这里的山山水水,看着自己种的橡胶林,曾经走过的山路,自己在这里留下的青春和汗水,他已经离不开了。

这些故事对于苏子来说,大多数都是从影视作品道听途说来的,苏常生从来都不给他讲这段往事,苏子以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年轻时还插过队。还是苏常生临终前嘱托葬身之地时才说出自己有段插队的过往,苏子听了顾钧讲了自己父亲年轻时的故事后,对爸爸有了新的认识。

“顾叔叔,其实我从小就有一个疑问,您知道我爸妈为什么一直以来,关系都比较冷淡吗?”苏子只是试探的问问,她本就没有抱有多大希望,这个问题问自己的妈妈更不可能得到答案了,既然这个顾叔叔和自己爸爸关系不错,而且还一直在一起,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其实你问我的这个问题,我也一只有些疑惑。当时回城前,你妈妈和一位叫向阳的男知青谈恋爱,向阳是我们农场的文书,管理发工资,做报表的。而且我们私下都知道,他们两个人很相爱,想要同时离开农场……”顾叔叔抛出这么一件陈年旧事让苏子很震惊。

“当时推荐去考大学的名额里面,本来是没有你爸爸的,是你妈妈和她的恋人向阳。后来向阳被人举报贪污公款,丢掉了考大学的名额。当时你妈妈跑到农场书记那里理论,整个事件闹的沸沸扬扬的,附近的几个农场都知道了。”顾钧记忆很清楚,足可以看到当时事件的影响力。

“后来此事还是没有解决,你爸爸就顶替了向阳的名额,和你妈妈一同考到了苏市大学,当时离开时,我们还给他们举办庆祝会。”顾钧喝了一口茶,脸上出现笑容,仿佛是在替自己的好友高兴。

“后来向阳也因为证据不足,无罪释放了,但是他也错过了高考的机会。后来过了两三年,向阳也回城了,据说是当了工人。再次见到你爸爸和妈妈时,他们刚刚大学毕业,准备结婚,我还专程从云南回去参加他们的婚礼。至于他们两人关系冷淡,这我就不清楚了。”顾钧摇摇头,看来对此事也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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