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和平的日子

大败五胡联军极大缓解了大魏国面临的危局，也给这个帝国带来了宝贵的和平，尽管这种和平不是永久的。如今在北方大地，只有鲜卑还是大魏国的主要对手。尽管战败，但鲜卑的实力并没有受到太大损失，他们的力量目前还远远高于大魏国。当大魏军回到邺城时，全城的百姓几乎倾巢而出，迎接他们的英雄。前方的战报早已传了回来，邺城已经做好了欢迎英雄凯旋的准备。城里四处张灯结彩，飘红挂绿，尽管并不十分铺张，但迎接的气氛却是十分的热烈。冉闵骑马走在队伍的中间，只听得全城百姓“天王！天王！”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当冉闵回到府里时，已是华灯初上。栋儿正在自己的厢房里苦苦等着。她早已知道冉闵凯旋的消息，但没见到他的时候，仍然始终是焦急不安。当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确信冉闵回来时，自己的心顿时鲜活起来。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迎了出去，明亮的眸子闪着欣喜的光芒。粗略算算时间，已经快三个月过去了。连续的征杀令冉闵消瘦了一些，人也略显憔悴。栋儿忽然心里一紧，不知是欣喜还是心疼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轻轻唤了一声：“天王，您回来了。”冉闵点了点头，细看之下，栋儿的娇羞之下也略带了几分憔悴，能看出是最近操心劳累所致。看到她纯净的眼中情不自禁透露出来的欢喜，冉闵也不禁有些被感染，心中突然感到一丝丝温暖。他模模糊糊想起，上一次凯旋回到邺城时，还是多年以前。那一次，他回到府上，透着满心欢喜迎接他凯旋而归的还是骊音。冉闵定了定神，向里走去。栋儿让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她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冉闵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匆匆用过饭菜，栋儿并没有走，她伺候着冉闵稍稍梳洗了一番。她不时询问着战场上发生的事，冉闵也只是简单地说上几句。和她在一起，冉闵总觉得没有什么话好说。而过去和骊音在一起，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特别是从战场上回来，不管是开心的还是伤心的事，他总有很多想对骊音说。而面对栋儿，冉闵总觉得她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浑身上下透着纯净和稚气。冉闵没心情和她说这些，也不想让她小小年纪就陷入这样的血腥和暴戾的话题。而有时候，冉闵也会觉得是自己变了，变得不爱说话了。烛火在跳动，栋儿的面孔越发娇美，似乎冉闵的回来立刻让她鲜活和滋润起来。可是，这样的娇美中却带着一丝忧郁和伤感。栋儿突然问道：“天王，此番大战是不是又伤及很多无辜百姓。”冉闵略微吃了一惊，他微微点了点头。栋儿沉默着，脸上泛出忧伤的神色。她低声说道：“其实我都听说了，乞活军屠戮了很多无辜的百姓。”冉闵怔了怔，说道：“难免的，况且那都是胡人，我们汉人被无辜屠戮的百姓更多，这叫血债血偿。”冉闵想了想，又说道：“你怎么怜惜起胡人来了。”栋儿有些玄泪欲滴，她喃喃地说道：“不管是胡人还是汉人，那都是无辜的百姓啊。”她接着说道：“胡汉为什么要杀来杀去呢，难道就不能有太平的日子吗！”冉闵安慰道：“好了，你不要多想了，这个时候谁也躲避不了，也许以后会太平的。”栋儿明亮的眼睛闪着纯净的光芒，她说道：“天王，我真的希望以后胡汉能亲如一家，再也没有杀戮。”冉闵苦笑了一下，说道：“但愿吧。”“不，我觉得事在人为。”栋儿的话带着一种单纯的坚定，“天王，如果你愿意，你一定可以阻止杀戮，你也一定可以为胡汉带来和平。”冉闵不禁微微一怔。如今胡族的威胁已大大减轻，冉闵等人终于可以好好谋划如何治理好这个帝国了。如今的大魏国虽然不如当年石勒经营的大赵国实力那样强大，地域那样广阔，但已相差不多，他们已经控制了北方的大部分土地。大魏国将领地划分为七个州，每个州下辖八到十个郡不等。如今最大问题就是选派合适的官员治理各个地方。冉闵等人思前想后，慎重商议后，觉得当年曹魏的九品中正制选拔人才是最适合如今的大魏国的。不久以后，朝廷颁下了法令，首先设置了“中正”，这是九品中正制的关键所在。“中正”是掌管对州郡人物进行品评的关键人物，也就是中正官。中正官又有大小之分，州设大中正官，掌管州中数郡人物之品评，各郡则另设小中正官。朝廷的中正官由冉闵直接选授。如今，冉闵指定由徐广担任了该职。如今郡的小中正官可由州中的大中正官推举，但仍需经徐广任命。为了保证朝廷对选任的直接控制，朝廷还专门设置了巡检司，负责监督选拔人才的公平性。此后，朝廷又颁下法令规定了如何考察品第人物。品第人物是中正官的主要职责。中正官负责品评和他同籍的士人，包括本州和散居其他各郡的士人。品评有三个内容，第一是身世背景，这在曹魏时期主要家庭出身和背景，也就是父祖辈的资历仕宦情况和爵位高低等。而如今天下已混乱多年，父祖辈的功绩早已不可考，身世背景也就要看是否汉人，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汉人的事情。第二要看人的行状，也就是个人的品行才能。最后，要给人定品，也就是确定品级。定品首要是看行状，身世背景只作参考。但从曹魏发展到晋以后，几乎完全以家世来定品级，出身寒门者行状评语再高也只能定在下品，出身豪门者行状不佳亦能位列上品。于是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这或许也是晋室后期朝廷失控，天下大乱的重要原因之一。因此，如今大魏国定品，反复说明首看行状，也就是想避免重蹈晋室覆辙。朝廷推行九品中正制，说到底也就是选择“贤有识鉴”的中央官吏兼任原籍地的州、郡、县的大小中正官，负责察访本州、郡、县散处在各地的士人，综合德才、门第定出“品”和“状”，供朝廷选官参考。综合选任人的德才、身世所评定的等级共分为上品、中品和下品三类，其中共包括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品。九品中正制的推行异常的顺利，大批才俊脱颖而出，被委以各种重任，负责地方的治理。整个帝国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冉闵觉得人轻松了很多，心情也好了很多。远离了战场，远离了杀戮，冉闵觉得一切是那么美好。他偶尔似乎会感受到年少无忧无虑时光的美好感觉。栋儿似乎也恢复了少女无忧无虑的本色。当人闲静下来，冉闵这才感觉到栋儿的娇柔和美丽，他似乎没有骊音的聪颖和智慧，但似乎又多了几份纯真，尽管有时显得有些幼稚，但却让人感到她心中始终有一份对美好的坚持，这是一种最原始最纯净的坚持，即使幼稚，也让人不由自主地深受感动。冉闵也常常会想起她的话：“胡汉如能亲如一家，那该多好啊。”有时他自己也不禁憧憬这样的美好未来，只是当梦醒时，他只能感叹这样的憧憬不知能否实现。两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冉闵偶尔会讲起自己的过去，这原本是他最不愿触碰的东西，有时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愿意向栋儿诉说起这些。栋儿的话并不多，更多的时候，她总是凝望着冉闵，静静地听他诉说着。春去秋来，花开花谢。庭院中的海棠树越发繁盛，栋儿总喜欢站在树下静静地欣赏着一树美景。当微风吹过，海棠花雨飘洒下来，栋儿如身处幻境之中。而每当此时，冉闵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看到年轻而纯净的栋儿，冉闵总是害怕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有点鲜活起来。这天冉闵回到府中，看到院子边放着少许花花草草，栋儿正在一角的空地上栽种着，花草刚刚浇过水，迎着阳光现出无限的娇羞和生气。看到冉闵过来，栋儿有些激动又有些娇羞地说道：“天王，这是皇城内宫送来的，我没要他们弄，我自己栽的，你看好看吗？”冉闵没有说话，微微笑了笑。看到冉闵笑了，栋儿似乎更增添了劲头，她拿起一棵小树苗，对冉闵说道：“天王，我又跟他们要了一棵小的桃树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喜欢看桃花，我能种下吗？”冉闵点了点头。栋儿像个小女孩似地激动得几乎要蹦起来，她拿出工具挖出了一个小坑，小心地将树苗栽下。冉闵站在一旁，也随意帮着踩了踩浮土，然后走回了屋里。栋儿又仔细地浇上水，像看护着心爱的宝贝一样微笑凝望着这颗小树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