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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险途——十二——十三

十二

那沙只记得那次打猎有很多乐趣,一直惦记着什么时候再去打猎。可是,在很长的时间里,不是爸爸让他学习,就是乌葛没有时间。等到乌葛有时间去打猎了,那沙又有事情,大人们不让出去。那沙心里着急,总想找个机会上山打猎去。

冬天来临,这是铁骊人很愿意过的季节。女人们坐在屋里火炕上,暖融融地唠家常、纳鞋底。男人们玩纸牌、打猎、梳皮子、喝酒吃肉……。孩子们,更有许多好玩的东西。下雪后,可以玩爬犁,打冰尜,滑冰道,踢键子……。

键子是用二至四个铜钱叠在一起,用羽毛做成的,踢起来非常好看。那沙和伊里都能一气踢上二三百个,什么正踢、反踢、直脚踢、背踢……他们都会。踢得那键子象只小公鸡,在半空中灵活地翻滚。

不过,要说男孩子玩得最痛快的,还属滑“冰滑子”。这种“冰滑子”,是在脚板大小的木板中间镶上一根或两根铁条做成的。每只脚上绑一只,和现代的“冰鞋”作用一个样。但它的活动范围很广,什么冰雪环境都能玩,是铁骊人独有的运动物品。用冰滑子在冰或雪上滑行,可达到日行千里(相当现在三百公里)的速度。那沙和伊里的滑冰技术很好,都是乌葛教的。

每到冬季,乌葛自己打猎时,经常用冰滑子出去。行动非常快,向飞一样。有好几次,那沙和伊里两人脚上绑好了“冰滑子”,带着弓箭滑出去好远的路。可是都因天气太冷了,无功而返。

忽悠之间,又是一个春夏。这里七月末的天气,令人难以捉摸。早晨和晚上的时间,已经开始有些凉意。白天热的时候,又让人喘不过气来。有时正在光天化日下,却突然来一阵阴云。随后就是雷电交加,气温突然下降。一天之中,冷热变化很大。

家里的玩物早都腻了,伊里又来找那沙玩。两人商量了一会,决定一起上山打猎。乘着大人们都在地里干活的空儿,各自回家拿出了弓箭和打猎用具。悄悄放在那沙家大门口的空屋子里,藏起来。

第二天,天没亮的时候。按着约定,两人偷偷起来会合。一人牵了一匹马,那沙还把他最喜爱的大黑狗也带上了,直奔北山方向奔出去。

出了城,两人感觉象是出笼的鸟。尽情地,放马跑了起来。还是顺着依吉密河往上走,很快到了那远远就能看见锅盔顶的山坡上。两人下马坐地,吃了些干粮。歇息了一会,便捉摸着去找那年去过的趟子房。

找了半天,也没见到趟子房的影子。两人对趟子房的位置,各有自己的说法。我说我记的清,他说他记的准。东找一下,西找一下。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找正地方。不知他们怎么走的路,与上次不一样。他们是先路过那个大的趟子房,才找过来。大趟子房已经破旧不堪,好象长期没有住过人。再过去, 找到了那个小的趟子房。推门进去,发现,乌葛春天打猎时用过的桦皮碗和铺着的桦皮等,还在那里放着没有动。两人把东西收拾一下,吃些干粮就睡了。

伊里梦中还说:“呵,好大的兔子,那还有山鸡……。”

第二天,两人睡醒觉时,已是红日高照。

那沙惋惜地说:“这屋里太黑了,看不到阳光,我还以为天没亮。今天不吃早饭了,我们趁早上山,打了猎回来烧肉吃。”

于是,两人也象上次那样,先拜过百那髂,然后骑马进山。

谁想,到了晌午还没见到一只可打的猎物。碰到几只桦鼠子,还都上树跑走了。好像是所有的野兽,都在远远地躲着他们。两人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后悔没带干粮来。

正走着,突然发现左边山洼处有棵山梨树。便穿过草塘和树棵丛,高兴地奔了过去。

那沙摘了一个大大的山梨,放到嘴里就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却是生的、很涩,不好吃。接连又摘了几个,好不容易才能碰到一个熟的。于是两人下了马,站在那里选梨吃。大黑狗爬在那沙的脚下,伸着舌头呼呼地喘气。两匹马在林丛的草地上,悠闲地吃着青草。

突然,一声惊人的嘶叫。两匹马象疯了一般,窜了出去。大黑狗狂吠着跳过去,……。伊里刚要站起身,就被那沙按着蹲了下去。

他们发现:从噼叭作响的、不远的树林中,窜出两大一小三只黑熊。那大的足有千八百斤,次点的也有个六七百斤。看那熊的样子很笨,可是追那马时却跑得飞快。大号熊,一下子就把那沙的马扑倒了。次点的去撵另一匹马,也抓到了马的身上。可那马飞快地踢了它一蹄子,把黑熊踢了个侧身。那熊急转身又抓了马一把,没抓住。伊里的马,飞一样跑走了。大黑狗见自己家的马被黑熊压着,一个劲地直往上扑咬。猛然间,大黑熊一个巴掌扫来,把大黑狗打出三四丈远。狗惨叫了一声,就死在那里了。那只小熊,紧接着扑了上去……。

那沙眼看着自己的马和狗,成了三只黑熊的美餐。心痛得要死,也害怕得要命。他爬在草丛中不敢动弹,更不敢喊叫。颤抖的手,狠狠地抓着地上的草。

伊里,也怕得要死。后来,他见黑熊们在大口大口的撕咬、吞嚼,聚精会神地享受着。便硬拽着瞪红了眼睛的那沙,稍稍地爬着退向远处。——离远点,再离远一点……。

直到两人认为黑熊不可能发现他们时,站起身来撒腿便逃。这一逃跑,真跑了个山颠地倒,跑了个乾坤翻转。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很长时间,仍在拼命地跑。跑不动了,咬着牙还跑……。直到有一个人摔倒在地上,另一个也摔倒了,两人都起不来时才算不跑了。

他们趴在地上,呼呼地大口喘气。喘了一阵,想坐起来,又发现自己的两条腿不听使唤了。他们支承着坐起来,靠在树上。

那沙闭着眼睛想:“这时候要是再来大野兽,可就全完了。”

还算运气,什么也没来。连天空,都象凝固了一样。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两人觉得不能总在这里呆下去,该走了。

当他们挣扎着站起来,要往回走时,发现自己处于大森林中间的空地上。四周的空气潮呼呼的,天上阴沉沉一片昏暗。

伊里问: “那沙,咱们往哪走哇?”

那沙向四周看了半天,最后摇摇头说:“我刚才就捉摸,咱们这是在什么地方?伊里,你说,该咋走哇?”

两人互相望着,四只眼睛发呆。判断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是回家的路。逃跑那时候,谁也没注意逃跑的方向。现在怎么也辨别不出方向了,他们真的迷路了。

看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又下起了毛毛雨。两人商量了一下,按着自己认为是对的方向走去。黑夜中,两人一脚高,一脚低地在密林中摸索。

林中特别黑暗,冷溲溲、阴森森的吓人。潮湿的空气拌着夜风,象吸血鬼的幽灵,一阵一阵地扑向他们幼嫩的身躯。横七竖八的枝杈和丝挂,象鬼怪抽魂一样。不时地刮痛他们的面颊,撕裂着他们的衣服。地下的倒木和枝条,象妖魔抓人一样,磕拌着他们艰难的脚步。

两人心中没有底,肚中没有食。耳朵嗡嗡响,眼睛看不清东西。全身的皮肤,一阵一阵地起着鸡皮疙瘩。仿佛周围的暗处,到处都是妖魔鬼怪和凶禽猛兽。好象两人,时刻都有被它们吞掉的可能。

他们吓得心惊胆颤,谁也不敢说话。唯恐发一出点声音,会惹出鬼怪来抓自己。在静静的黑夜中、在深山密林中走路。真的是让人提着心走,还觉得头皮发炸,毛骨悚然。被雨淋透了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让人感到难耐的痛苦。他们冻得混身直打哆嗦,也不敢停脚,一个劲的往前走。好象是走,就会逃脱那无限的恐惧。

先前,他们觉得混身瑟瑟发抖,从心里往外的难受。后来,什么饥饿、寒冷,……,全都不觉得了。只有枝条不时地抽在脸上,脚下唰唰发响。伴随弹起的树枝,象鬼一样追打着他们。还有远处不时传来的,狼嚎虎啸声。俩人躲躲闪闪、磕磕碰碰地逃避着。那心情,就别提有多紧张了……。

大约觉得走到后半夜时,那沙突然感到有个影子在跟着他。还时不时的,拂一下他的脸。他觉得那影子是个极可怕的鬼,觉得自己的心难受极了。他怕心跳出来,紧紧地用手捂着心口。

突然,一个闪电——。在这阴惨的光亮瞬间,只见森林中到处是狰狞的怪影。身边全是,张牙舞爪的凶兽。它们仿佛要立即扑上来,吞噬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接着又打了一个炸雷,那雷声震得人混身发麻。令人肝胆俱裂,似乎要撕碎两个弱小的孩子……。

伊里和那沙一样害怕,两人不约而同地紧紧靠在一起。他们手握着手、身挨着身,就这样也吓得他们几乎要喊出来。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前面却永远是没有边际的森林。两人手中紧紧地握着弓,箭盒中的箭却已经在逃跑时丢得光光的。伊里的腰刀也跑丢了,只剩了个刀库挂在腰上。现在,全凭手中的这张空弓给他们壮胆,支承着他们走下去。他们觉得走了一夜了,早已走腻了,但是他们还得咬着牙走。

伊里个头大,可也支持不住了,他精疲力竭地说:“天怎么还不亮呢?”

那沙也说:“我也觉着走一宿了。”

老天就是和人们作对,盼它早点亮的时候,它迟迟不亮。那沙从来没有觉得天亮竟这么难,这回算是刻骨铭心地领教了。

伊里几乎是垂头丧气了,嘴上喃喃地念叨:“天亮吧,天亮吧……”

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霹雷和闪电一直断断续续地打着。后来,那雨竟然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冷,脚却越来越热乎拉的疼痛。两人都觉得天再不亮,真的支持不住了。

天终于慢慢的亮了,却看不出是从哪边开始亮起来的。原来,天上依然浓云密布,滂沱大雨阵阵袭来。两人冒雨坐在一棵大树下,欲哭无泪,背靠着背地睡过去了。灰鼠顺着他们的身体上了树,一群狍子从他们身边走过,两只马鹿从他们脚前跳去……,他们都不知道。

他们醒来以后,雨停了,云淡了,天依旧阴着。这已经很好了,两人心中升起了无限的希望。他们跑到山顶上,想放开眼界看看哪里是家。进入眼廉的却是:无边无际的茫茫林海,四周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山峦和阴暗的森林。天上灰茫茫的,地上也是灰茫茫的。看不见一个熟悉的,山岗或山谷。哪里有家?哪里有那个趟子房?该往哪里走哇?

他们走了这么一天一宿,现在不知是在什么位置上。两人的心,顿时被恐惧的失望笼罩了。不知是谁先哭了起来,另一个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嚎上了。两个稚嫩的喊声,纯真孩子的失望的喊声,虚弱地回荡在无情的山野中:

“爸爸――”,“妈妈――”。

山神啊,他们那么虔诚地崇拜你,为什么不去帮他们?难道山神的灵验只是欺骗这些幼稚的人们?这是两个刚刚懂事的孩子,他们没有罪恶,不应该遭受这么不公正的待遇。他们来到世上,首先学到是敬仰万能的主和山神,可上天的主没有伸出慈善的手,山神却在难为着他们。

两个孩子纯洁的心中,以为大山是人生的依靠。如今却只能在这大山的巨掌中,做死亡挣扎……。

十三

达林府中,赛哥在他们出走的当天中午,发现那沙不见的。因那沙不在家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她并未想到那沙回不来。到了晚上,还没见孩子回来,赛哥心里开始犯些嘀咕。后来,她发现那沙的弓箭和马匹,都不在家。就暗自捉摸起来,是不是那沙上山了?估计,那沙不能走得太远:也许是出去玩一阵子,回来后,习惯地去了撒里太家?

赛哥满腹狐疑的,等到半夜。睡不着觉,起身去那沙屋看,那沙还是没回来。她不敢告诉那哈,只转来转去地瞎猜。弄得她一宿没合眼,心急火燎地等着。好不容易窗外有了亮光,她起身来到那沙的房间,还是没见那沙的影子。她便穿好衣急,忙向后院走去。正好,碰上乌葛向前院来。

她问乌葛:“那沙嘎哈呢?”

乌葛说:“不知道”。

赛哥口中说道:“怪了。”

急忙又奔去后院找撒里太,正巧撒里太也来前院达林府。赛哥问她,撒里太才知道那沙没有回家的事,便也着急起来。

赛哥感到情况不对劲,立即找来乌葛。三人一起商量,这是怎么一回事。正说话间,伊里家的人来打听伊里的下落。才知道是两人一起走的,必是上山打猎去了。可这两个孩子能打什么猎?进了深山老林之中,遇到的危险可是谁也预料不到的,真是让人耽心死了。

伊里是大将军伊莫的儿子。伊莫自那次被燕军打伤后,虽经多方诊病和治疗,始终落下了个偏瘫的病根。官是不能当了,只好在家里休养。平时闲着没事,便指点伊里学练武艺。伊里在家时,大半的时间都被伊莫看着习武,谁想到放松他一天,就出了这件事。全家人,也是后悔莫及。

乌葛决定,带几个人上山找一找。伊莫家也派出人马,在镇子里和西南的河流附近找。两家人,象翻了锅一样地折腾起来。

晚间,那哈从王府回来时,还没有消息。乌葛他们外出寻找的人,也没有回来。撒里太从早晨听说以后,就在屋里屋外,一直不停脚地喊人叫人。不找回那沙,她是不可能消停的。

后半夜了,伊莫家突然发现,伊里的马回来了。他们还发现,那匹马的身上有多处伤痕,遍体血迹。伊里的母亲当时便哭倒在地,家人们又把这个情况反馈到那沙家。那哈家的人急忙过来问情况,看马的伤势。赛哥和撒里太从听到消息那时起,就瘫坐在地上放声地哭了起来。她们连着声地喊:“快去找人哪!” ;;  ;;

两个人,被丫环和仆人们扶进屋里。强把她们按在炕上,让她们歇一会。她们又对坐在炕上,哭泣起来。

那哈问清了,那匹马回来的方向。安排两家的三十来人,立即骑马上山,连夜寻找。

天亮时,在锅盔山上,与在山上找了一夜的乌葛几个人会合同了。

乌葛对那哈说:“我到打猎的趟子房那嘎达去过,发现那沙和伊里到过趟子房。东西都在那嘎达,人没有了。我们在这周围山上找了一宿,怎么喊也没有回答声,看来他们不在这一带。”

那哈琢磨了一下,对乌葛说:“他们两要是在山坡南面,早晚能自己走回去,咱们就往北找吧。”

于是,他把大家分成两人一伙,对他们讲:“从这嘎达开始,由西到东,每伙人间隔半里地远,全都往北找。”

人马撒下去了,满山都是喊“那沙――”和“伊里――”的声音。这么一闹,全铁骊城的人都知道了。有些人自动参加了找人的队伍,人多时达到了上百人。

夷离堇捎话过来说:“达林那哈近日可不来朝庭,在家找人”。

四五天过去,山上找人的人陆续回来了,——都是失望地回来的。他们不敢面对两家人的悲戚,默默地向他们表示歉意。夷离堇和一些官员分别去了两个家庭,安慰他们想开些。

那哈,开始垂头丧气了。

乌葛什么话也不说,回家拿些干粮后,又上山去找人了。

赛哥和撒里太,却已经起不来炕了。嚎啕的哭声已经过去,两人躺在一铺炕上。不吃不喝,不声不响,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

女古,也一直没有回家。她跟着母亲,在达林府。哭丧着脸,坐在墙角边,不动弹……。

撒里太把那沙从一岁时接过来,一口水一口饭地喂大。天天为他穿衣洗脸,日日替他操心地养护了十多年。从小把他和女古放在一起,象亲生儿子一样拉扯大。

赛哥为了那沙,宁肯自己不再生养。和撒里太一起,把他从小看护到大。现在,就这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她们俩,谁能放下为那沙操贯了的心?怎么能甘心再也看不见那沙?那沙呀那沙,你连着多少人的心?

十多天过去了,依然没有消息。该找的山林都找过了,每一片草地、每一处河流也都找过了……。人们,真的开始失望了。

乌葛和撒里太,天天去找人算卦。有时他们满怀希望地回来,回来便是又烧香、又拜佛。有时是垂头丧气、抹着眼泪回来,回来便一头扎在炕上。不管是怎么回来的,多半是捂着头,流着泪地睡去。

一天半夜,赛哥叫醒那哈对他说:“我梦见那沙哭着对我说:‘山头火、山顶灯……’ ;; ;;还有些话我记不清了,他连说了两三遍,你看是咋回事?” ;;  ;;

那哈想起,过去有个老道士说的谒语中,有“山顶灯”的话。

天亮以后,那哈没吃饭就直奔庙观。观里的道士对他说:“老师父早已经去南方云游了。”

那哈求他说:“请师父为我解一解这个梦好吗?”

那道士说:“我才疏学浅,恐怕说不清、道不明,误了你官人的事。”

那哈求之再三,道士才答应试一试。他听了那哈的叙述后,说:“依我看,这梦不难解开。只是,那四句谒语说的是什么?”

“山顶灯、海中水、风吹火、天遮地”,那哈为他说了一遍。

“梦中,孩子向妈妈说话,这是在求救。这山顶灯,是山上火。在《易经》是火山旅卦。海中水,是大泽之下的水,是泽水困卦。风吹火,的风属木,是风火家人卦。天遮地,是天地否卦。这四卦的卦名合起来,是‘旅困家人否’。出外,为旅。也就是,在外必有不顺。则与家人们,互相不存在。从这上面看,出走之人定是不利,准备后事吧。”

那哈听后,坐在原处半天动不得地方。那道人吓得那里还敢再说什么,忙把那哈扶送回家。那哈茫然地回家后,什么也不说。赛哥连着追问好几遍,那哈也不说话。一头栽倒在炕上,瞪着眼睛望房巴。一连几天,都是这样过去的。

又是几天过去,两家人都不再抱希望了。也再没有人提出,去找孩子的事。所有认识的人,都极尽全力的不提任何孩子的事。谁家有小孩走近达林府或走近伊莫家,总会有人立即把孩子哄回家去。不让这两家的人看见孩子,免得引起他们伤心。王府的大萨满带着弟子们,主动来到那哈家为他们驱晦气。大萨满在房前屋后,院里院外作了法事,驱了邪气。告诉那哈:

“你们放心地过日子吧,再不会有鬼祟兴风作浪了。”

八月中旬的拂晓,东方刚刚露出一丝曙光。人们还在睡梦之中,是秋收前那可贵的片刻安静时光。也是那哈和伊莫两家人的悲哀,几乎快要消失的时候。……一阵微弱的敲门声,惊动了城南的夜空……。

达林那哈家的门打开之后,响起了一阵惊呼,接着便是:

“那沙!那沙!……”

“那沙回来了!?”

这样的声音象响雷一样,一下子把达林府和左邻右舍的人都震了起来。有人起身便向着老天叩头,口称上天有眼。有人惊吓得混身发抖,以为家中出了鬼魂。

可是不管怎样,达林府的大门大开着,邻居们的大门也纷纷打开,众人一起奔过来看那沙。

那沙和伊里瘫痪在门口,家人们忙背扶起他们两人,往门里面走。

那沙和伊里,双眼紧闭。脸色青灰,呼吸微弱。那沙的脸比原先小了一圈,还划出很多的血口子。脚上的鞋,已经不成样子,露着脚指头和脚跟。好好的衣服,被刮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两只手上也满是血口子……。 ;; ;;

赛哥和撒里太象疯了一样,分开众人。一边呼喊着,一面抢抱着那沙。一边嗷嗷地叫人,让把两个孩子快点往屋里抬。人们七手八脚地把那沙和伊里抬进屋里,有人嘱咐着注意这、注意那的。

女古不知从那里来的劲头,把她那小巧的身子挤进人丛。和大家一起抬着那沙的脚,一直放到炕上。她又跳到炕上,守在那沙的头前。

那哈的衣服,是边走边穿的。他颤抖着躯体,用撕哑的声音,对家人说:“快把伊里送回家去,他家里的人快急疯了。”

乌葛忙把伊里扶在一个家人背上,出门向西面的伊莫家奔去。这边的众人,纷纷忙碌着抢救那沙。

那沙躺在那里,象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混身发着高烧。

赛哥和撒里太扶摸着他瘦弱的身体,默默地哭泣。

那沙慢慢睁开了眼睛,早有人把一碗肉粥递了过来。撒里太一把接过碗来,用勺子舀了一勺,用口吹吹,然后递到那沙嘴里。那沙正半闭着眼睛,突然觉得嘴里有了食物。那嗓口象有一只手一样,立即便把粥饭拉进肚里。撒里太连喂几勺,全是这样吞下去的。几口过后,那沙睁开了眼睛。他十分渴望地看着那粥碗,急不可耐地往下吞。

那沙从小在众人的怀抱里长大,什么时候饿到这种地步?众人见他这个样子,都流出了眼泪,心痛得不忍再看。

撒里太手哆嗦着,赛哥接过来,却连碗也哆嗦成一团。女古先是为那沙擦着从口中泛出来的饭粒,见大人们的样子,便流着泪拿过碗来。也是哆哆嗦嗦地,一口里、一口外地喂着他。

两碗粥很快就喂下去了。女古拿着空碗嗵地一声跳下地,很快又盛了一大碗端过来。那沙眼睁睁地看着饭碗,渴望着再继续吃下去。

乌葛上前止住女古说:“过一会再喂吧。多天没吃饭,喂急了会坏肚子。”

那沙用乞求的眼光看着乌葛,希望能再吃一点。

乌葛劝他说:“好孩子,不是不给你吃,是过一会再吃。”

女古端着饭碗,站在那沙面前不愿走开,可又不敢继续喂他。那沙眼巴巴地看着饭碗好半天,又看看女古和大家,才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乌葛端来了一碗汤药,女古接过来为那沙喂进去。很快地,那沙进入了梦乡。众人在他睡了以后,各自散去。只剩下赛哥、撒里太和女古,默默的坐在那沙身边,看着他明显瘦弱了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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