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的声音极为轻狂,李若锦突然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到过。
“世子,属下实在拦不住六皇子,请世子责罚!”京墨跪在马车外,面带愧色。
“你不是他的对手,拦不住也不奇怪,下去吧。”容颜淡淡道,似乎对车外人的到来早有预料。
“狐狸,区区一个京墨,确实拦不住本皇子,难得你也有这么识相的时候,你若是再识相一点,就带着车上的人出来让我见上一见,否则,我今日就不走了。”车外的男子语调轻佻,全然没有一个皇子该有的端庄严肃,倒是像极了富人家的纨绔子弟。
听到此处,李若锦的脑子里瞬间蹦出一个人的模样。
对!这声音就是她第一天穿越过来时在净水庵后山遇到的那个赖皮的!一想到当日他耍了自己一把,她就蹭蹭蹭地怒火直上,这个世界可真是小,此仇不报,她的李字就倒过来写!
李若锦伸手就要拉起帘子下车,却被容言给拦住了:
“你做什么?我不准你下去!”
“放开!别拦着姑奶奶我一雪前耻!”李若锦用尽全力地甩着手,脸色不悦。
“雪什么前耻?你何时认识他了?”容言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语气凝重地追问着。
“你先放开我,回头我再跟你说。”李若锦心中郁闷,这家伙,又抽哪门子的疯了!
“不放!”容言冷声道,语气坚决。
“回头我给你洗一个月的衣服,现在快放开我,别阻碍我报仇!”李若锦为了雪耻也是豁出去了,竟然说出了这种话。
见她焦急得要跳脚,容言顿了一会儿,似是在考虑什么。不一会儿,抬头道:
“我与你一同出去,别忘了你说的话。”
说完便一手挥开帘子,拉着李若锦下了车。
马车外的人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双手执着折扇扣在背后,踱着步在原地来来去去。闻声他便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站在车前紫色衣装的两个人,眸中闪过一丝意外,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容言一身浅紫色宽袖轻袍,白色的玉带勾勒出他清瘦的腰身,如锦缎般的墨发直及腰际,容色淡漠,优雅清华,站在深色的马车前更显气质卓然。与往日相比,除了脸色好了些,并无何不同。
但这并不足以使楚少琪惊讶,毕竟他不是第一次见容言。
他只是第一次见到容言跟另一个男子如此近地并排站着,还牵着手!
身旁的那个男子足足比容言矮了一个半头,身材瘦弱,面色灰黑,除了一双清亮的眼睛还算别致外,就没有什么出众之处了。
狐狸今日搞什么鬼?往日里也不见他有好男风一说啊,而且这位未免也太…太普通了一些。莫非他其实好的是这一口?那未免也太重口味了!
楚少琪一手用扇子抵着下巴,一手摩挲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眼神古怪地看着容言:
“哈哈哈,狐狸,我说这几日你怎么都不见人,原来是培养兴趣爱好去了啊!”
楚少琪阴阳怪气地笑着,一步一步朝着容言的方向靠近,衣袂翩翩,健步如飞。
他完全没有认出李若锦,或者说,以他好玩捣蛋的性子,他都忘了曾捉弄过一个满脸香灰的小尼姑了。
可到了李若锦这边就完全不一样了,眼前这个张扬跋扈的少年她可是记忆犹新,更不会忘了当初没吃到烤鱼反而被捉弄的事情,从小她就是个擅长记仇的人,更是个以大牙还小牙的人。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她自然是兴致勃勃了。
还没等楚少琪完全走近,她就挣脱了容言的手,攒足了力气,毫不留情地一拳朝那张眉目轻狂的脸挥了过去。
容言也不拦着,以他的聪明早就读出了楚少琪方才眼神中和话中的嘲弄之意,再加上他本就因楚少琪的拦路而极为不爽,又怎么会拦着?补上一刀还差不多!
此时的楚少琪正松懈着,全身空门大开,半点儿也没料到那安安静静的灰脸少年会朝他出手,好在他武功底子不差,反应能力又快于常人,见那少年的拳风中毫无内力,心中嗤笑,偏过头就要躲过去。
可他错就错在早先得罪了更不好惹的容言。千钧一发之时,容言轻轻弹指一挥,默默地补上了一刀,楚少琪要躲避的动作瞬间僵住了,以一个滑稽的姿势睁大了眼睛定在原地。
他心中咬牙暗恨,好你个狐狸,这么不给面子,竟帮助外人来整兄弟,真是看错你了!
李若锦见楚少琪灵敏地要躲开,以为这一拳必是落了空的,正失望时,见本来可以躲开的人竟站着不动了,心中瞬间又来了自信,更加用力地挥拳打了过去。
“嘭”的一声响,李若锦毫无悬念地得了手,她揉了揉有些散架的手,看着楚少琪原本艳丽的脸上明显地青了一块,满意地笑了笑。
叫你有事没事出去耍人,别人也就算了,竟然耍到我头上来了,今天就要叫你好看,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李若锦打了一拳尤不解气,刚要补上第二拳,脑子突然转念想到,眼前这人是当朝六皇子,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更何况是在这个重视仪表发肤的封建古代呢,她要是真太过分也不好,惹了祸患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这样一想,李若锦就收回了打出去的手,抬出了脚。虽然不能打脸,但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若锦不亦乐乎地双脚双手并用踢打着,容言则在一旁事不关己地旁观着。只有楚少琪一人,瞪大了眼睛来回瞟着这两人,脸上的表情极为丰富。
若说容言见死不救他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是自己揭了他的短,可这个灰脸小子是怎么回事?他可不记得自己怎么得罪他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若锦几乎打遍了楚少琪除了脸之外的任何一处地方后,才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喘着气在原地揉手揉脚,疏活筋骨,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容言,我没力气了,实在打不动了,你快替我接着上!”
不是吧?还打?楚少琪闻言苦下一张俊脸,心中郁闷,难得露出求救的目光朝容言投去。
再打下去,他堂堂天策六皇子估计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此时日已西沉,晚霞的柔光打在紫衣男子苍白的俊颜上,给他清华的气质染上了一层柔和。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一旁的京墨已经疑惑了好久了,自家世子素来是个惜时如金的人,今日竟然反常地在马车边站了半下午,什么也不做,就只津津有味地看着若锦小姐打六皇子,而且非但不阻止催促,还帮着若锦小姐胡闹。
事实上,从世子去接若锦小姐的那一天起,他就觉得世子奇怪了。不过经过这几天的摸索,他也大致明白了一点,自家世子的事只要是遇上了若锦小姐,大约总是不一样的。
“天色不早了,你既然打累了,我们就回去吧。反正来日方长。”容言望着李若锦,意味幽深地来了这么一句,完全无视楚少琪求救的目光。
李若锦想着容言看着这么斯文的一个人,又不喜与人靠近,确实不像是肯动手打架的。况且今天他点了楚少琪的穴,已经算是帮了她很大的忙了,续架就算了吧。李若锦摆摆手道:
“那好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天就先算了。”
容言似乎笑了一下,挥手一道气线解开了楚少琪的穴道,见楚少琪散架似的瘫倒在了地上,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玉瓶,转身丢给一旁愣神的京墨,吩咐道:
“京墨,你将六皇子送回府去,另外,命他的身边的青书给他涂上这个药,静养三天便好。”
“是,世子,属下这就去。”京墨上前抱起地上散了架的六皇子楚少琪,正要离去,楚少琪却还有话要说,他从京墨怀里露出半张被打肿的脸,大声道:
“狐狸,本皇子才不走!你告诉我,这灰脸小子是谁?要你这般护着他!你就不怕我语薇妹妹知道了找他算账吗!”
“六皇子若是觉得三日的静养还不够过瘾的话,就尽管留下来。”容言眯着眼睛,冷声道。
“好你个狐狸,你等着,我一定告诉语薇妹妹,叫她来收拾那小子!”楚少琪恶狠狠道,他堂堂一个皇子,今日竟然被一个无名小子揍成这样,如何能咽得下气!
“京墨,你还等着做什么,还不把六皇子带走。”容言看也不看,一把拉起李若锦就往德王府里走,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待着了。
京墨苦下脸,知道今天回来世子肯定少不了责罚他了,再不敢废话,抱起楚少琪点足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