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御书房中的少年轻轻打了个哈欠,将狼毫一扔,身上的锦色狐裘悠然滑落至地,少年本想弯腰捡起,无奈紫檀木制的椅子太高了,加之又不冷,歪头想了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脸的不虞,将桌上的奏折拿起,继续批起来。
真是无聊啊~少年手撑着腮帮,一脸的无趣,百无聊赖。奏折上,是大臣无病呻吟的墨字,本是几个字解决的事,唧唧歪歪扯了整整一张竹简。少年是越看越没劲,昏暗的灯光下,寂静的御书房内阁只有自己一个人,实在是昏昏欲睡。少年生的很精致,年纪还小,根本撑不住龙袍的冷傲,流华眉眼,温文尔雅,精致到了极点的柔美五官,若说他是个锦绣衣华的纨绔贵族子弟,恐然都比相信他是皇上的人多。实在是太过青涩,本该是个年少轻狂的年纪,押花抿茶的风花雪月,却过早地接触了这朝廷的黑暗与奸诈。无人知道,这年幼的少帝内心的悲凉。
父皇,相父,儿臣好累啊~
模模糊糊中,少年昏昏沉沉的倒下去,唯一还有一丝的清醒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噼里啪啦落着灯花的红烛,朦朦胧胧的很是好看,少年恍恍惚惚的冒出这样的想法。
即使在梦中,少年的眉也是紧蹙的,手持玉圭的大臣,张牙舞爪的奏折墨迹搅和着他连做个梦都不安稳,烦的慌。他仿佛又回到那个最初懵懂的年纪,那个笑起敛起一片粲然的二皇子和活泼淘气又古灵精怪的四皇妹夺走了父皇所有的注意力,因为父皇最爱的妃子不是母后而是宸妃,而他,对父皇而言,是不能让宸妃上位的污点,也是母后恨铁不成钢的责怪。父皇,别忽略儿臣;母后,让儿臣喘喘。求求了,别嫌弃儿臣……
也就是在这一刻,少年遇见了改变了自己一生的人——相父。那日,比他小三岁的男孩灿烂的笑起,一脸的张扬,身后是男子如画的眉眼浅淡,清疏俊朗,优雅的行礼,敛起最灿烂的一抹朝阳:“不知皇子可是要去御书房,正好,沈某依然,自家这个小伙子就麻烦皇子了。”然后,他成了他的相父,而他同那个男孩,也就是相父的嫡长子沈少珩从小一起玩到大。还有那个轻狂的沈少君和温婉的沈少卿,最重要的人是相父,那个优雅淡漠的相父,会不厌其烦的同他讲同一个辩题,会手把手教他弹琴,因为相父本身就是这种骨子里就那么温柔的人啊。
“相父……”少年呢喃一句,朦朦胧胧的睁开氤氲的眼,模糊间是男子散开的三尺墨发,只是简简单单用一根紫木檀束起,却好看的不像话。少年诧异的瞪大眼,恍然生在梦中,才发现自己趴在桌案上睡着了,也不知谁将地上的狐裘捡起披在自己肩上。而男子听到响声,悠然转身:“臣参见陛下。”男子并没有跪下,不过是轻轻一揖,动作儒雅却是一股子的清俊,白皙的脸,凤眸一挑,宛转顾盼间是一抹的柔然。一袭荼白衣衫皂色衣缘,简简单单,幽幽静静,像是月色,不言的一地清颜。
男子正是沈徵珏,温然一笑,实在是看不出是在边疆血染黄沙的将领,其实沈家的人光看外貌,基本上都像是温文尔雅的书生,比起将门侯府而言,更像是书香世家。沈家的人,皆生的倾城绝色,溅艳无双,据说最初沈府的祖先曾被算命断言“天降御龙,一生疏狂”,辗转自上古整整三千年,不曾没落,不曾灭种,纵朝代更替,沈府从不曾改变。一袭贵族风华,千年书香将门,是华陌历史上唯一的传奇,甚至相传上朝的皇太子拒绝登基的原因竟是“宁为沈府奴,不做华陌君”。所以说,沈府曾是所有帝王登基的噩梦,因为每一场朝代的更替,无一例外,沈府都会出面,亲手推翻,立下汗马功劳。因为沈府先是天下的忠心,再是帝王的忠心。
想到这,少年忽的抬头,问到:“相父,若朕不是个好皇帝,你会亲手推翻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