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范达湖底。
生命的禁区被包围在一片混沌的海水之中,漫无天日,幽暗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坐标400,391。”
“不对,深度不对,按时间算早就应该到达湖底了,果然有蹊跷。”
仪表盘的幽光下,一个暗影低头看着手中的铜制地图,口中喃喃自语。
“就是这里了,没错。”暗影揉了揉眉心,缓解了一下脑袋的肿胀,说罢活动了一下身体,只听见一阵骨节爆鸣声不断。
咚,咚!高功率的水下大灯被打开,如同利剑一般迅速地刺穿了周围的黑暗。
海水的波动似乎变快了,水下一道道暗流涌动,分不清是鱼兽还是水流。
暗影缓缓打开“刀锯号”潜水器的舱门,迈入冰冷的海水之中,他没有穿着任何衣物,只是用着强壮的肉体去抵御袭来的寒冷。
“一,二,三,破劲,拳开!”
暗影的右手向后急速拉升,随着一声闷哼以更为迅捷的速度砸向一块巨大的岩石。
嘭!如同石头敲击冰面一样自中心向四周龟裂开来,岩块飞溅,卷起一片混沌,待尘埃散尽,一个地洞赫然出现在了暗影面前。
“最后的长生秘境真的在这里。”暗影撑起身体,右手软趴趴的垂着,显然已经筋脉俱裂,可他神情麻木,恍若未觉。
飞身闪入地洞,身后的水流戛然而止,回身一看,洞口已经在无声中复原,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滴答,滴答,右手臂膀上的鲜血流淌开来,暗影皱了皱眉,咬牙撕开一根布条,将伤口紧紧包扎起来。
前方,幽暗的地道尽头是一扇样式古朴的石门,上雕凶兽神禽,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驻足门前,好似等待了千万年一样难以抑制,凶兽神禽被青苔所遮盖的双眼发出阵阵夺魄的光晕,厚重的石门缓缓自动打开。
“这……这就是长生秘境吗,我苏断终于找到了。”苏断用掌心摩挲着石门上岁月的痕迹,心中心酸不止。
他嗜武成狂,六岁熬体,八岁习拳,修形意、八卦、八极、太极,十六岁出道后拜访世界各国拳术大家,终成一代国术宗师,只可惜末法时代天地灵气缺乏,以武入道之路断绝,身体因为常年的技击搏斗暗伤不断,近年来近乎崩溃。无奈之下,苏断散尽家财,遍访名山大川,终于寻到了一丝长生的线索。
大门完全打开,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苏断不自觉地止住了呼吸,那是一片无比浩瀚的星空,周天星斗闪耀其中,时近时远,是明时暗,光线在空间中穿梭交互,周遭景象随着光线不断变化,让他分不清究竟身在何方,时间几何,一瞬间沧海桑田。
“一,二……二十八,二十八星宿,这是周天二十八星宿大阵。”星光流动,一座数千丈高的山丘拔地而起,且越长越大,峰顶成剑,直刺苍穹。
叮!叮!叮!无声之中生有声,苏断身体一滞,浑身毛孔炸裂,仿佛冥冥之中有莫名的存在正在苏醒。
凝神注视,一盏血迹斑斑的苍白骨灯点亮于虚空,火苗明明十分微弱,苏断却觉得它盖过了诸天星辰。
那是一颗用不知名生物头颅制成的骨灯,空洞的眼眶射出火焰,划出一座虹桥,通向大山。
“鬼神可往,我亦可往。这是通向长生的机缘所在,也是我修行的未来所在,走!”苏断咬牙,身体的痛苦让他开始虚弱。
一步,两步,苏断的身体以可见的速度老去,虹桥好似岁月的通道一样,数个呼吸过后,青丝成白发,肌肉变鸡皮。
弹指红颜老,苏断胸腔翻涌,剧烈的咳嗽声不断,口中有鲜血和内脏碎片涌出,可他却恍若未觉,双眼空洞地望向骨灯。
七十九步,苏断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山丘之前,玉质的黑色山丘浑然一体,表面光滑没有一丝起伏,隐隐有暗芒闪动。
苏断仰头,眼中的浑浊在瞬间清明,他震惊地发现眼前的哪里是山丘,分明就是一座无比宏伟的华夏古代风格坟墓,一块无字墓碑鬼斧神工一般牢牢地钉在墓前。
大脑在一瞬间当机了,不能自己,人类已知最大的墓穴是华夏始皇帝的寝陵,长五百多米,宽四百八十五米,高约五十五米,可那是包括了所有的建筑。
那么墓中葬得又是谁?是仙?是神?是魔?是佛?亦或是冥冥之中伟大的存在。
为何是无字墓碑,世间最著名的是SX乾陵的无字碑,为女帝武则天而立,只因其一生经历太过跌宕,所作所为难以言明,故而留下无字碑,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述。而这墓碑是为谁而立呢,又为何要不留名字。掌心摩挲在光滑的碑体,温润细腻,这是一块玉。苏断左手常年带着一串玉珠,对玉的质地再熟悉不过。
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玉,质细而坚硬,有光泽,常用来制作成工艺品,如玉石,玉雕,玉器,传闻中华夏的传国玉玺最早就是美玉制成的。
整座墓穴都是由玉石锻造,以周天星辰为盖,以无尽虚空为庐,墓中葬的就是是何等盖世的英豪!
苏断身下的鲜血流淌开来,竟然顺着墓碑的方向而去,而那墓碑居然如同活物一般吸吮着鲜血,每吸收一分,碑身的黑芒便浓郁一分。
砰!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在虚空中响起,一个如同山岳的远古巨人,看不清面容,全身都裹着残破的布条,上面有暗褐色的血迹,也不知穿了有多少年头,仿佛一碰就会碎裂,他踩着诸天星辰而来,巨影的脚步沉稳,一步一响,平稳的步伐声中,夹杂着无数的喧嚣声。
虚空凝结成大地,烈风阵阵,天空中有无数的神秘纸钱洒落,一道道古老而神秘的血纹自墓穴伸向大地,结成一个繁杂的轮盘法阵。
星空之上,有玄色战旗飞舞,有苍禽猛兽搏杀,有蛟蛇毒虫缠绕,战鼓擂动,闪电飞舞,神凰振翅,圣龙遮天。
无数身影浮现在大地和星空之上,有的手握战兵巨斧,有的口念法诀,迎向无尽虚空后的二十四道恢弘的黑影。
恍神间,苏断与苍白骨灯的眼眶遥遥对视,这一眼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将他带到了这个无比惨烈的未知战场。
这便是神魔之间的战争吗,佛陀,神仙,武神,巫神,天使,抬手见星河崩断,天地俱裂,这便是他们的力量吗,苏断只觉得眼前哪怕是最为弱小的生物吹一口气都能杀死自己。
随后,日月当空,凄厉的红色在十八道黑色光柱下如电光火石般绽放开来,那是比太阳更为剧烈的燃烧,整片天地都在开始化作燃料,它正在死去。
神凰折翅,圣龙血干,仙神大批大批的陨落,庞大的掉落在面前的墓穴之中。漫天的星斗被击成尘埃,无数的巨舰神舟从天空中坠落,大地上无尽的图腾火焰燃起,血和泪在这一刻凝固。
苏断心神俱震,泪腺不受控制一般发作,随着仙神的陨落不断地流泪。
“我为何会流泪,一生风霜浸染,何惧世间颜色,可我为何还是止不住的悲痛,仿佛失去了至亲一般痛苦。”
“他们究竟是谁?”
苏断躺在大地之上,成一个大字仰望星空,身下的鲜血汨汨流淌,仿佛伤口已经不会凝固,原本健壮的身躯已然苍白无力。
“这难道就是我的终结吗,可我都未曾真正开始!”苏断无力地伸出左手抓向虚空,却仿佛什么也抓不住。
苍白骨灯转身与巨人对视,如活人般点了点头,灯座开始在漫天洒落的血雨中缓缓燃烧,最后化作一片赤金色的骨片射入了苏断的眉心。
天地的崩塌速度越来越快,太阴星已经完全化作灰烬,顶天立地的远古巨人回身望着只剩半轮的太阳星,眼中满是泪水。
他从残袍中拿出一口粗糙的石玲,轻轻摇动,庞大的身躯此刻无比的苍凉和寂寞,空气中有一声声发自灵魂的叹息。
苏断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暗,依稀间只听得铃音阵阵,招魂幡迎风炸响。
“明灯不灭,英魂不散,魂兮归来,再战古今……”
“昔日吾逐日而亡,今日吾为众生守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