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相府楚绅书房
刘宣站立一旁在侍,楚绅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抿了口,道:“事情查清楚了吗?”
“是,姑娘一向足不出户,几乎没有接触过外人,府内的也都是信得过,所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对于刘宣的报告呢内容,楚绅思虑了片刻,也觉得没有哪里值得怀疑,不禁暗自叹气,怀疑是自己想多了。正待自己刚要嘱咐此事暂且停止之时,刘宣却回禀了让他震惊一事。
“不过有一事却值得推敲,姑娘第一次出府时曾吩咐小人,府中蔬菜均由一位老农提供,这倒没有不妥,奇怪的是姑娘回府之后,今日又特地去厨房见了那位姓张的老农,我觉得蹊跷,故特地派人跟着,不料却发现一件惊天秘密”
仔细推敲刘宣的叙说,楚绅已经猜测出几分,漫不经心的说道:“那人是秦国的细作,你是想说这些吧”
对于楚绅的波澜不惊,坦然处之十分惊奇,却很快反应过来,随之镇静下来,道:“主子英明,而且探子来报那些人并不是普通的细作,其中有一人便是驻守邺城的葛副将。现在我已经派人暗中盯着了,该如何处置特来请教主子”
楚绅起身走到窗下,双眼紧闭,眉头微皱,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双手环胸,若有所思。刘宣低头弯腰侍立在旁,不敢上前打扰。
明亮的月光透过纱窗射进屋内,照亮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却照不清楚绅脸上的表情。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楚绅方才缓缓转身,双手负立背后,面无表情,薄唇轻起道:“继续派人盯着,如若他们有什么举动,不必通禀,就地处决便是,那位姓张的老农要留着,找个错逐出府”
“主子,秦国安插在我国的细作肯定不止这些,我们为何不活捉他们,然后细细审查”
刚刚讲完,就发现楚绅一脸的嘲笑模样,他立即低头请罪,道:“是奴才僭越了,请主子责罚”
他默默等着楚绅的惩罚,甚是煎熬,楚绅表明看起来翩翩君子,温文尔雅,实则手段毒辣,心狠异常,若是如此也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他那琢磨不透的心思。时而对犯错之人宽宏大量,又时而狠辣歹毒,对待犯错之徒绝不姑息。今日妄言,实在不是什么罪过,可对于高傲无双的楚绅来说,可犯了大忌。
“怎么?你以为我目光短浅,不识大体,连奴才都能想到的事情,我却想不到是么?”楚绅蔑笑着,看着跪在地下,瑟瑟发抖的刘宣,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接着道:“好了,下去办事吧”
刘宣点头称是,打躬作揖便要退下,楚绅又道:“这件事不必让她知道,警告府里的人,也不许多嘴”
楚绅嘱咐完毕,刘宣方才起身退出去,办理他交代的事情,待出门后,才发现背后已经湿了一片,直说道:“呼!多谢祖宗保佑啊!我这条命算是保住啦,不过主子怕是真的爱上我那位结拜兄弟了,幸亏我没提关押她的事,否则我绝对死无全尸,算了,还是赶紧去办事吧,不然又要小命不保了”说完,刘宣便急急忙忙跑下去办事了。
楚绅交代完事情,便起身走出书房,往临风堂走去。并未让随从跟随的楚绅,亦没有手提灯笼,只因此刻正值望月当空,偶有白云飘过遮住满空的光芒,月光穿过棕榈树稀稀落落洒在地上,伴随着随风飘动的树叶,形成斑斑落落的剪影,好似传统的灯影戏一般。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临风堂,除了值守的仆人并无他人,刚踏进门口,便看到自己曾经所住的居所,灯火亮堂,有人倚窗而立,仔细望去,方才发现,那人正是凌菲。月光洒满整个院落,与园内的灯火交相辉映,窗下美人,微微抬头望月,随风飘荡的月牙色发带与鬓角交缠在一起,俨然是一幅月下冷香图,他不由得看的出神。
这样的画面他不止看到过一次,可每见一次,他便陷得更深不能自拔,想象着,她有朝一日接受了他,两人月下追逐嬉戏,饮酒作诗,恩爱无双的画面。但并不知凌菲此刻想的乃是姚歌。
她低下头紧紧握住右手无名指上的白玉戒指,抬眼望月,不禁想起张九龄那首‘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只听她小声嘟囔着,“此时你也同我一样,都在望着这皎洁的月亮吗?古人言望月思人,你心中可还思念我,或是你早已忘记了我”
言语中透露出淡淡的忧伤,她不确定,见异思迁虽不是男人的本性,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种感情她亦不相信,何况她与姚歌的感情从来都是细水长流,没有波澜壮阔,更没有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她亦不知,所谓的一见钟情亦存于世上,有人会表现出‘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有的则如‘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而姚歌则是那‘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此刻的姚歌,亦坐在书房,望着窗外,心中除了满满的思念,则是无尽的惆怅。
两地相隔千里,两人思念千里之外的对方,这份感情确实难以谕怀,可并非每一对良人都能牵手彼此,相伴终身。
“公子,可在思念谁吗?想的那么出神”夏利看着正在看似发呆的姚歌问道。
“啊?没有,你可有思念之人?”姚歌好奇的反问道。
夏利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摇了摇头微笑道:“没有”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古人诚不欺我。哦,对了,过几日我便要去邺城,你可跟我同去?”姚歌装作毫不知情,随口问道。
夏利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当初随口胡诌,称自己乃是邺城百姓,他不会察觉什么了吧。
她故作伤心,反问道:“我本是孤女,夫家已亡,如今孑然一身,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公子为何突然要去邺城?”
她刚刚的心神恍惚,恍然失措他全都看在眼里,却装作全无所闻的样子,微笑回到道:“秋试在即,我作为礼部左侍郎,掌管科举考试事宜,自然不能掉以轻心,故而特地请命前往地方,一来是监督地方官是否因私废公,有收受贿赂、埋没良才的不法行为,这第二个原因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我熟悉邺城,不会被当地官员所蒙蔽,想起你曾说过,邺城就是你的家乡,所以特地问问,你是否同我前去”
夏利这才放下心来,心里舒了口气,道:“多谢公子好意,公子此次前去乃是公干,岂可因小女因私忘公,授人以柄”
姚歌也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反而庆幸,只因此去并非仅仅于此,调查夏利身份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传来半点消息,他实在坐立不安,心急如焚,正好遇到恩科一事,他便自动请命。之所以问她,是想试探,若果真她答应了便说明她没有隐瞒,如今拒绝正说明她有问题。可始终装作一无所知的姚歌,淡然置之道:“既如此,你在家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