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功夫,臧娇儿和竹鸢便一同上来了。
娇儿走到大厅中央,眸中媚丝流动,向众公子软软的福了福礼。
她换了丝罗六破花间裙,六种颜色交相辉映,影影绰绰,上面捻了银丝修成各种花鸟的图案,半露酥胸,蛮腰紧束。
未见其舞,先露其色。
众人的眼光全都被吸引过来,楼钰那厮更是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她身上看个够。
肤浅,太肤浅了。竹鸢不屑地努了努鼻子。
一群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哦,除了那个颜枳。竹鸢站在一群舞姬后面瞟了他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估计他对女人不太感兴趣吧。或者他喜欢那种清纯风,不太喜欢臧娇儿这种熟透了的。
“娇儿今日舞一曲《春莺啭》,技艺生疏,献丑了。”
还未起舞,臧娇儿已经先红了脸颊,恰似半醉半醒柔弱姿态,更博得了众人喝彩。
造作,太造作了。竹鸢嫌恶的冷哼一声,红什么脸啊,好像跟个有人要上你似的。
琴声袅袅,笛声微动。
臧娇儿玉璧弯折,腰肢曼妙,随着乐曲踏步起舞。
内人已唱春莺啭,花下傞傞软舞来。
春莺一舞本就模仿鸟声鸟形,力求柔曼婉约,娇儿绵软的身子更是把这抒发到极致。
步步生莲,如薄云般轻盈。眼角,眉梢,玉指,细腰,脚踝,玉足,无一不都诠释着软舞对媚与柔的要求。
一舞终了。花鸟无色。
白竹鸢这才明白为何臧娇儿这种故作姿态的女人是醉烟阁的红牌。
她的舞技,在洛阳城数一数二。
尽管人不多,但掌声依旧如潮水。
竹鸢的下唇被咬的泛红。不是嫉恨,是紧张。
“姑娘,二爷刚才吩咐我说,您不用怕,尽管跳,一切有他。”站在竹鸢身边的小厮瞅了瞅她的神情,凑到她近前低声说。
竹鸢抬头向他望去,才发现这男人压根就没看臧娇儿跳舞,在桌子上摞着酒杯玩。
她忍不住轻笑了两声,心中的不安悄然散去。
臧娇儿慢慢的起身,重新坐到楼钰身边,媚眼轻蔑的望着她,“该你了,竹鸢妹妹。”
众人这才将目光移到白竹鸢身上。
她抬着小下巴,颇有些傲气的走到大厅中央,脚上串串的铃铛叮啷作响。
竹鸢一身青色大摆多褶胡裙,腰上挂着成串的金铃和纷飞的彩带,手臂上的手镯缀着排排的亮片,头纱末端连着手指,发戴金冠,额上金贴。
“竹鸢姑娘这身打扮,不知要作何名堂啊。”墨沉瑄慵懒的半眯着狭长的凤眼,调侃道。
“不知在座的诸位可曾看过胡旋舞。”竹鸢朗声道。
众人面面相觑。
楼钰想了想,开口,“听到是都听说过,只是听闻胡旋舞稀罕,与软舞大相径庭,所以会跳胡旋舞的胡姬都被送入了宫中,所以未曾见有人跳过。”
墨沉瑄用扇子支着下巴,“我倒是见过,旋转如风,只是……”
他话锋一转,幸灾乐祸的看着竹鸢,“竹鸢姑娘居然想尝试这个?”
“我生于青州,母亲是胡人,耳濡目染,为何不能会跳?”竹鸢顶他一句。
“好,那就请竹鸢姑娘献胡旋舞。”他笑着拍了拍手,随即就一展扇子,坐着看戏。
白竹鸢看了一眼颜枳,他神色如常,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羯鼓起,丝竹响。
其实竹鸢压根也不太会跳旋转之前那些胡里花哨的动作,在康国时,她为了能在空翻翻滚时能让脑袋保持清醒,练习的最多的动作就是——
旋转,旋转,再旋转。
前端上翘的鞋子轻轻点地,竹鸢长臂轻舒,轻盈中带着些微的力道,她雪齿微露,一笑百媚生。
随着羯鼓的节拍越来越奔腾,鼓声越来越急促,竹鸢的舞姿变得快速起来。
臧娇儿看着,心中冷哼,所谓胡旋舞,不过如此,比起她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足尖交叉,竹鸢左手环腰,右手擎起,碧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无边无际的草原。
跨马奔腾,西风飒飒,扬蹄间尘沙四起。
马声厮厮,贯彻心扉,那策马的快感,与此刻的跳舞的小丫鬟来说,恍如隔世。
幼时在也那族地域时的记忆,忽然鲜明起来,古铜色的皮肤,在太阳的光辉下闪着熔金色的光芒。那是大周藩属国羌禄汗国的世子,他曾为她献舞,矫健沉闷的步踏声响彻草原。
来自胡人的血液在她的身体里忽然沸腾起来。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
头纱高高的扬起,大摆在此刻飞舞起来,彩带纷飞,五光十色。
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
如此转动,看呆了从未见过胡旋舞的公子们。
颜枳凝着神,嘴角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长舒了一口气,慢慢按着自己的胸口。
心跳为什么会加速呢。
竹鸢还在转着,风声不息。
几乎是同时,掌声纷至沓来。
“不愧是二爷的小丫鬟呐,厉害,厉害啊。”
“早就听闻胡旋舞跳起来令疾风失色,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果然是藏着掖着啊,二爷太不厚道了。”
“颜枳啊,你还不快把她娶过门,小心转着转着就跑了。”
臧娇儿脸上的红晕早就不见,她气得脸色铁青。嫉恨如同翻腾的海水,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口。
这该死的小狐狸精,会转个圈了不起了?!
她蔻丹的指甲快被压断了,竹鸢越转她红唇咬的越紧。
吊梢眼一挑,她残忍的冷笑了一声。
竹鸢不远处就是桌角,若是这种情况下撞上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