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您就下旨让娘娘入土为安吧。”欧御苦劝道,看着眼前的男子,哪里还有当年豪情万丈的样子。
感情这东西真要人命。
“不,她没死,她还在,她还在!”百里影墨眼眸星光闪烁,执着地看着欧御。
那皇上您好歹吃点东西吧。李仟捧了白玉碟,颤颤巍巍地走上去。
可怜的人儿,竟颓废成这样。
百里影墨一把推掉了白玉碟,精致的糕点散落一地。
朕不吃,你们都出去,不要打扰朕和妩儿。
欧御与李仟互视一眼,皆叹一声,掩上门。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再这样下去,他也该着手废了百里影墨,令立新帝。
一切皆以大局为重,大好江山不可负啊。
断情召集了部下商议,商量个几天也没有好结果。
不可能,我不会让她就这么死去的。
撂下这话,断情离开了,云游四方,半月未归。
千重楼里少了主心骨,整日笼罩在悲凉的气氛中,连侧侧与李珠墨都不常来了。
看了这千重楼,徒生几分伤感。
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这么去了。
说也奇怪,上官陵妩死去已半月有足,却仍旧温香软玉,就像只要她眨眨眼睛就能醒过来一样。
这大大地刺激了最爱她的两个男人,双方很有默契地达成共识,只要她能醒过来,怎样都行。
至于林晓,断情留了下来,他是她的心魔,还是等她苏醒后,自己解除的好。
其他人等,罪连九族。如果不是他们,妩儿怎么会这样,她一定还在活蹦乱跳地耍闹。
他为妖,孤寂百年,独等她一人。
若神必须两袖清风,撇去七情六欲,那他宁愿当个自由自在的妖王,携了她,逍遥人间。
她才是他真正的劫,至死不渝的劫,可人妖殊途,他又何尝不知。
此生护她安好,他已足以。
某日清晨,天际微白之时,一女子敲响了寝宫门。
没人得知她是如何到来的,如同她的挂了红色面纱的娇容,神秘莫测。
她兀自走进了上官陵妩身畔,看着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百里影墨,似怜惜似哀愁地叹了一声。
如果想她彻底死去,就大声叫吧。
百里影墨住了脚步,站在女子身边,仅一尺之遥。
女子抚了上官陵妩的面容,喃喃自语。
该是多好的一张面容,真是可惜了呢。
女子看着百里影墨呆楞的表情,轻轻一笑,缓缓地走着。
如风拂柳枝,万种风情。
行至屏风后,拿了玉蟹杯走回上官陵妩身边。
语声如念咒一般细细碎碎,洒了再普通不过的凉水,在她手上却泛出迷离的烟雾,绕了那女子悠悠升起。
女子不理他究竟是什么神色,径自吩咐道,“拿个碧玉碗来,不许有任何杂色。”
莺声婉转,如踏歌而言,百里影墨回味着,就要酥倒在这样柔软的声线里。
女子温怒地瞪着他,废物。
百里影墨尴尬地笑了一声,吩咐了人到国库拿了那透亮的碧玉碗,双手捧上。
女子斜睨了他一眼,抢过了碧玉碗,示意他走远点,百里影墨依言。
她素白而纤瘦的手腕顿现血迹,犹如歃血时碧玉碗里的第一滴血,血流得极慢,像老蚌吐珠,一颗、两颗,珍贵异常。
碗里浅蓝色的粉末似是遇见了宿敌,倏地沸腾,如烧开的沸水无人管辖。
女子从袖子中拿出一朵三色花来,颤颤巍巍地放在上官陵妩手腕上,说来也奇,那花居然融合在她手腕上,像是被满溢的血一点一点吞噬。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女子却仍旧跪坐在上官陵妩身旁,一丝不苟。
大王为了你,已经昏迷了,你可要争气点,快点醒过来。
妖媚的眼睛忽地雾色迷蒙,大王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三色花已完全融入,女子又将那粘稠的混合液覆盖在她手腕上。
做完这些,她似乎很累很累,一下子瘫在地上。
百里影墨不敢靠近,只定定地朝着她看。
拿笔墨纸砚。
百里影墨点头,吩咐人拿了过来,依次摊开。
女子挣扎着站起,一步一摇晃,拿了紫檀木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檀木的香气让她稳定了心神,这花还真是厉害,只碰一下便心神不宁,难为了大王击败守护者,千里迢迢捧了回来。
龙飞凤舞,墨水映了她专心致志的神情,肃穆庄重。
待她醒来,亲自拿给她。药方她会知道的,在这之前,谁也不许碰,否则后果自负。
女子抛下这句极富有杀伤力的话,飘然离去,鬼魅的身影如她来时,悄无声息。
百里影墨来到上官陵妩面前,抱了她,安安稳稳地放在描金穿藤雕花躺椅上,看着她宛如残蝶的睫毛,误以为他只是作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妖媚的女子巧言灵兮,妖娆地扭动水蛇腰肢。
李仟推门走进,只见皇上伏在上官陵妩身边睡得极其香甜,不敢再叨扰,掩了门离开。
半月后,她醒了,皇帝喜极而泣。
“大王,姑娘她醒了。”肇阆几人恭敬地站着,虽然大王仍旧在昏迷中,但是大王的吩咐,他们不敢不做。
躺在雕花大理石床上的人儿似乎笑了,寂寂无声。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跟姑娘说,您已远游。”
飞鹭哽咽着,戚戚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三人深深地看了一眼,放心吧,大王,族人不会有事的。
然后,掩上了朵云小筑的门。
上官陵妩坐在花梨木榻上,断情不在的日子还真是无聊,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托着香腮,看着百里影墨稳健的步伐,也不起身,眉目含笑地看了他。
天气逐渐开始冷了,褪去了飘逸的纱衣,连带秋天的燥热一同退去。
温尚潇拿了椅子放在花梨木榻旁,百里影墨捧了她的手,细细把玩。
“怎的不见国舅?”
都已经两个月了,无踪无影,妩儿就不担心吗?
“哥哥说她去远游了,两年后的中秋就会回来呢。”上官陵妩双眼弯成了月牙儿,稚气天真。
百里影墨点点头,看着她斑斓的双眸,至今仍未想起她是怎么醒过来的。
只迷迷糊糊中有一个妖媚的女子,蒙了面纱,杨柳拂风般缓缓走来。
朕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看着百里影墨背影,犯愁地想,每天都这样过,好无聊呢。
自从苏醒后,她就越发地像个孩子,以往的清冷骄傲皆成幻影。
断情抑制了她的记忆,替她遗忘了前生。
刺萝走了,这一群婢子谁来管呀,好苦恼。
“姐姐!”侧侧小跑着过来,身上的铃铛欢快地跳动着。
身后跟了越发成熟温柔的李珠墨,她走到上官陵妩面前微微施礼。
“刚刚听到姐姐在叹气呢,怪不得上官断情可要我常常来找你玩。”侧侧突然道。
“嗯?你怎么会听他话呢?”最近她来这,确实勤快了些。
“你不知道,那天他浑身都是血,身边跟了一个妖媚的女子,手捧鲜花,那血呀,滴滴答答的,把我闲逸阁的门口都弄脏了……”侧侧说话总是找不到重点。
突然发觉上官陵妩脸色煞白,摇摇欲坠,赶紧扶了她坐下。
他会不会是死了?不,不可能,他从来都不会骗自己的,他只是去远游了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
那她醒来,也一定是跟他有关,不,她一定要找到他,侧侧不可以说谎,他伤得那样严重,没有她的血,怎么活下来……
想到这里,上官陵妩放声大哭,她的心如针扎一般生生地疼,他不可以出事的,不可以。
侧侧大惊失色,看了李珠墨一眼,她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他说他会没事的,那真挚的眼神,她不得不信。
那样妖异的人,就算浑身浴血,也是极致的凄美,谁会拒绝这样一个深情的男人?
断情唯独算漏一件事,那就是上官陵妩会问。
“而且,在你昏迷期间,张龄臻她死了。”李珠墨淡淡地说着,死了也好,总是对姐姐过不去。
那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
侧侧也同样好奇地看了李珠墨,这样大的事,不是应该人尽皆知吗?
那时姐姐刚醒,皇上怕冲撞了姐姐,秘而不发。
侧侧似是想起了什么,“哎呀”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根簪子递给上官陵妩。
这是上官断情让我交给你的。
上官陵妩拿了仔细端详,心下一惊,这不是张龄臻的簪子吗?
她尚且记得,那****冲撞了她,而断情也刚好在场。
她紧紧地握着簪子,道“怎么死的?”
“据说是谋杀,凶手已经伏法。”李珠墨低声说道,好像有什么人在偷听似的。
李珠墨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据说二字,意味深长。
上官陵妩点点头,唤了紫姗,吩咐她拿去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