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掌上的血口直直拍下,令人毫无闪躲之机。聆芷一只手托着玉隐的身子,一只手为他输送真力,却是没有注意那兽又来一击。
手掌拍下,定海元睛兽并没有瞧见那两人逃脱,于是得意大笑几声,待它抬手瞧那战利品时,却是一场空了。于是连忙转动头上的三只深眼左右寻找。
却见那白衣女子微微垂着头,手中抱着那受伤的男子,将他轻轻放倒在舱门之前,使了仙障将他罩在其中。方才转头,眼波清寒冷厉的望向那头凶兽。
只一瞬,她飞身而起,直直向那凶兽俯冲而去。衣袂飘飘却向那寒风飒雪之中盛放的雪莲花,点点开放,片片开放!
聆芷没有武器,便以气为剑,直直刺向那定海元睛兽头顶的元眼。她速度颇快,剑无实形,却满是凌厉。定海元睛兽身材庞大,一个躲闪不及,便已失了一只最为重要的眼睛。那眼中奔流而出的深绿色液体源源不绝流向大海,它似疼的异常,一声嘶吼咆哮,大手向聆芷拍来。
聆芷一个闪身,便从它腋下猱身而上,直冲向它头上右眼,那凶兽心有余悸,抬右掌来挡,却见聆芷似乎早已料到,似光似箭的速度俯冲向那凶兽右掌,剑锋直刺它夺了玉隐左臂的血口。那兽又一声咆哮,紧紧缩回右臂,又抬起左臂来打,聆芷运气将刚刚运用自如的那剑化作长刀,向那兽左臂大力劈去。那兽身形庞大,臂也肥厚,聆芷这一下虽劈到实处,却也未完全将它左臂卸下。那兽没讨到便宜,又吃了大亏,见情况不妙,便迅速沉了身子隐与水中。
聆芷见状,又回首向玉隐飞将而去,一摆手将他身子送入船舱之中安置好,他早已疼到晕厥,头上冷汗直冒,聆芷微微皱眉,方才向外奔去。
出了船舱,一跃入海。白衣消失,金尾现出。她四处看了看,便向左前方追去,那定海元睛兽元眼中不断漏泄出的秽水成了此时寻它最好的指引。
她原就游得比一般鲛人快些,这时候倒也适当运用了些法力,却是事半功倍的。行了不久,便见那兽正在一处礁石后躲着,似是没有发现她追来,聆芷也有意的放慢了速度游过去,待微微瞧见它侧面时大惊失色,原以为把它打的怕了,不想它此时不知在哪处抓了四五尾鲛人,正是食人未咽的模样。那兽元眼之中依旧流着那深绿的液体,流的身上到处都是,那些鲛人之血从它嘴角流出,画面血腥至极,聆芷心中升起一阵恶心,却当即使劲儿摆尾,伸手运气成剑,囫囵向那兽刺去。
定海元睛兽没有防备,左臂正中一剑,那被它撕裂剩一半躯体的鲛人从它口中掉下,它怒目视着聆芷,待瞧清楚她下身金尾时,一下子泄了气。慢慢挪了肥厚的身子,头部微微底下,却像是个认错的样子。
聆芷倒是不清楚的,这样厉害的凶兽,怎的会做这样一番俯首的姿态,于是狐疑向它看去,却见那兽毕恭毕敬,甚至还有些畏畏缩缩的意思。于是更加不明所以,只得厉声问道:“你识得我吗?”
那兽似乎能听懂她说话,这时候连忙点头,点了几下又连忙摇头,又觉着不对似的转而点头,它这般做事却是完全弄懵了聆芷,大声道:“我问你是否识得我,你怎的一会儿识得,一会儿不识得?莫不是在作弄我?”
那兽将那巨大的头紧紧伏在地上,以示恭敬。
聆芷心中疑惑未消,戒心也未退,只冷冷瞧着那兽,不做言语。心中却在暗暗盘算现下情景该当如何,她原本便是想为玉隐讨回公道,只将这兽一只左臂除去即回,倒是不曾想赶尽杀绝的。刚刚见它那般残忍吃人,心中怒意大盛,要与它周旋周旋。可是如今这兽,却是这样的恭顺,且似乎知道些什么事一般,却是不好办了的。
她自然想知道这兽究竟知道些什么,可想了想那玉隐的情况却是着了急的。眼见这兽伤重,应是无法再去海上害人,倒也不必赶尽杀绝。只是,若它再残害海中鲛人那便是自己的罪过了。她心思转动,没有半刻停下,眼睛瞥向那兽时,见它身子颤抖,却是个害怕的样子。
“今日我大可将你杀掉,你可懂吗?”聆芷声音威严问道。
那兽使劲点头。
聆芷又道:“不过……我想……或许应该给你一个机会的。”
那兽又是使劲儿点头,却不敢抬眼看她。
聆芷伸手隔空对着那兽比划一番,口中还配着小声喃喃,半晌,却见一道金光横空而出,将那定海元睛兽裹了个严严实实,这法子是当初玉屠上神抓小黄时用的法子,她开始只觉着神奇,后来在沧海梦中终于听玉屠对她讲解了一番,她原本就是当个新鲜东西听听,却不料之后竟阴差阳错得了法力,今日原想试一试,却不想竟真的用起来了。
见那兽被困住,聆芷低声道:“待我办好了魔界之事,便回来放你。”说罢,又想起这兽被困在金光之中,也不知能否听见她说话,于是也不耽搁,直冲海面而去。
她回到船上时,这船已比刚刚被拦下那处行远了许多,她并未往回走多远,现下抖了抖身上的海水,那白衣又神奇出现,将她包裹起来。
不知那化作大船的紫霄大人知不知道刚刚的情景,聆芷心中微微担忧,向着船舱刚迈出一步,便因了刚刚那番力竭倒下,再无知觉。
大船载着昏迷的二人继续行驶,不知幸运还是怎地,那处往后却没遇上什么大风大浪。船行半日,便能远远瞧见一座仙岛,虽非云雾缭绕,却也隐隐散发祥和之气。那大船不知受了何物牵引,此时腾空而起,飞离海面,直上云天。
远远飞至那岛上空边缘,大船再不能维持,紫霄重现了人形,仍旧是那身云纹紫袍,却滴水未染。
他两只手一只手托着面色惨白的玉隐,另一只手托着今日叫他大开眼界的聆芷。他们今日经历的事,他虽化作死物却也是知道的。只是那术法不到这仙岛,饶是他也解不开的,便只得干着急,却是帮不上忙。那聆芷与定海元睛兽大战时,他颇为惊异的,原本见了这姑娘是觉着她没甚稀奇的,这时候却觉着是自己目光短浅,自家那位谁的面子也不给的上神肯为这姑娘受那般罪,这姑娘,又怎会是个普通女子呢?
于是也不耽搁,刚刚那番已是经过了仙障,想来那位道君已知道他们来叨扰了。于是远远瞧了那岛,当真觉着心旷神怡。早前便听闻北海鱼鲮岛是个仙家难得的圣地,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
于是不再耽搁,向那岛上飞将下去,稳稳落在岸边。将聆芷与玉隐二人轻轻放下,依次为二人看了看,这一看,心中的惊异之情更甚,玉隐这伤看着严重,却不会致命。再探聆芷,才发觉她体内真力逆流,随时都有力竭身亡之险。
正欲用仙法将她二人再次托起,以求那道君救治,玉隐却在这时缓缓睁了眼,紫霄忙转身将他扶起,便听他声音虚弱问道:“聆芷?聆芷?”
紫霄不知如何答他,扶着他看了看那倒在地上,脸上一会儿发红一会儿发白的女子,继而微皱着眉,向他摇了摇头。
玉隐急了,挣开紫霄扶着的手,向聆芷挪去,手攀上她纤细的手腕,探了探脉息,随后绝望的一声低吼,用仅剩的一直只右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紫霄静静立在一侧,心情沉重的看着这二人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