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黑蛇不住地发抖,身躯看上去比原来更粗壮了,皮肤上的角质鳞片向外膨胀,如同突起的棘刺,更为显著的变化在于它的体色由原来的玄铁色转为了暗红,似乎由于暴怒而使得全身充血,那仅剩下的独眼也从泛着荧光的黄绿变成了血红,死死地盯着众人。
韩昌奇和牛兴庚已经跑到了隧道口,刚才赵三儿的“精准一枪”给二人赢得了宝贵的时间,韩昌奇一见隧道里面,祝鸿誓带着一干手下都聚集在这里了,被救出的平民也没敢远离大兵们的保护,只是躲进了隧道的更深处,那名黑袍女子也在其中,却未和其余人等挤在一起,而是单独地蜷在墙根。幸存的人们一个个在“灵石”发出的微光里瑟瑟发抖,那情景如同阎罗殿里等着挨判的冤鬼一般,惶惶不安,不知下一个倒霉鬼会不会轮到自己。
韩昌奇拿眼一扫,大概地算了下人数,不由得一阵心凉,在场的人数已不足五十人,其他的逃亡者不是葬身蛇腹了,就是在迷雾中逃散了,在这地方失踪的话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祝鸿誓一见到表弟虽然狼狈,但却毫发无损,欣喜地说道:“你没事就好了!担心死我了!”韩昌奇却高兴不起来,对他说:“死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这么多的弟兄,真他娘的亏!”随即又问道:“还有多少弹药?都拿出来,往这畜生身上招呼!我们就算杀不了它,咬,我也要咬它一块肉下来!”
黑蛇忍着疼痛,暴涨身躯,雾气的变薄更让它少了身体上的重荷,它矫捷地左右扭动着身躯,慢慢靠近了隧道口,失眼的疼痛使它更加谨慎,表现出来的狡猾举动使得赵三儿的瞄准射击成了大难题,赵三儿仅凭着肉眼死死地盯着黑暗中的那一点血红,泛光的血瞳在黑暗中曳出的残像捉摸不定,给赵三儿的瞄准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就在刚才他抓住了一个黑蛇大意的机会,打瞎了它的一只眼,但现在黑蛇已经有所提防,而且游动时动作更快更诡异,自己还能不能拿下它另外一只眼睛就未尝可知了。此时的黑蛇已经距离自己不到十米的距离了,身边的人都把枪上了膛,都举枪瞄准着……就看自己这一枪了,赵三儿突然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前方红色的轨迹好似忽然停止了半秒,赵三儿的手指扣下了扳机……
当扳机扣下的一刹那,赵三儿后悔了,这分明是个圈套,狡猾的黑蛇故意将头停住一瞬间,立即快如闪电地又将头扭开,就是为了吸引队伍里的那个让自己吃了大亏的“神枪手”开枪,若是第一次停止他不开枪的话,它准备重复第二次,第三次……枪声响起,子弹贴着黑蛇的头皮击了个空,抓住了这个机会,黑蛇弹射向隧道口,势如离弦之箭,带起一阵狂风。
韩昌奇、祝鸿誓一干人等一见赵三儿放枪后,也不约而同地扣动了扳机,一时间枪声大作,耳朵里嗡嗡直响,藏身隧道里的众“平民”统统捂住了双耳,闭上了眼睛,有的甚至哇哇大叫。愤怒的子弹全都倾泄出去,韩昌奇口中大吼:“杀杀杀杀……”整个山腹仿佛也在跟着怒吼。
飞溅的子弹打在“花林”里,残花飞溅,连雾气也跟着子弹运行的轨迹流动起来。一开始黑蛇硬顶住子弹的射击还能猛冲,渐渐地,黑蛇的攻击速度被众多的子弹带来的冲击力抵御得越来越慢,那毕竟不是一把枪啊!黑蛇凭着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鳞甲和对食物的执念,一点一点地挪到了隧道口,那狰狞的蛇头已清晰可见,这是两个物种的对抗,这是两种意志的对抗,是生存权利的对抗。韩昌奇等人知道自己已退无可退,自己和身后那些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了,隧道还很长,一旦逃亡,以黑蛇的速度估计自己跑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那后果不堪设想。在场的人都没有多少逃亡的力气了,子弹也所剩无几了,肉搏?那根本就是个笑话,唯一剩下的,也是最重要的,只有那一丝为生存、为心中不甘而燃起的斗志—被满腔怒火点燃的熊熊斗志。
众兵士在威压下表现出了誓死不退的精神力,虽然“精神力”这东西说起来很虚,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它变虚为实的时候 ,就会化为巨大的力量,比如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句话,虽说这话原意是指:哪怕是再小的一件事,我们也应该尽全力去做好它。但是这里,我们从另一个层面去思考,从字面上去想,狮子和兔子不管从体型和力量上都完全不对等,但兔子一旦在恐惧下爆发出力量,哪怕是狮子也有可能会受伤,所以就逼着狮子对付兔子时要尽全力。韩昌奇他们现在就是那只怒气爆发了的“兔子”,怎么着也要咬下代表着“狮子”的巨蛇身上一块肉下来。
几天前祝鸿誓带着部队一百多号人进入塔楼时拿黑蛇没一点办法,很大原因就在于黑蛇身形矫健,快如闪电,况且那时黑蛇巨大的身躯加上不畏刀枪的体肤给初见它的人类带来一种巨大的恐惧和震撼,导致己方损兵折将。如今却不同了,随着黑蛇的逼近,它那速度上的优势在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隧道里荡然无存,而庞大的身躯又使它成为了众人的“活靶子”,反正一股脑儿地将子弹射出去,怎么着也会打中它的身体,祝鸿誓一边招呼众人且战且退,一边将黑蛇引入隧道,大家都在奋力地抵抗着。作为代表“狮子”的黑蛇硬扛着子弹钻进了隧道,为了猎食这群“兔子”它也是真拼了,眼看着大批的“美食”就在眼前,是谁还忍得住啊?黑蛇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一般向前努力钻着。
子弹消耗得很快,祝鸿誓和韩昌奇都清楚的知道,再这样下去,肉搏是在所难免了,但是仅凭着在黑蛇眼中“细胳膊细腿”的自己,可能毛也难伤其一根,最后都会填了蛇腹,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丝绝望。就在这时,在这危急关头,终于这二三十条枪的同时攻击突显出了“滴水穿石”的效果,子弹终于没有白费,也终于在这密集的弹幕之下,如中头彩般,几颗子弹陆续地打在了蛇身同一点上,将其鳞甲磨破,击穿,使黑蛇受到了创伤。
其实似黑蛇这么大的体型,小小的子弹对其身体的伤害十分有限,问题是前面已经挨了一记“眼中钉”,现在又吃了一根“肉中刺”,试想一下,如果你眼里掉进一颗沙子,手上再来上一根肉刺,哪怕它们再小,你都难受得要死,更何况黑蛇没手没脚的,也拔不出来啊!黑蛇今日连吃几次闷亏,那信心严重受挫(如果它有的话),动物天生趋利避害的本性就显露出来了,它在害怕着,像受伤的落水狗一样,硬挨着零星的子弹攻击匆忙地退出了隧道。它急于缩回脑袋,结果慌乱中,好巧不巧地那巨大脑袋就撞破了隧道口处的石顶,随着“轰隆”的响声,那人为修砌而成的顶部坍塌了,破碎的石块,泥土,晶石一并落下,灰尘高扬,临逃跑时都搞出那么大的阵仗,真叫人为之惊叹。
待弹夹中的子弹打空,尘埃落定后,隧道中一片宁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众人全都呆呆地注视着前方,前方隧道已然被石砾堵死,破碎的“灵石”在石碓中幽幽地发着荧光,待确认不会再受到黑蛇的威胁后,一干人等皆发出大声的欢呼,有人在嚎啕大哭,有人在小声啜泣,不管这么样,命总算是保住了,这场人蛇之战以人类的坚持抗争而宣告胜利了,虽然那只是一场惨胜。
韩昌奇浑身疼痛,扣动扳机的手指更痛,那些都不重要了,反正我们都胜利了。他看了看祝鸿誓,苦涩地笑笑,祝鸿誓也回以同样的表情,这次殁了这么多弟兄,可谓是元气大伤了,联想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两人心里一阵黯然,完全没有大难逃生后的喜悦。祝鸿誓收拾好心情,斩钉截铁地只喊出两个字:“回—家!”
待众人相互搀扶着沿着隧道“爬”出山洞时,时间已是第二天中午了,外界的阳光刺激得人眼睛几欲瞎掉,外面那大好的山河!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是那么美好和亲切!侥幸生还的众人激动得泪如雨下,特别是那几个洋人,“阿里嘎多,阿里嘎多裹扎以马斯”和“thank you ,thank you very much for your help”地对着祝、韩二人说个不停,祝鸿誓也不断地好生安抚这些“潜力股”,并承诺会把他们安全地护送出山,得到了一众“外国友人”的“高度评价”和“一致赞赏”。
被安排在洞口值守的两名弟兄一见自己的长官全都安然回来,不禁心中喜悦,韩昌奇也满意二人的“尽忠职守”,拉过二人低声耳语,安排他二人立即去把刘胡子私藏的赃物赃款监管起来,待自己回去后带人来接收,二人领命,最后这支杂牌大军在祝、韩二人的带领下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