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定当时我是把“黄皮本子”放在桌上的,绝没有放在其他的什么地方,但此时桌上除了那个被我打开过的“黑木匣”外,什么也没有。片刻间我开始怀疑起自己来,自己到底有没有把那本记事本放在桌上呢?人就是如此,一旦对自己有一丝怀疑,那之前再肯定的事都会打上若干的问号。
桌上没有,地上没有,椅子上也没有,难道会自己长脚跑了不成?我赶紧抛开这荒谬的想法,现在我唯一确定的是:我没带走那本本子,那本子开始也确定是留在桌上的……不,这间客厅里的,我都不确定是不是放在桌上了。我忽然脑子里有些怀疑这是大生或者黄梁搞的“恶作剧”了,黄梁应该不会这么做,他应该不是喜欢搞“恶作剧”的人,应该吧?之前他瞒了我这么多的事情,让我对他的信任有了一丝动摇。大生人虽“不着三四”的,但也算是知道轻重的人,也算是吧?我脑子昏了,不信任的感觉会滋生蔓延,我赶紧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行了“刹车”处理,清了清脑子,理了理思路,忽然脑子闪过一丝灵光,顿时我头皮绷紧了,难道有人来过了,就在我们走出院门不久?如果时间再向前推移一点,难道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们?如果时间再……不会是有人从头到尾一直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不敢再想了,苏东坡曾说过—“人生识字忧患始”,聪明人最是烦恼,虽然我不是聪明的人,但思维太过活跃也会徒增烦恼。现在我非常肯定的是—一定有人拿走了那“黄皮本子”,至于原因,那铁定的是对记事本里的东西感兴趣,我对这想法暗自好笑,废话,没兴趣谁拿啊!
抱着对一切可疑之事物都应该怀疑的态度,联想到刚才在韩家大院不远处遇上的那个“醉汉”,擦身而过时那一瞬间的“违和感”让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认定刚才那人和记事本的丢失有着极强的联系,会不会?有没有可能?那人趁着我们仨出了韩家大院后,待我们刚一走远,立即进入屋内,从桌上拿走了“黄皮记事本”,想到这里,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我立刻冲了出去,去追刚才的那个“醉汉”。
出了韩家大院,我沿着来时的路疾奔向前,跑着跑着,路过刚才遇见醉汉的那盏路灯附近,我特别留意了下路边,并没有发现地上或者路边有呕吐过的痕迹,这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想,八成是那人顺手牵羊拿走了“黄皮本子”,逃走时刚巧被我撞见,装出醉态来麻痹我。一般人对醉汉都是避之不及,那人更作出呕吐的姿态,让人不忍直视。此人异常狡猾,他巧妙地利用了人们怕事的心里,隐藏住了自己的行藏。我不禁暗悔,为何自己没有去深究那一瞬间的“违和感”,现在思绪如麻,也实在想不出来那种“违和感”所产生的原因了。
我还是向前奔跑着,这段路其实并不算长,三四百米距离的路却因为老社区的房屋修得杂乱无章而七弯八拐的,我拐过了两三个弯了,照理说我这速度就算追不上那人,至少也应该看见那人的影子了,但是我的前方路上依然空空荡荡的。再向前跑一段路可就要出社区大门了,前面迎面走来一个人影,晃晃悠悠的,我心中一喜,可算追上了。可那人影是正对着我过来的,不可能是那人,难道他做了贼还会投案自首?我不信。
果然,人影走近后,我一瞧,是大生那家伙,可不就他走路晃晃悠悠的吗?他一见到我,嘴里嘟囔着:“去拿个东西去那么半天,怎么这么久?老黄不放心你,非要叫我过来……”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速问道:“刚才有人经过没有?”大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我:“你说什么?”我又问他:“我是说刚才你过来,一路上看见有人经过没有?”大生以为我逗他,笑着说:“有啊!就是你!”待看见我严肃的表情后,他收了笑脸问道:“怎么了?我一路过来没看见什么人啊。”我的心有些失落,我不知道那本记事本掉了会有什么后果,但我知道那本记事本对韩昌奇老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从他收藏得这么严密可以看出他有多么珍视这本“黄皮记事本”。
我和大生回到车内,把记事本丢失的事和盘托出,包括发现那可疑的“醉汉”的事儿也说了出来,黄梁沉着脸说道:“算了,别去想那么多了,是个“谜”,那“谜底”终究会浮出水面的,如今这记事本不丢也丢了,说不准哪天它又会回来的!”我暗自揣测黄梁说这番话的意思,本子丢了,黄梁是有些埋怨我的,怪不得别人,本子确实是在我手上丢的,我只能认账。我猜想大概黄梁也知道本子对韩老人的重要性,说不准以黄梁的性格,他一定会暗中去调查这件事的,我也坚信他有这个能力。刚才在屋内我怀疑他的人品,这会儿我感觉自己很可耻,很惭愧。
路上我和黄梁都没言语,只有大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黄梁一定是和我想着同样的问题,到底是谁?又为了什么拿走了那本“黄皮记事本”?想着想着,我们已经驱车回到了“香樟镇”。
黄梁开着车来到镇上小吃街,随便挑了一家烧烤店,我一看是镇上仅次于“白记烤串”的“陆家酱爆烧烤”,陆老川家的“酱爆肉”味道独特,我们几个也常来一饱口福。今天他一见我们仨,脸上堆满了笑褶子,连忙招呼我们往里面请。我们三人选了临近路边的桌子,落了座,各自点了想吃的食物,陆老川忙着叫伙计张罗去了。我们正闲谈着,大生却叫道:“有菜无酒没啥意思,弄点酒来喝喝嘛。”说着他开始央看着我,我看了看黄梁说:“今天大家都有些累了,喝点酒去去疲乏。”黄梁见我这样说了,就点头道:“也好,但今天我开车,就整点‘啤’的吧!”我不等大生插嘴,接口道:“嗯,那就整‘啤’的!”说完我就走出店门口,大生在身后不满地嘀咕道:“我还想整点‘白’的说,老川家的‘枸杞泡白酒’味道好极了……”我没搭理他,径直出了店门,黄梁笑了。
白酒不管哪家饮食店都有,都是打的散酒泡的,不管是泡枸杞,泡黄果,泡杨梅,泡刺梨……泡各种能泡的东西,那都可以买散酒来泡,只要喝不死人,都是合法的。但啤酒就不同了,那必须到指定的商铺去买,因为啤酒是有保质期的,当然有些饮食店也会为客人提前预备好,客人来了直接在店里就可以买到。我走过两家小吃摊,摊主店主都是熟人,毕竟我原来可是单身汉,下馆子是常有的事儿,所以这街上认识我的人不少,他们都热情地和我打着招呼,我也客气地回应着他们。
来到“许家小百货”,我进去买了半箱啤酒,小许和我客套了几句,弄了个大塑料袋给我把箱子装好,犹自不放心地又套了一层,临走时还抓了把糖果塞在我的口袋里,寒暄着送我出了门,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刚到门口,她外婆一听是我的声音,从里屋跑了出来,带起一阵过堂风。这老太别看一把年纪,精神好着呢,她边走边嚷:“长生啊,你来评评理,我家小许下个月就满二十一了,恨嫁啊!我们家就这么一个闺女,以后这店子都是给她准备的,财衬再多也要有人帮着理,店再大也需有个男人来张罗,长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我哭笑不得,点头称是。
小许是个好姑娘,漂亮不说,心眼也好,更难得的是持家贤惠,也是应该找个好男人来爱她,可是全世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男人,我对小许没感觉,对她的感觉就是邻家小妹妹一般地关心,压根儿就没往男女关系那条路上想过。看着小许被她外婆弄成个大红脸的样儿,红彤彤,粉扑扑的,我不禁想起几年前初见她时,她还是个十几岁的羞涩少女,如今她已经出落得如花似玉了,真不禁叫人感慨。我嗯啊嗨地和她外婆打着哈哈,随便应付了几句,就逃也似的溜了。
多亏了那位美丽善良的姑娘,她给我的塑料袋拉手上包上了一块手绢,我提着这半箱啤酒才没那么勒手和费劲,我脚下踏着石板路,心里在感激着小许的细心……一没留神就碰见了一人,那人迎面走来,颇感意外地对我打着招呼:“哎呦!没注意是你啊!小卜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