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事了,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海棠转了一圈,还跳起来摸了一下阮青森的头。
“没事就好。”
上完了一天的课,海棠才发现露琪没有在。可能是因为刚刚出院的关系,所以她也没有来得及去想之前的事,是在放学的时候,她听到有同学在议论说:“听说露琪怀孕了啊,诶,真不知道洁身自好!”
海棠一愣,手里的课本全部掉到了地上。幸好班上的同学都陆续离开了教室,所以没人发现她那一刻的惊慌失措。
她跑出教室,朝着阮青森的教室跑去。时间仿佛被定格,每一秒都显得极其漫长。阮青森的教室在五楼,从一楼到五楼,平时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现在海棠却用了十几分钟。在教室门口,海棠没有发现阮青森的身影。
于是,她又跑下楼,朝他家的店跑去。
就在市场口,海棠见到了阮青森和露琪的身影。他们并肩走进店里,露琪的脸上露出微笑,而阮青森也好像是笑着的。
那一刻,仿若晴天霹雳,海棠的世界被黑暗吞噬。像是突然跨入了永夜,海棠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阮青森正坐在床头,她的头枕在阮青森的臂弯里。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那样美好,像一个天使。可是他却不属于自己。他的臂弯那么柔软,只可惜,她只能在这样的时刻才能枕在上面。
阮青森是突然惊醒过来的,或许是手臂麻了,他摸了摸海棠的额头,然后问道:“没事了吧?怎么去店里也不跟我说一声?”
此时的海棠,什么都不想说。她分明从阮青森的话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他是在责备自己没有打招呼就去店里了吗?他是怕自己看到他和露琪在一起吗?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正是黄昏,天边是大片大片的火烧云。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海棠在前面。阮青森在后面。确切地来说,是海棠一直在生闷气,而阮青森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达桑夏街口的时候,海棠忽然停下来转过身对阮青森说:“以后你别送我了,我也不会去找你。下个月我就要回到A城了。”说完,海棠毅然地离开。
阮青森愣在原地,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看得出来海棠是认真的,因为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她是有了喜欢的人吗?还是觉得自己让别人误会了她?阮青森只能这么猜测着。他沿原路返回,走过来时的路,那些风景在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变得熟悉。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走了吧。又或许,他再没有必要来这里了。
【07】
海棠离开的火车是在凌晨,傍晚的时候,她一个人悄悄地去到了市场。隔着很远的距离,她看到了店里坐着三个人,阮青森和露琪,还有他的哥哥。
头顶的月光清亮,星星如碎钻般铺在夜空。海棠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就从脸颊上滑落了下来。她奔跑着,逃离幸福的地方。风呼呼地从头顶吹过,原来奔跑的时候,也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她想起,很多个夜里,阮青森骑车载她回家。也是同样的风,她将头靠在他的后背上,能够感觉得到他的体温和闻到一股淡淡的洗衣粉清香。
如今,她只有在记忆里将这些画面串联起来,然后像放电影般,在眼前缓缓而过。
泪水被风吹干,连痕迹都没有。
原来爱一个人,也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她提着行李坐在姑姑的车里,车子驶过桑夏街口,驶过学校,驶过她曾避雨的市场,那里有家卖章鱼丸子的店,店里有个少年微笑晴朗,美好善良。
“真的决定不留下来了吗?”姑姑问海棠。
“嗯,反正大学也会到爸爸那边去呢!”海棠靠在椅背上,仰着头。这样,眼泪就不会流出来。
在火车启动的那一刻,她掏出手机给阮青森发了最后一条短信。她说:“谢谢你,让我学会爱一个人,也谢谢你,让我学会了爱自己。我走了,再见。”
发送成功。然后她将手机卡拨出来,丢到了窗外。
火车飞驰,驶离她的青春和爱情。
而此时,接到短信的阮青森正冲出店门,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朝火车站急速开去。他想着,如果能够再次见到海棠,他一定要将她挽留下来。他不能没有她。
海棠不知道,其实从她在桑夏街口将纸巾递给阮青森的那一刻起,他就喜欢上了那个眼神单纯的女孩,只是他放不下面子,在一个看到自己被人揍的女生面前而表白。后来给露琪的那封信,其实是他帮他的哥哥转交的。是的,海棠听到的露琪在外校的那个男朋友,其实是阮青森的哥哥,阮青空。
那么,露琪找海棠麻烦的那件事呢?或许露琪并不知道阮青森喜欢海棠,如果知道,她才不会去帮自己的朋友出气呢。是她的朋友喜欢阮青森,所以她才将海棠约到了天台。那段时间,阮青森的妈妈病情严重,所以阮青空就一直守在医院,露琪偶尔会去店里帮忙,所以海棠才会误会。
只是这些误会,如今都已经来不及解除了。
阮青森在空空的站台上徘徊了很久,这个自始至终都不知情的少年,看着列车离去的方向,一个人蹲在地上抽泣起来。他的肩膀扑簌簌地抖得厉害,在明亮的灯光下,仿若一只折翼的天使。
而躺在卧铺上的海棠,一夜难眠。她那么想念那次在医院时枕在阮青森的臂弯里,那一刻,她恍惚以为时光走到了尽头,他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咫尺。
只不过,咫尺亦是天涯。
他们的天涯,只隔了一个臂弯的距离。从此,再也不会遇见彼此。
恩格斯的爱情故事
隆冬的英国曼彻斯特,铺天盖地的雪包裹着这片冰冻的世界。在市郊一块小小的沟谷里,几百间摇摇欲坠的破旧茅屋周围尽是瓦砾和垃圾。这就是爱尔兰人聚居区。
在那狭窄拥挤的街道上,一位年轻的姑娘一个劲地在规劝一个上了年纪的醉汉回家,可他说什么也不走。老人喝干了杯中的酒,对他的酒友们喊道:“打倒英国的吸血鬼!”随后,他傲慢地把一枚银币扔在桌子上大声喊道:“弟兄们!喝、喝!”
姑娘飞快地把钱抓到手,想夺门逃走,满脸胡子的父亲暴躁地追上来,因用力过猛,栽了一个大跟斗。他抓着姑娘的衣襟,喊道:“给我钱,玛丽!给我钱,玛丽!”姑娘把父亲扶了起来,又把钱还给了老人。“谢谢,小玛丽,我的好女儿!”酒友们大叫起来:“太棒了,我们又可以喝了!”
姑娘忧郁地离开店堂,头巾掉在地上也不知道。这时,从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名叫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小绅士,他是旅居曼彻斯特到贫民区来探望一个工人朋友的。恩格斯从地上捡起头巾,追上那个姑娘。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嘴唇直哆嗦。
突然,她双手掩面,放声大哭起来。恩格斯把头巾递给她:“小姐,您的头巾!”
她机械地接过头巾,揩干了眼泪。
“我可以帮您的忙吗?”
姑娘没有看他一眼,眼泪汪汪地说:“你看见他了吧?我可怜的父亲,把整个一星期的工资都拿来喝酒,以酒解愁。可母亲在家有病,小弟弟小妹妹们哭喊着要面包,老奶奶在床上呻吟,小房间里生不起火,冻得要命。这个该死的小酒馆!……”她突然抬头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人,充满敌意地叫起来:“您是谁!您想干什么?”
“我是罗伯逊先生的朋友。”
“真的?!”
“您认识他吗?他现在在哪里?”
姑娘点点头说道:“这儿的人都认识他,资本家逼着他们搬家了。他们被逼得走投无路,却单单把孩子们留下,可能再也看不到他们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她盯着恩格斯的脸,眼睛里射着愤怒的光:“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贫穷!
要是一个母亲不能给自己饥饿的孩子一块面包,您会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还没有等恩格斯回答,她就转身钻进一间破烂不堪的茅草棚里。
“我们的车去哪儿,先生?”在雪地中等得不耐烦的车夫询问着。他的车上装着满满一车木柴、粮食,这是恩格斯专门拉来救济罗伯逊夫妇的。
您就到那个姑娘家,把车上的东西都卸在那儿,这些东西她家也是急需的。
说完,恩格斯就独自顺着一条弯曲的小路去寻找罗伯逊夫妇去了。山路又陡又滑,恩格斯走了半天,又饥又渴,不安的感觉促使他一步一步地在雪地上机械地走着。
一声狗叫,把他从遐思中惊醒过来。一只小狗从前边一个小山洞里跑出来,嘴里衔来一条头巾。恩格斯吃惊地拿过头巾,顺着狗引的方向走去。他擦着火柴,照亮了这个洞穴。这时,他发现罗伯逊夫妇脸色呆滞,互相依偎着。用手摸摸他们的前额和脉搏,早已断气了。原来他们吃了砒霜。
“自杀,自杀!”恩格斯愤愤不平,他们是被万恶的剥削制度逼死的,他们是资本家害死的!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全城、全国的人都应当知道这一对无辜的夫妇在绝望的情况下采取的行动。“我坚决相信,他们的死,不会是毫无价”“值的!”
恩格斯雇了一辆马车回曼彻斯特,路上要经过沃尔斯利,那个对这对夫妇的死负有罪责的人就住在这儿。忽然,他从衣袋里摸到女友珍妮·格雷格送给他的珍珠项链。他决定把项链送回去!她和她的父母应当知道这个死讯。
格雷格家的别墅里灯火辉煌,门前车水马龙。恩格斯按了电铃,男仆开了门,说主人正宴请贵客,拒绝通报。恩格斯擦身而过,愤怒地走进大厅:“晚安,女士们,先生们!我不打扰你们,只想同珍妮小姐说几句话。”大家惊愕地呆望着这个不速之客:他穿着湿漉漉的大衣和沾满雪的靴子,由于精疲力竭,脸色显得十分苍白,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主人格雷格愤怒地说:“为什么不经过邀请就闯进我家!”
恩格斯两眼瞪着他:“格雷格先生,罗伯逊夫妇在雪地里服毒自杀了。他们看到自己再没有出路了。这要感谢你所采取的宽宏大量的消毒措施!”说完,把项链还给了他的女儿珍妮就走了。
恩格斯回到家里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女管家米勒告诉他,有个叫伯恩斯的年轻爱尔兰姑娘在等他。恩格斯刚一走进客厅,她就跳起来,眼睛里喷射着怒火,声音咄咄逼人,她就是恩格斯在酒馆见过的那位姑娘。对于昨天送到她父母家的那些东西,她没有说声谢谢,张口就骂:“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因为你有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可以装扮成亲爱的上帝去愚弄单纯和憨直的穷人。你的恩赐到底包藏着什么祸心?”
“那你的看法呢?”
“你喜欢我!”她以令人叹服的坦率的态度说:“实际上,你是想跟我睡觉,跟一个清白无辜的爱尔兰姑娘同床,这就是你们英国绅士们的时髦。你们以为,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到,你的算盘打错了!”
恩格斯疲乏地坐在椅子上,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特别是罗伯逊夫妇的死,已经够他伤心的了,现在又听到这些唠叨,实在心烦。“伯恩斯小姐,你消消气走吧!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是,请别大声嚷嚷。”
“我到这儿来,就是要骂你一顿,再把东西还给你!”她昂起头,用愤怒的眼睛瞪着他。
“这车木柴和粮食原本是送给一个朋友的,可是我费了很大劲,没有遇到他。
当时我不知道应该把它卸在什么地方。这时候,你来了,这只是一时的想法,我并不要你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