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和眩晕顺着右耳钻进离空的脑袋里。风声听起来很奇怪，是啊，离空的右耳聋了。
他爬起身，摸了一下，身体和头都在。是谁死了？离空回头看了一眼，是人造人，他那个藏着各种宝贝的腹部还在，然而胸部以上的部分就都没了。
人造人死掉了。
痛心，但又不能痛心。人造人的死的确是个遗憾，但是离空马上也要步上他的后尘。爆炸的冲击造成了严重的内伤，耳朵的损伤则是让离空失去了站起来所需要的最基本的平衡能力。惨败啊。离空倒在地上，等待命运的召唤。他残废了，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是现在的他只能任人宰割了。
被击退的妹妹们重新包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把离空抬起来，运进了妹之馆中。
（不杀我吗……）
落地的冲击刺激离空再次清醒起来。这些看似可爱的妹妹们比看上去更加有力，她们把离空运进了地下室，收走装备，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什么也没说，就扭头走了。
离空爬起身，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哟，你也来了啊。”
白冰儒在地板上盘腿而坐，一副“恭候多时了”的样子。
离空用残存的力气，重重地给了他一拳。
“什么‘你也来了啊’？！老子在上面拼死抵抗就等着你来救啊！原来你丫早就被抓过来了啊！”
“嘛……我毕竟是倾向后勤的嘛，打打杀杀的不适合我了……我想着你应该也会直接投降的，没想到你还会抵抗一下子……”白冰儒揉着被离空打肿的脸说，“说这个也没用啦，你有什么计划？”
离空被问得怒火中烧：“你居然还问我！我是被你带过来的哎！计划？肯定是是要想办法逃出去啦！”
“是吗？”白冰儒不置可否地说，“你认为我们被关起来了吗？”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
离空看了一眼四周，整个地下室空无一物，就连关押犯人最基本的牢笼也没有。周围也看不到看守，他们两个和传统意义上“关押”还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地下室正中的一个圆圈之中，放眼整个地下室，还有不少这样的圆圈画在地板上。
（没有个栏杆什么的吗？）
“画地为牢。”白冰儒指着地板上画着的圆圈说，“机关型术式，给予逃脱者以惩罚。因为死亡会更改复活点，所以相比牢笼，还是魔法更管用呢。”
“什么意思？”离空问道。
“你有什么不用的东西吗？扔出这个圈你就知道了。”
离空在身上摸索一阵，自己的四瓶染料竟没被收走。离空扔出一瓶，只见银光一闪，染料瓶竟在空中就被三支不同角度射来的飞镖洞穿，而残存的染料瓶在落地之后就引发了地板的崩塌，和破碎的地板落入了火海之中。是的，地板下是与地上完全不同的空洞，充满了炽热的岩浆。更奇怪的是，不管离空总么找，也找不到那三只飞镖的发射机关。
“别找了，我说了这是魔法。画地为牢是周文王姬昌发明的术式，核心规则是‘以无形之牢代有形之狱’。不过当时仅限于道德类惩罚，并不是什么严厉的术法。随着后世刑罚的加重，这个术法也就被改进成了这个样子……不管怎么说，这个魔法是我们的老乡布置出来的呢。”白冰儒又变成了一贯的教学语气，“那么离空同学，问题一，为什么对方会这么放心地把我们扔在这个地下室中呢？”
“你不是说了吗？这里有那个什么画地为牢的魔法……”
“就这样而已么？”白冰儒冷笑着说，“思维不够全面。事实上，毕竟魔法也有它限定的范围，如果我们有强悍的魔法或者血统，冲破画地为牢是不成问题的，从他们完全不使用这个地下室来看，范围大概就是这个地下室了。当然，我们没有强悍的魔法或者血统，但是够强的炼金术是有的。至少我有。”
“画炼成阵的道具已经被她们没收了啊。我们连一根粉笔跟没有。”
“但是染料却留给你了。而且既然我们是炼金术师，对方也应该要考虑到我们有可能打开过真理之门，可以做到‘无阵炼成’的可能性才对。”
“那么就是材料的问题了，我们没有可以进行炼成的材料。”离空指着地板说，“我坚定了地板以下。这里地板很薄而且不稳定，所有圆圈的位置都是在一根一根不稳定的柱子顶端，如果随意抽取这根柱子的材料来炼成，我们恐怕也要葬身火海了。”
“你总算是说到了点上。”白冰儒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拍了拍离空的肩膀，“问题二，你认为这些妹妹真的是妹之馆自然产生的吗？”
“我不确定，我没玩过ELONA这个游戏，不过既然乱入了这么多其他动漫的角色，我觉得不会是自然产生的。”
“不错。事实上，难度改变不管怎么改，都不会出现其他世界的产物。因为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固有规则，对这个固有规则，可以称作盖亚，或是世界，又或是神……能突破这种规则限制的，只有公司的老板，还有我们这些玩家而已。”
“照这么说，这里也有玩家吗？”
“一定有。”白冰儒肯定地说，“应该是生物类玩家，而且自身能力并不强，依赖生物战斗……相信我们这幅样子，应该能让他放下戒备，现出真身吧。”
“这是你的计策吗？”
“可以这么说吧。”白冰儒笑笑，“那么问题三，你认为对方是怎么看出我们的能力的？也许你用了炼金术，但是我可是直接投降了啊。”
“这……”
“你应该比我清楚。打开你的搜索引擎，现在你需要点数最多的是哪个选项？”
“鉴定师属性……我明白了！”离空一拍脑门叫道，“没有选择高点数的鉴定师属性，而是选择了点数更低的TANK血统……他恐怕已经有了这个属性，或者是与这个属性相近的能力！”
“这只是猜测，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没办法兑换属性这样的特殊项目。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分析，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没错。”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不杀我们呢？”
“为了让我们交出更多的选项吗。”
“答对了。点数和选项虽然不可以交易，选项却可以交换。而兑换的服务对象也可以是别人……他是为了把我们榨干榨净，才用囚禁的办法的。”
随着白冰儒抽丝拨茧般的分析，离空不觉也冷静下来。的确，白冰儒想得更加细致长远。
“那么，下一步我们干什么？”
“等。”白冰儒干脆躺到了地板上，“等妹妹们的主人登场。到时候你不要多话，只管把他身上的情报全鉴定出来。交涉的事交给我。”
（等么……）
白冰儒向来不喜欢把计划一口气说完，这些天以来离空已经知道了他这个习惯，对于往后的安排，既然他没说，那就是他不想说了。在他不想说的时候，不管怎么问都是没用的。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离空就以自己的方式打发时间。
那个诡异的画地为牢因为太过罕见的缘故，不过怎么鉴定都没有反应。离空索性也不去想它，站起身，慢慢适应自己现在被打乱了的平衡。先是直立，然后换成“金鸡独立”的姿势，再然后就是各种常见姿势……离空在感受自己的平衡感。
大脑似乎也记录下了一点信息，这大概就是白冰儒说的触觉鉴定吧。然而那些信息并不是文字，而是一种感觉，这让离空也觉得有点无所适从。
当前的时间是凌晨，离空和白冰儒等了一上午的时间。这期间也有妹妹来巡逻，但是频率很低。
对这样的情况，白冰儒居然笑着赞叹：“用无形的牢笼和罕见的看守来关押……利用恐惧与孤独折磨犯人，这真是不错的心理战设计呢。”
“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吧……”
离空吐槽道。
“你们就是昨夜闯进来的人吗？稀客稀客。不好意思，今天起床晚了。来人，上茶。”
略显慵懒但是洪亮的声音传来。从地下室的出口走来一个披着睡袍的壮实男子，如白冰儒所说，的确是个黑发黑眼的中国人。这人的眼神深邃，眼珠黑得像两口井，深深的闪着黑光。从身形上看，他的壮实是天生的，平时的锻炼并不多。身边跟着几个妹之馆原有的妹妹，芙兰则像保镖一般跟在他身后。
妹妹们送上红茶。离空一夜没吃东西，鉴定了一下确认无毒，就大口地喝了。白冰儒也捧起茶杯，抿了一口。
“哈，好茶，多谢款待。在下白冰儒，请问阁下贵姓？”
“既然您报上真名，我也本应该报上真名才是。然而担心家里人的安危，请多见谅。”睡袍男子说道，“称呼的话，就叫我‘炽炎’好了。”
“没事没事。炽炎也是个好名字。”白冰儒轻松地把手一挥，“这地上的飞雪和地下的岩浆简直就是命运的昭告，暗示着我的冰与你的炎在此地际会……”
接下来白冰儒又说了些客套话，天南地北地跟炽炎侃起了大山，两人席地而坐，谈得倒挺开心。其间炽炎又叫妹妹拿来茶点，跟白冰儒边吃边聊。
（你们在搞茶话会吗？）
因为白冰儒交代“不需多话”，所以离空就秉承着“食欲优先”的原则，用食物把嘴边的槽点咽到肚子里。
……
“所以说呢，我这个人是很看重自己生命的。刚才我也把搜索引擎给你看了，我的复活机会实在是不多。这次只是误闯宝地，要是就这么把命丢了，那就太不值了……你看我哪个选项值钱，尽管拿去。同时我也是个技术人员，从房屋装修到武器制造我都懂，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就算不需要我久留，你也可以派几个妹妹跟我学一点技术，百利而无一害。”白冰儒表现得处处可怜，抓着离空的胳臂说，“这小子是我徒弟，会的不少就是脑子笨点。留着他肯定也对你有好处就对了。”
“哦。”炽炎略有兴趣地看着白冰儒，“你们炼金术师讲究‘等价交换’，你有什么条件？”
“首先当然是饶我们不死啦。”白冰儒说，“当然这个不好证明……啊，作为你有心放过我们的证明，今天一天，供养吃喝而且不打扰我们，地点嘛，就呆在这里就行。至于教学还有选项之类的具体条件，明天再谈。”
“就这样？”
“当然了，态度的真诚与否一天就可以表现出来，不信你等一天看看？”
“呵，好。我就等一天。”
炽炎说完站起身，吩咐妹妹们供应食品，然后就离去了。
确信妹妹和炽炎都离开了，白冰儒悄悄问离空：“交给你的任务怎么样？”
离空挠了挠头皮，答道：“不行，完全鉴定失败了。除了知道他有一个疾风步技能，其他的一概鉴定不出来。身上的魔法物品一件都鉴定不了，想必是等级太高了……”
“等级差距比预想还大……算了，这个先放下。离空，你觉得这人有诚意吗？”
“没有。”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冰儒点点头，“跟他聊天的那段时间，我就注意到此人很有心计。他的戒心很重，与我总是保持一定距离，我摸过的茶点他也一概不吃。不过这倒也证明那个鉴定类技能不在他身上……他说的少，听得多。这其实是害怕自己失言说出什么他自己的情报。对于我最关心的生死问题也一直不表态……而且我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他真的有诚意放过我们的话就应该把我们请到屋里才对。再加上你说的‘高级魔法道具很多’，那肯定是用来防身的。而且他绝对杀了不少人才能攒到这么多。还有之前来这里的冒险者也没一个活着回来的……不用说，他从来没放过任何一个人。留我们一天只是想让我们放松一点跟他合作，只要他需要的选项一到手，他马上就会杀了我们两个。”
（想的好多！我说没诚意仅仅是因为他老把放茶点的盘子放到圈外来着……）
离空深切地感觉到了自己与师傅之间的差距。
“下面……怎么办呢？”
“老样子，等。”
“还等？”
“嗯，等对方麻痹大意的时候……这次不会等太长时间，对方有个吸血鬼对吧？那我们就在正午发动攻击。”
“但是我们怎么逃出这个画地为牢呢？难道要把送来的食物当成炼成材料？”
“这个简单。”白冰儒弹弹帽檐，“不用炼金术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