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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暧昧沦落(2)

很自然,她投进他的怀抱,全然不顾未婚夫的伤痛,不顾家人的指责,不顾朋友们的警告。他是海员怎么了,他现在没工作怎么了,他游手好闲怎么了,她就是爱他,她愿意花钱养活他。在她的浓浓爱意里,他该泡他的酒吧泡他的酒吧,该睡他的觉睡他的觉,反正他俩饿不死的。家人都说他这样子不是个事,她就说,那他能干什么,这个样子不挺好吗?心疼自己的女儿,妈妈给他们三万块钱让他们做生意。他哪是做生意的料,很快两人就将三万块钱挥霍一空。没了未婚夫的宠爱,他又不能挣钱,她只能自己出来找工作了。虽然工作难找,她依然找到了一份教书的工作。这是一家私利学校,管吃管住,试用期半年,工资八百。

这些孩子简直烦透了,教室里闹哄哄的,她又管不住他们,只好扯着嗓子给孩子们讲课,实在烦了,大吼一声,大家安静一会儿,她趁机喘会儿气,因为她知道还有留口气待会儿再给他们大声说别闹了。晚上辅导孩子们上自习时会好些,夜色的安静好像也感染了孩子们,这时候她稍微备下课就可以给他打电话了。他从来不主动给他打电话的,他说你要求怎样我就怎样吧,但我就是不会主动,你给我说了我就知道了。她就说你天天给我打电话发短信,天天说爱死我了。他就说“好!好!好!”可从来没主动打过电话、发过短信。这又有什么呢,反正她可以给他打电话。发工资时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了,虽然钱不多,但她可以为他买瓶好酒了,他喝劣质酒她心疼。

不久,她怀孕了,她提出结婚。他说,你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结婚呢,等我找到工作再说吧。她就赶紧让他去找工作,他就说,现在就业压力这么大,哪有好工作啊。她知道有些工作他可以做的,但是工资低了点,他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再说两人还年轻,等有钱了再结婚吧。于是她听话地把孩子打掉了。

由于经济拮据,她去了一家小诊所弄掉的,没想到留下了后遗症。整天有妇科病,什么****炎、盆腔炎,整天都没断过药。她病得不想去上班,他捂着被子迷糊地说不去就不去吧,反正现在还有饭吃。她马上就坐起来了,她担心明天他俩就没有生活费了,又不好意思伸手朝妈妈要。为了节省钱,他们退了房子,他去朋友家住了,有时候可能还去酒吧鬼魂。管他呢,自己先搬到学校养养病。

跟她一起住校的还有两个同事。她就奇怪,为什么别人不冷,她冬天盖三个被子还是手脚冰冷?有稍通中医的人告诉她,你因为打过胎受了寒,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别再弄得不孕了。她没钱,不管那么多,现在除了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跟她同住的那两个同事也好奇怪,自从她住进来之后怎么浑身不舒服呢,一个浑身长疙瘩,也检查不出什么毛病;另一个天天感冒,好像一下子体质衰弱了很多。两人背后就说,她浑身都是细菌和病毒,把咱这屋也弄得也都是病,传染给孩子可怎么办。两人都心疼她,她一个月八百块钱还要养活他,现在又落下一身病,何苦呢?可她反而看得很开,好像这一切不幸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说,我也好烦他不关心我,可现在只能这样子了。她们说她:为什么不离开他呢?你未婚夫对你多好啊。未婚夫?她有一霎间的恍惚,好像好久以前的事了。她只要和她的船员活在现在。

七月流火

夏,发了狂,将那火一般的光和热,铺天盖地的袭卷过来。整个城市仿佛烧灼的砖窑,白花花明晃晃,吐着银色的烟雾。道旁树耷拉着硕大的枝丫,失去了往日的温存与活力。一个个倦怠了的谈热色变的人们,幽处在浓阴下慵懒的喘着粗气,任凭汗水从头到脚肆意横流;抑或蜗居在狭小的屋子里,享受高科技带来的一丝凉爽。什么也不做,什么也懒得想,无聊的待着,思维短路也心甘情愿,谁也不想拿身体作赌注,开没有实质意义的玩笑。

道道闪电,阵阵惊雷,撕破了夏的面具;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浇灭了夏的信念。街道楼宇,在噼里啪啦的雨点中,复苏原有的生气。窗户里透着雨的腥味儿,还有一缕缕伴着轻风的凉意;花树小草,迎着这热烈的雨,舒展着腰肢,妩媚青绿。人们透着雨的疲倦,赶集般脸上泛笑,享受着夏的特有的馈赠。叽叽喳喳,眸光溢彩,柔情万种,似乎忘却了盘旋脑际的燥热。可我分明还记着一些与这夏日狂躁相关的事情——

那是入夏以来一个普通却有点儿不平常的夜晚,持续的高温没有改变,屋子里俨然烤箱似的。扇叶无奈的卷着热热的风,汗水从头脸绕着弯旋流肚皮再湿溻脚跟。我草草地将空虚了的肠胃安顿一下,便钻进卧室,遥开空调,顿时神清气爽,好不惬意。心中很是感激富兰克林,法拉第于电力的贡献,也感恩开利博士用上帝般的手给酷热难奈的世界制造出了清凉的气息。于是,伴随着快慰揿开电脑,点击精彩……“啪哒”一声脆响,电脑停机,冷气凝固。紧接着便从楼道里传来一片嘈杂——

窗外灯火依旧,股股热浪透过窗的窄缝漫过头顶,叫人喘不过气来。楼道里,昏暗的路灯仍眨着黄晕的光……“出啥问题了?”我推开厚重的防盗门轻声探问。对门而居的鲁斯的儿子晃着圆圆的小脑袋:“电线烧断了……”“只有我们一二楼四户断电,真是活见鬼了!”鲁斯的婆娘穿着碎花睡衣骂骂咧咧,娇巧可爱的脸蛋有些涨红,撅着好看的小嘴,倚在门框上,眼眸蓄满了埋怨,平素的恬静与雅致一扫而空。硕大的隆起的胸,因愤懑一起一伏,两颗樱桃般的圆凸,透过黄晕的光,在碎花睡衣下面很不安分,若隐若现。我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混球,便将视线移开……

鲁斯和一楼西的龚谨,拿着电笔螺丝刀,站在方凳上不停的捣和铆在墙洞木质的闸刀盒及电表箱中宛如蛛丝的线团,见我来到缓步平台,拍拍身上的灰尘,摆摆乌黑的手说,没办法,只有等检修工了。我望着那些被严重破坏的线头,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嗳,谁有赣西的电话号码?”鲁斯灰头土脸的说,“赶紧叫人抢修。”“是哟,赶快打电话,我带两孩子,没电咋办呢?”一楼东的蒋英趿拉着拖鞋慢慢移步过来,接过话茬,语气轻柔的有点儿发嗲。沉默了一小会儿,鲁斯对老婆吆喝着,快拨114查寻一下赣西热线。

一盏茶的功夫,一辆橘红色的人货两用小卡车停在了楼道口。下来了一高一矮俩男性抢修工,手提着泛黄的帆布工具袋,边走边问询情况。要了方凳,也是拿着螺丝刀电笔,在墙洞的闸刀盒及表箱捣弄了一小会,将线头拆了又接,用电笔像模像样的比划着。说:“没办法,可能是暗线熔断,你们明天到公司填张申请单……”如此那般,郑重其事的叮嘱一番,拍了拍沾在手上的灰尘,没忘提上工具袋,一溜烟消失在夜的灯火中……楼道闷热极了,气氛也顿时嚣张起来,絮叨的,奚落的,谩骂的……当然没忘记盘算如何打发这一夜的酷热。

比针扎在屁股上反应还要迅速,一眨眼功夫,鲁斯一家已打点好了行装,驾着小车奔丈母娘享受去了;龚谨也带上妻儿,上宾馆消受了;蒋英丈夫不在家,只见她手里抱一个,身旁跟一个,殿后的一手打着蒲扇,一手挽着手袋的,是她的婆婆……见了我笑着说,刚打了电话,小红家开着两台空调,没空调孩子哭闹,哪里安得生!哎,只好借住一宿……我独自晃悠到旁边的麻将馆,门前用塑料布支着凉棚,下面摆放着一些用木板做坐垫,靠背镂空的籐椅,几个有条件却舍不得享用的人将屁股搁在上面闲聊着,我也找了一座,将屁股重重的放上去,有一沓没一沓的与其搭讪。没有一丝儿风,汗水渐渐湿透衣襟,蔚蓝的天空悬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大地如水般的清澈。儿子,不知啥时候,与几个相仿的孩子,大概疯累了吧,也聚到了凉棚底下,尽情的玩着纸牌,仿佛这夏夜的炎炎与之并不相干似的,尽管也有一身的臭汗。

夜色阑珊,妻从麻将馆凉气里钻出来,一边喊着热得要命,一边嚷嚷着儿子回去睡觉。儿子蹿到我怀里,眨着小眼睛,撒着娇说:“爸,我们也上宾馆睡吧!飞仔他们一家也去了……”我没有吱声,却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别说空调,就连电灯也难得点上,有把蒲扇招呼算不错了。而今生活确实翻天覆地,大人小孩都开始懂得滋润日子了。想想过去岁岁年年,衣难蔽体,食不裹腹,从来都没有因炎热而担过心,相反,心存感激上苍眷顾。于是,小孩可光着屁股满村子转悠,妇女也能裸着胸于村头巷尾纳凉……一个晚上又算得了什么呢?不就一个晚上吗?有那么难熬吗?咬咬牙便过去了。于是轻言道:“不了,锻炼锻炼嘛!凡事不能盲目的效法别人,要慎重考虑自己的所需必要。尝尝什么叫做热,也可算是人生的一点收获吧!不要那么娇气……”说着内心未免有点虚脱般感觉。儿子似懂非懂,不过还是很乖巧的往楼口窜……

屋内蒸笼一般,让人无处躲藏,横竖一个字“热”,没命的热。真有点儿后悔,没采纳小儿的建议,花几块钱潜入宾馆消暑,或许是明知之举。妻领着儿子,已从卫生间冲完凉出来,就着客厅的地板顺势躺下了。我赶紧褪下衣裤,让那清凉的水滴从发梢漫透脚底。许久才穿上裤衩光着背脊,无奈地走出卫生间,将一百来斤撂倒在滚烫的麻将席上。瞬间,汗水又开始在周身恣睢了。眼睛盯着幽暗的天花板,聆听着客厅时断时续,纸扇呼呼地摆弄的声响,怎么也无法入睡。刚合上眼睑,天却亮了……但我依旧慵懒的蜷缩在凉席上,微闭着双眼,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

“嘀、嘀、嘀”手机铃声惊扰了我的白日梦。是妻从单位打来的,说赣西电网外线维护人员马上要来抢修,叫我接待。我骂道,抢修个屁,昨晚不是来过吗?可是她当时不在家不知道。我想她听罢定然有些瞠目,但没有结舌。说我吼个鸟毛,人马上就到,接待就是了,别误了事。挂了电话,赶紧洗漱,驱散那一夜沾染的疲惫,睡眼却依然惺忪。

不久,一辆橘红色的小卡车缓缓驶来。我迎过去,车门开启,出来的人,身材较矮,黑色的T恤,深蓝的长裤,显得有点邋遢。滴溜溜的小眼睛,却给人精明干练的感觉。“据说你们这儿线缆出问题了,我来看看。”嘴角轻启,吐出一串字符。我补充道:“不是外线,可能是墙内的线路出了故障。”在我的引导下,简单查看了一下:“问题比预想要复杂,我回去拿工具……”说完,驾着车一溜烟走了。半小时光景,又踅回来了,副驾驶座上添了位面容白皙的后生,车斗里分明多了两把不锈钢矮梯。啪啪,开门又关门,黑衫领着道,后生手提工具袋,肩扛不锈钢矮梯,径直朝缓步平台走去。这时,鲁斯驾着车从单位赶过来,反复叮嘱我,一人给他们两包烟,请求弃置被破坏的内线加设外线,一切开支我们自理,说完驾着车又回去上班了。很快确诊了问题,并火速抢修。我站在一旁,不断诉说要求加设外线的想法,可是怎么也吐不出来关于两包烟的事。他们一味的处理故障,对于我的申诉全然不予理睬。龚谨蒋英也都回来了,我将这一说词也交代给他们,可他们也讷讷的没能开口……正在无奈之际,鲁斯又驱车回来了。“这内线已遭严重破坏,即便接通了也难免再次熔断。我们请求加设外线,每人给你们两包烟。”鲁斯下了车径直走过来脱口说道。“加设外线要算工钱……”黑衫接过话茬转动小眼睛轻言道。“每人给你两包芙蓉王,怎么样?”鲁斯强调道。未置可否,不过手头的活儿总算停下来了。这回黑衫用商量的语气:“如果要加设外线,还要回去取高架梯。”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那赶紧去取呀!”听起来生怕稍缓会有什么变故似的,不过刚说完彼此还是窃窃的没笑出声来。黑衫交代清楚加设外线的长度粗细之后,轻轻缓缓地登上了那辆橘红色的专座,关门之前撂下一句话,烟就不用买了,拿一百块钱就行。紧接着“啪”的一声关上门,一溜橘红很快在视线消失。鲁斯也赶紧驾车并带上龚谨,采购线缆去了……我与蒋英倚在楼道口,等待着并随意的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橘红色很快再次出现在视线中,能够伸缩的高架梯斜躺在显得略小的车斗里,很安详。旋即,鲁斯龚谨也回来了,25平方的线缆很粗,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架设外线工序很简单很迅速,也就是按摩足浴一个点的功夫。“爸爸,来电了!”这是我那无赖小儿从窗户传出的呐喊……鲁斯早赶回去上班了,龚谨将一张血红的百元大钞郑重的交给了黑衫,连连道谢。我与蒋英也凑过去,心里狠狠的骂道,什么东西!嘴里却也口是心非地恭维:“多谢了!辛苦了!”脸上还挤出一丝笑。我直想扇自己两个耳光,痛骂没出息!可是倘若不这般又能怎么样呢?于己,于生活,于我们所处的这个社会……

橘红色的屁股又开始冒烟,我们也启步往楼道里走。蒋英却天真的说:“没问问他们的姓名……”我心里骂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嘴里却说:“得了吧,他们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还猜忌是咱们多事呢!”我瞧着她一脸的茫然,直打哈哈。正说笑着,只听见黑衫步履匆匆,喘着粗气压低嗓门:“如果单位来电咨询,千万别说我们收钱一事……”“放心吧!”我们脱口道,接着便是会心的一笑。我真恨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伪善……

一声惊雷,将我从沉思中拽醒。雨断断续续又下了起来,夏的狂躁气焰似乎在雨水里逐渐熄灭;人们满脸愉悦,酒醉般地飞扬着。可是我怎么也兴奋不起来,心仿佛被这蓦然的夏雨浇透,灌铅般的沉重……只是默默祈盼这七月的流火不再延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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