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山,巍峨沉稳如龙盘踞,山腹中有一条裂缝,叫天之峡,如利刃自天而降,逼仄逶迤有流水自其中缓缓流出。沿着狭长的山腹水线溯流而上,便如桃花源般豁然开朗,一座雄城波澜壮阔如画卷般傲然于世间。一望无际的河谷平原上,一座座奇伟的建筑密密麻麻,如苍龙拔地而起,城的最中央,河水如刀,轴对称般把城一分为二,最后流出山缝。如果说巨大广场所在之处是暗夜帝国的外门,那么这座建于山谷平原中的雄奇之城,就是暗夜帝国的心脏。一般来说,暗夜帝国的军队和修行者都聚集在外门,而这座暗夜之城,则是他们守护的对象,因为里面居住的,都是他们的亲人,平凡无所知的暗夜子民。
按照暗夜帝国帝律,暗夜之城的子民们,他们长大之后可以选择去外门守护城内的人,也可以选择留在城内终老一生。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离开暗夜帝国。暗夜帝国帝律开篇写到,我们的选择本来就不多,这是帝国唯一能为你们争取的权利。
暗夜帝国能够被称为帝国,自然是因为它是一个自成系统的小世界。城内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商铺酒肆林立,叫卖喧闹甚嚣尘上。
暗夜之城的宽阔大街,三道笼罩在兜帽里的身影缓步走来。
“为什么我每一次回暗夜之城,都有穿越至古时的感觉。”流火嘟囔道。
我笑道,“暗夜帝国本来就是按照古时蓝星建筑所制,何况这是暗夜的心脏。”
流火,“我还是感觉怪怪的。”
兰琪一巴掌拍到流火的脑袋,“你是不是指巴着把暗夜帝国的文物建筑都拆的一干二净?”
流火顿时就焉了,“哪有哪有,我怎么会有这么暴发户小国的粗鄙眼界。”
“其实我很喜欢暗夜之城,不是因为它大到可以容下你的野心,而是这座城有血有肉。佛说一花一世界,竟然我是暗夜帝国的王,我就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扰了这里的安稳。”我沉声,而后又微微叹息,“可惜外门被凡帝冈率领的联军占领,我们不得不退入城中。你看,我是不是很没用,像个乌龟找个壳。”
流火拍了拍我的肩膀,“刘风,这不怪你,要不是暗夜帝国内耗,他们怎么会有机可乘。”
兰琪也道,“天之峡易守难攻,他们想破如暗夜之城,绝无可能。”
我轻声道,“我只是担心他们会坏了流川。”
流川,和城中的河水忘川一字之差,也是鹿鸣最后死去的山谷。
兰琪流火沉默。
兰琪其实很想说,人都不在了,留着这些地方又有什么意义,不若毁了来得畅快。可她终究没说,因为人生在世不就是于无意义之间寻一丝意义,然后,活下去。
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轻声道,“比丘古佛,寸土须弥,这些对我都太遥远,其实人世间最难得不过烟火气。既然人世烟火我们已经看过,现在是时候回去。”
兰琪长长的睫毛掩在帽檐下,看过烟火,了无牵挂,所以可以声色具无的反击,甚至,去死?
忘川的上游,有一片河谷山地,茅草木屋零落散落两岸,陌上野花飘香,彩蝶款款而归。这看似寻常的山野之所,却是暗夜之城巅峰权力所在——王之行宫。
很难想象,几件茅草屋就是暗夜帝国至高无上的王的行宫,更难想象的是,每年夏天,这里都被允许城中的孩童前来嬉戏玩耍,采花逐蝶于河畔。
河谷两旁长着葱绿的小草,踩着上面软软的没有一丝声响。草屋前,铁索已经早早地等在你们。
“铁索大哥,战况如何?”我走到河畔坐下,叼起一根青草问道。
“少主,经过几日的修整,暗夜军团已经化整为零打散插入铁索军团,而您的意志也得到了最坚定的贯彻。虽然凡帝冈联军十倍于我们,可依仗天之峡的天险,我们未有败绩,甚至歼灭敌军两万。”
“我方伤亡如何?”
“五千。”
我轻轻咬了青草的根部,微甜的味道浸入舌尖。
“还是太多。”
太多,自然是死的人太多。
“属下该死。”铁索抱拳沉声。
我在草地上躺了下来,轻声道,“铁索大哥,我没怪你。五千换两万,已是大胜。如果战争不死人,那么安稳幸福都是说笑的么?”我望着巨大的天幕,能量罩把整个暗夜之城笼罩在内,“天之峡天险难克,如果我所料没差,他们下一步应该会动用飞船战甲,强破能量罩,借此攻克暗夜之城。传令加强能量罩防御强度,同时出动飞船战甲,率先发动攻击。”
我顿了顿道,“召集军队,我会亲自破出天之峡。”
铁索沉声道,“诺。”
铁索走后,兰琪和流火在我身边坐下。
流火拍了拍我的肩膀,“刘风,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我拍了拍流火的手,“谢谢。”
兰琪望着河水上的一只大肥鹅,缓声道,“刘风,你变了,如果是以前,你一定会选择守势,把伤亡降到最低,凭借天险和能量罩,暗夜帝国就是不败的。”
夕阳倒影在水中,仿佛有火在烧,我平静道,“死的人已经很多了,再多几个少几个,没有差别。而且,我一直忘了一件事··”
“什么?”兰琪问道。
“我们在选择外门的时候,已经考虑过生死,竟然考虑过,就没有必要再考虑。这是生而为人的自知自觉自私。自知必死,自觉赴死,最后自私的死去。”
兰琪喃喃,“不顾旁人的感受,就这样死去,真的很自私。”
我笑了笑,“纵然自私了些,可换城内桃花如初,还是值当的。”
兰琪脱下鞋子,抬起玉足,步入河中,手心掬水泼到我脸上。
“你如果要死了,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我抹去脸上的水,轻声道,“谢谢。”
什么是战争?你倒下,我站立,或者,你站立,我死亡。当无数的飞船战舰如蚂蚁密密麻麻的盘旋在暗夜之城的上空,撞击轰炸如绚烂烟火此起彼伏,数之不清的残骸遗骨从天空仿佛掉落,击打在能量罩上荡起一阵阵涟漪,战争,就这样以最蛮横的姿势拉开了序幕。
经过上次于苦修士的一战,兰琪流火和我都到达了龙象五层。换若是平常,我一定会很开心,然而现在我却开心不起来。这样的力量,在战争的庞大野兽面前,总归是孱弱,想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无异于痴人说梦。好在,战斗的,不止我一个人。兰琪已经驾驭着飞船战甲加入了战斗,就在我和流火准备率领大军破出天之峡时,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我面前。
“弑风,我先率军出战。”流火朝我说了声就走。
我望着面前的女孩,沉默。
有些人的遇见,就是为了错过。而更多的人的遇见,则是一种过错。我和贺牙牙的相遇,不属于此间的两者,因为它是一场灾难,一场用整个生命都难以抗衡的饽逆。
草屋前,我和贺牙牙相视而立。肥大的的白鹅踩着大大的脚蹼从我们身边走过,扎扎叫唤了几声。
贺牙牙还是和在月明高中一个习惯,捧着一本书。
“真没想到,凡帝冈联军的主帅是你。”我苦笑。
贺牙牙合上书本,道,“生死相向,这也是我没想到的。”
“你是凡帝冈的人?”
“不是。”
“你要灭暗夜帝国?”
“很多人都想灭暗夜帝国。”
我抬头望着满天的飞船战甲,一块块残骸如巨石般落在能量罩上,荡起隆隆的回声。
“战争已经开始了。”
贺牙牙淡淡道,“我知道。”
“和你交谈的每一秒都有无数的人在死去,我想杀你,但我又不想杀你,所以··”我轻声道,“请你离开,或者,让我离开。”
贺牙牙道,“我是这次联军的主帅,要么你杀了我,去救千万人,要么,你舍千万人独为我。怎么做,你自己选。”
“你一定要这样么?”
贺牙牙漆黑的目光紧紧的看着我。
“给我一个理由。”
“家族使命。”
“这么说你到月明高中寻找瞳是假的,一切都是伪装的?”我问道。
贺牙牙摇头,“伪装不假,寻找瞳也不假。”
想到当初为了救贺牙牙我差点死去,结果在她眼里只是一场戏,我顿时怒气横生,扑上去把贺牙牙压在草地上,贺牙牙柔软的娇躯传来丝丝温度,我冷漠道,“竟然选择了欺骗,现在又何必说穿,你知道我会怎么选择。”
贺牙牙动了动身子,想要挣扎,结果两具身体契合的更深。
强忍住内心的燥热,贺牙牙微喘道,“那你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或者,不忍。”我微讽,“贺牙牙,你错了。”右手顺着贺牙牙的腰肢攀援而上,最后直达她白皙的脖子,“我现在你可以杀了你。”
“那你动手。”贺牙牙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再见。”下一刻,我手指点在贺牙牙的脖颈处,起身离开。
我刚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贺牙牙戏谑的声音,“你的封印手法似乎有点拙劣。”
我转身目光一凝,贺牙牙精致的嘴角在月光下似笑非笑。
“原来你已经是龙象六层了,怪不得。”
“可笑你还当我是一个寻常武者。”
“是啊,可笑我不自知。”我自嘲道。
“竟然你不让我走,那么只好杀了你。”我冷然道。
墨竹如龙在渊,冲天而起。
哗啦啦···有夜风自南来,贺牙牙手中的书分解散落,一页页纸张如蝴蝶般蹁跹而起,漫天飘零。
“三千经藏。”我皱眉,这可是灵器榜排行第八的存在。虽然墨竹排行第二,可我仍不敢小觑,不说墨竹和我一样被一道封印,更因为传说中,收集十二卷天书的三千经藏甚至能和第一的凤求凰抗衡。
“虽然只有一卷天书,不过对付你应该足矣。”贺牙牙傲然。这一刻的她,一如月明高中KING,凛然霸气。
地上的青草动了动,三千经藏万页飘絮,一道巨型龙卷拔地而起,遮云蔽月,凌厉肆虐把我裹杀其中。
“嗤嗤嗤··”鲜血自龙卷周身旋转而出,泼洒在草地,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