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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尘埃落定

一切的喧嚣终有落幕的一天,如今我想是时候可以开启倒计时了,一切就以公元前279年为起点。

公元前221年,秦将王贲灭齐,六国全部覆灭。

坦白说,田单是个聪明人,很识时务,也很有爱国心,但是能建功立业,也是时来运转、水到渠成尔。

田单搞定内部之后,想要率军攻打北狄。

鲁连仲说,你必定攻不下来。

田单说,我以五里之城,七里之郭,破亡余卒,能够破万乘燕国,攻一北狄,有什么难的?

之前走狗貂勃还说是三里之城,五里之郭,想来田单说的才是对的。貂勃为了夸耀田单的功劳,故意说的城池小些。其实貂勃也去过即墨,只是听齐人讲故事提到即墨,总之大家都不清楚实际情况,只是臆测,听故事的大多如此,故事而已,那么认真干什么。

田单对君王很恭敬,骨子里也是很傲慢的人,登车而上,连声告别的话都没对鲁连仲说,率军攻打北狄。

建功立业之后,人总是免不了自夸地。曾听闻有句话,世上有两种人最迷信,一种是失败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失败,一种是成功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成功。

田单也不例外,燕国打过来的时候,多么的不可一世,即墨又是多么的危若累卵。也许无数次午夜梦回,梦到临淄到即墨路上哀鸿遍野,梦到即墨城内败兵诉说兵败如山倒,梦到即墨城外连营七十里的燕军,他也在问自己,究竟是怎么赢的。

没人能给他答案。

刘邦坐稳天下后,一次聚会,忽的说,你们都说说,我们是怎么打败项羽的。

王陵说,你傲慢喜欢拿人开涮,项羽谦逊爱人。但你攻下一处,就分赏给有功之人,是以人心归附,而项羽不愿意将土地分给有功之人,所以众叛亲离。

当初项羽派人劝降齐王韩信的时候,韩信就说,我曾经在项羽帐下当执戟郎,项羽这个人啊,很爱惜士兵,士兵生病了,他会端着汤药亲自喂士兵喝,嘘寒问暖,每次都动情的流泪,可是有将士立了功要分封的时候,项羽手中握着印绶,把印绶的棱角都磨掉了还舍不得给人家。而汉王呢,解衣衣我,推食食我,什么都舍得给。你为我想想,我为什么要背弃汉王归顺项王呢?

于是,韩信选择了帮刘邦,天下共同攻击项羽,而且还玩了手四面楚歌,楚军军心大乱,又缺乏粮草,这才分崩离析。真如项羽所说,我战败非战之罪也,韩信真不一定打得过项羽。

可刘邦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虽然缺点多多,可是谋有张良,武有韩信,后勤有萧何,而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所以我才能打败他夺取天下。

刘邦算是难得清楚人,但这真的是他能赢的原因嘛,我想运气也是很重要的。刘邦几次被追的裤子都掉了,一次被抓住杀了,刘邦就完了,可是每次都活了下来,相当于他有好几条命,项羽只有一条,所以运气好也算一条吧!

田单真以为自己是盖世英雄,可是打了三个月愣是没攻下北狄,和之前一整年没攻下聊城燕军一样,被天下传为笑谈。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大家都觉得你深不可测,忽然间见你连续出丑,这才大笑,原来安平君技止此耳,之前怕不是蒙的吧!

跟朋友打台球,田单是大力出奇迹的一类,碰巧一帆风顺的逆袭,于是乎都说田单是高手,听得多了田单也以为自己是高手,于是去报名斯诺克,随即输的一塌糊涂,这才知道原来台球是这么玩的啊!

业余选手田单回国途中,听见齐国歌谣“攻狄不能,下垒枯丘”,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以前把他当神的齐国百姓,现在就差指着鼻子骂他了。

于是田单找到鲁仲连,放下了以往的傲慢,真心的求教。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鲁仲连告诉他,在即墨的时候,你不过是普通人,坐在那里编草鞋,站起身来拿着农具干活,对士卒说,国家将亡,我等退无可退,退也是死,进也是死,大丈夫死国可乎!

那时你有以死报国之心,士卒无贪生之念,所以并立一向,得以破燕。如今你封邑万户,黄金为带,良马驾车,有享乐之心而无求死之志,所以无法破狄。

田单恍然大悟,什么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便是了。自己看不透想不明白的事,人家心如明镜,一语点醒梦中人,这种人自己能不尊敬吗?

田单再拜称谢,对鲁仲连说,谢谢先生点拨,我知道怎么做了!

于是第二天田单巡营鼓励齐兵作战,自己站在城下督战,身边不时的有流矢飞过,而且田单目标太大,这么冒险着实危险。

亲信对他说,将军这样太冒险了,往后退退也好。

田单说,昔日我们跟燕军打仗比这危险多了,我不照样活下来了嘛,何况士兵在前线作战,我身为将军却在后面,怎么有脸面对他们呢!

田单于是亲自擂鼓助威,齐兵军心大振,昔日的荣光又照耀在了身上。当初一穷二白,从没想过怕死,如今富贵了,见将军都躲在温柔乡中,自己也懈怠了,想着家中妻儿,不愿拼命,可是如今将军在前擂鼓,难不成我等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嘛!

田单做了表率,下面的将领也纷纷披甲上阵,齐军士气大振,一鼓作气攻下了狄城。

田单很了不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旁人就算知道了,谁又甘心冒着生命危险去改正错误呢?

穿越小说中,主角最开始起家的时候,一定有一场血战,十不余一二惨烈让主角心有余悸,此后再也不敢冒险了,肯定是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少则能逃之之类,这也是大多数的真实做法。

可是真的有人,能够在功成名就之后,还有拼死之心,如何不厉害。田单不是好的军事家,之前也总是兵不厌诈,可是绝对是好的政治家,否则不能以即墨打败燕军,也不会在齐王猜忌下还能掌握大权,更不会在面临失败的时候,拿出莫大勇气奋力一搏。

电视剧中曾有一幕,嬴政率军攻打赵国,母亲年迈,总想着早些回故土邯郸,于是也在军中。将军们向嬴政说邯郸难攻,嬴政愤恨不已,亲自为母亲驾车,冒着危险往邯郸城冲。

城上弓箭射来,射死了驾车的马,也射在了马车上。将军们相识一眼,拔出剑砍断马车缰绳,用肩扛起马车,拉着马车向前。秦军大振,勇不可当,攻下了邯郸。

电视情节,想来真的嬴政是不会做这么冒失的事的。但是士兵们心中肯定想,凭什么我们冒着危险向前,而你坐在那里占便宜。攻不下城池,就骂我们没用,我们难道没有尽力嘛,有本事你上去试试啊?

士兵们其实并不要求处处平等,只是我们出生入死的时候能看见你在我们旁边,那就好受多了。我们吃什么,你也吃什么,我们生病了,你过来看望我们,那就是恩赐了,谁不愿意为这样的上司卖命?

孟尝君田文以世家公子之身,博有好贤之名,可是在我看来,他被田单彻底的比了下去。

有一句话一直在说,也说的不错,孟尝君是鱼,齐国就是他的水,如今他离开了水,虽然看似光鲜亮丽,其实已然没有大的作为了,等到他为联军出力攻打齐国时,齐国人已经不拿他当齐国人了。

鲁连仲曾经对田文说,雍门子养椒亦,饮食、衣裘与之同,所以椒亦以死报之。如今你家财丰盈,却不善待士人。

田文说,如果有椒亦一样的士人,我也愿意善待他。

鲁仲连说,你有良马百匹,善待它们,可是良马中有麒麟吗,你有后妃十人,衣裘食肉,后妃中有西施吗?为何养士人,一定要椒亦一样的才厚待呢?

看史书的时候常有感慨,换我一定重用范增,见张良、萧何一定拉拢,韩信别说封齐王了,我与你平分天下都可以,起码北方交给你,匈奴人靠你打败了。

一切都是建立在固有认识上的,知道了谁谁谁厉害,我们这才有选择有目标的善待谁。可是我们身边呢?

你知道谁聪明,谁厉害,谁会打仗,谁忠诚,谁愚蠢,谁大奸似忠吗,都不知道。这要我们自己去看去猜去试探,也许上将潘凤被你认作人中吕布,纵横苏代被你认作命中贵人,诸葛亮被你当作别有用心,郭嘉被你看作无用书生。

其实忠奸也是看的,司马懿在曹操手上只能是能臣,曹丕、曹睿也能压得住,但是曹爽就不行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诸葛亮未必不取而代之,或者干脆废了再立。

其实我一直觉得董卓不算是坏人的,只因为一件事:

董卓救了少帝和陈留王,问话的时候少帝哭哭啼啼不能对答,而陈留王年幼却镇定得多,甚至温言抚慰董卓,让董卓大奇之,于是坚定了废少帝而立陈留王的决心。

良臣择主而事,少帝如此着实不似人君,陈留王则有天子气度,将来必是明君,我为国家选择明主,难不成错了吗?若是纯为掌权,难不成一个聪明的君主要比平庸的君主好对付,这位陈留王就是汉献帝,又是衣带诏讨贼又是口谕的,要杀曹操,着实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其实这类事情很难说,霍光就是废昏庸而立贤,董卓自比霍光尔,而群臣反对意见也是说,少帝没有过错,不宜废掉。犹如齐湣王和孟尝君,齐湣王也没有过错,最后却亡国身死,你是愿意在齐王手下还是孟尝君手下,自然高下立判。

可以知前事三千年,可是连当前事都看不清,看不懂。我们相处朋友,也渴望是刎颈之交、患难相扶,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只能让时间来证明罢了。

朱元璋起兵,徐达为大将军,李善长为丞相,汤和、周德兴为将军,这些都是他同乡人,还有外甥朱文正,也是一员名将,养子李文忠、沐英,都不是易与之辈,凭借着这些人因而得到天下。

这些人都是朱元璋老乡,没起事时要饭的要饭,教书的教书,算卦的算卦,可谓平平无奇,可是朱元璋善待他们,他们最后也都建功立业,那是谁也没想到的事。

刘邦起兵,妹夫樊哙是大将,县吏萧何为丞相,曹参为韩信副将,还有一大帮老乡都当了官。司马迁曾说,为何沛县一个小地方会有这么多人才呢,想来是上天要助刘邦成就大业。

孙子说,求诸于势而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

刘邦、朱元璋也是如此,起兵成功是大势所趋,徐达、樊哙等人其实打上了顺风车,故而成为最后赢家,其实能够取代他们的人有很多,比如陈友谅赢了,那我们称赞的就是另一批人,徐达也许投降陈友谅而后做个小官默默无名,也不会有掌管十几万大军攻打北元的丰功伟绩了。

刘邦、朱元璋善待手下,有什么分什么,我吃什么你吃什么,也没说一定要等到有乐毅、吴起一样的人才厚待,可是麾下无名之辈中照样出现能力不亚于吴起、乐毅的人,照样功盖万世。

燕昭王求才于外,郭隗(wei)说,燕国的人才都用不好,外面的人才怎么会来呢,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

刘邦用好自己的人,所以韩信、张良、陈平等人也加入进去,朱元璋用好自己的人,故而刘伯温、常遇春、蓝玉等人接踵而至,人才辈出。

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也,虽有千里只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现。

大呼,天下无马。其真无马耶,其真不知马也!

再说田单,田单手上只有七千败兵,可是他没说等着别人来救,也没说你们是败兵,打仗肯定都不行。而是善待士卒,跟他们同甘共苦,告诉他们我们退无可退了,只能拼死向前,然后就能把这些败兵打造成百胜之兵。

败兵和胜兵还是那些人,可是为什么换个人去管就不一样了呢?

前文讲过一个故事:

父子对讼公堂,孔子凉了他们一个月,当父亲的受不了撤回了诉讼。季孙氏听后很不满意,说孔子欺我,对我说什么父父子子,为何不杀了不孝的儿子呢?

孔子说,这里纲常崩坏,父子兄弟不相亲。我刚来这里,就因此杀人,是误民也。真正的做法应该是告诉他们什么是人伦,什么是亲爱,等他们知道道理之后,再用法律去约束他们,如此就不会出现父子对讼公堂的事了,这才是治本之道。

孔子也说,士兵打了败仗,靠斩杀将领、逃兵是不管用的,因为打败的原因很多,不一定是士兵、将领的过错。要用正确的方法去训练士兵,告诉他们怎么才能赢,而后才能用刑法去管理军队,这样才是正道。

成功的人大抵都是用正确的方法去用人,职业经理人接受一个公司,能够大刀阔斧的革除利弊,让公司业绩上升,其实公司里的人还是之前的人,只是方法不同罢了。

欧洲人打进中国的时候,感慨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这里的官员能够跟你聊三个小时,而不谈任何正事,推脱之能让你叹为观止。

天津有传教士被杀害,他们与清政府交涉,清政府派来了很厉害的大臣——曾国藩。欧洲人以为这位相对了解欧洲的高官必有超人的见解,可是一接触,这位曾大人说,你们死了18个人,我们出18个人头可否了事。

你们出的谁的人头?

无所谓,给你们人头就是了。

于是欧洲人表示活久见,我相信他们坚持在中国要有审判权,就是欧洲人在中国犯了罪一定要交由他们自己的法庭判决,绝对是觉得你们的法律实在不可理喻。

审判由法官来,你们交给行政的人来审;

我们叫被告,你们直接定性为人犯;

原告被告有律师,你们叫讼师,还不一定配;

审判要讲证据,被告不认不能逼供,你们直接大刑伺候;

审判要听取陪审庭意见,哦,你们叫民意;

判决后处死好了,你们要等秋后,还要皇帝画圈才杀;

绞死就好了,你们要砍头;

人死了就算了,你们要千刀万剐;

人死了就算了,你们要鞭尸;

人死了就算了,你们要抄家;

人死了就算了,你们要株连;

……

英国人管理香港,带给了香港繁荣,到了上海,带来了电灯电话电报电车,按照他们的方法管理好了一地。而中国人自己管理的地方,乱七八糟的税不说,说不定几天后就换人管了,地痞流氓多如牛毛,看看我们,有街道有影院有警察,没有大兵吃完不给钱,没有军阀看心情收税,虽然一样的欺男霸女,但是少一分苛政就是天堂。

于是欧洲人认为是人种造成了这种区别。

难道我们真的不能管理好自己的国家吗,什么事情到我们手上就一团糟吗?

我们要幸运的多,因为我们证明了,我们能管好自己,虽然还有差距,但是是不断缩小的差距,我们也在不断超越。

那个年代的人,也许真有些人以为,真的是人种的区别。

《被解救的姜戈》里,小李子拿着一个头骨碎片,用生物气候学来评论两个人种:

如果我手上的是伽利略或是牛顿的头骨,会发现头骨的这三个凹痕所在区域是关于创造力的,而我手中是黑人的头骨,那与天才是没戏了,这三处只是与奴性相关的。

看到这里也许会发笑,毕竟嘲讽的不是我们,可是美国的生物链是:高等白人——低等白人——黑人——黄种人。

那我们就笑不出了。

燕人原来是小国,地位也不高,可是攻下齐国后,齐人成为了下等人,齐人自己也开始轻视自己了,然后田单出现了,他用事实证明,齐人并不低人一等。

于是齐人的骄傲又回来了,我们还要高燕人一等,可真的高吗?

韦小宝问母亲父亲是谁?

母亲说了汉人、满人、蒙古人、藏人等等,说记不清了。

韦小宝说,有没有红毛人?

母亲大怒,你以为你老妈是什么人都接的吗,红毛鬼子来我大扫帚的赶出去。

然后两百年后,红毛人倒成了上邦人,怎么巴结都不为过。

犹如宋朝看不起辽人、金人、西夏人、蒙古人,于是南蛮北戎东狄西夷就出现了,只有我才是上等人。

我曾经开玩笑对同事说,上海人眼中只有上海人和乡下人。

而后金人打过来,成了上等人,而后蒙古人打进来,按照等级分为:蒙古人——色目人———辽人—金人——宋人。

而后被压抑的久了,朱元璋说,中国有必伸之理,誓师北伐,将蒙古人赶走,于是重归正统,汉人再次成为上等人。

至如今,我们嘲笑朝鲜人,嘲笑韩国没文化,嘲笑日本人英语不好,嘲笑印度人导弹做布朗运动,喜闻乐见俄罗斯卖航母坑阿三,嘲笑新加坡也就一个区,说香港人势利眼,菲律宾不自量力,越南人卖新娘,泰国人妖,总之周遭的都笑了个遍,那么也无怪乎人家说我们是东亚病夫了。

曾听一个笑话:

食人族抓到美国人,中国人,日本人,说你们加一起没有20cm就杀了你们。然后美国人10cm,中国人8cm,日本人2cm。

好险好险,美国人和中国人埋怨日本人说,你差点害死我们。

日本人大怒,要不是老子硬起来,你们都得死。

我和朋友听后笑得要死,可是如今再回想起来,可能那才是我们最真实的想法,承认美国人比我们强,但是心里看不起日本,想着从各种方面诋毁人家,嘲讽人家,以此得到满足。

于是乎,这样的我们能够强大吗?

也许能够,也许能重新回到“中华物产丰盈,无需同外互通有无”的天朝上邦,能够再领风骚数百年,可是之后呢?

辱人者人亦辱者。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一直念叨,等我们能够做到的哪一天,才会真正得到别人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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