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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道统之争

公元前140年,掌权一年之久的刘彻开始韬光养晦。

刘彻和太皇太后的权力之争,着力在汉朝的国策之争中。权利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到底是皇帝说话管用,还是太皇太后说话管用,汉朝法律上没有明显的界定。

政治上的话语权,常常着落在道路之争上。刘彻重用儒家,那么其他学派就会到太皇太后门下,双方较量一番,赢得有话语权,在后期一系列人事、国务的安排上,就能占据主动,输的就必须蛰伏。

汉朝的道统之争,太皇太后赢了,毕竟她握有虎符,枪杆子里出政权。王太后告诫刘彻,你不能跟太皇太后争,她就是吕后,会废了你的,你要等,等她死了,那么谁也没资格压住你了。

那么黄老之学和儒家相差很多吗?

自然有区别,儒家强调政府做事,道家强调自发做事。

其实儒家也并非刘彻最终的选择,刘彻更倾向于法家,不过儒家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刘彻就这样等了五年,也不算无所事事,每日里游猎,将国政托付给大臣们,决定权交给太皇太后。

公元前135年,太皇太后去世。两个儿子已经先她而去,于是她将自己所有的财富都给了长公主刘嫖,希望她过得好点。

太皇太后和孝文帝合葬,尽了为妻的本分。其实帝王宫殿,如果夫妻一方先去世,地宫并非封死的,还要等待另一位来合葬。通常皇帝身边会有两幅棺椁——皇后、宠妃。

太皇太后的存在,让刘彻倍觉压力;太皇太后去世后,刘彻立誓要终结这一制度。他不想自己当初受到的屈辱,再传给子孙。

太皇太后去世当年,刘彻说丞相许昌、御史大夫庄青翟丧礼办的不好,将两人罢免,任命舅舅田蚡为丞相,任命韩安国为御史大夫。

无论如何,窦婴都算是不错的保皇党,可是刘彻也将他闲置,可见他对窦家人的厌恶。

窦家人失宠了,阿娇的皇后日子也不好过。

阿娇嫁给刘彻多年,一直未生育,倒是与孝景帝时的薄皇后类似。按理说,此时太皇太后还在,刘彻断不会冷落阿娇的,只能说是身体原因吧。

关键是皇后无子,宫内的妃嫔们也没有孩子。究其原因,想来还是因为皇后。

皇后生了儿子,那就是嫡长子,将来名正言顺的即位。若是长子的名分被其他人占据了,皇后又生不出儿子,那么地位就不保了。

长公主很着急,可惜这种事她也急不来,只能让阿娇把持住后宫。

眼看刘彻无子,姐姐平阳公主动了心思,开始给弟弟送女人。

公元前139年,刘彻去霸上祭祀先祖,回程途中看看姐姐。

在姐姐安排的女人中,刘彻一眼相中了卫子夫,临幸后带进宫里。

卫子夫出身贫寒,不过窦太后也是,吕后当初也是。女人只要是良家子,品行没有差错,就能够入宫。

然而贵人事忙,也可能阿娇从中作梗,刘彻忘了卫子夫。第二年,宫内要将年长的宫女们送出宫去,卫子夫得以见到刘彻,哭请离开,想来无名无份的在宫过得很惨,惹得刘彻动了恻隐之心。

刘彻于是再次临幸卫子夫,卫子夫竟然怀孕了,宫内一片喧哗。

王太后很开心,刘彻也很高兴,封卫子夫为夫人算是给了身份待遇。对此事,太皇太后则保持了沉默,她并不想结怨太多。

长公主生气了,派人将卫子夫的弟弟卫青绑了票,想要逼迫卫子夫堕胎。

皇后又不能生育,卫子夫的孩子将来就是长子,紧接着是太子、皇帝,卫子夫就是皇后,卫青就是国舅,封侯是肯定了的。

很多有志于功名的人都看出了这个趋势,卫青的朋友公孙敖带着人将卫青救了出来,算是纳了投名状,以后同生死、共富贵。

其实大势已经很明显了,刘彻迟早要掌权的,太皇太后已经年迈了,长公主都不得不收敛。

卫子夫怀孕,说明阿娇对宫内的掌控能力下降;长公主连卫青都搞定不了,说明敢于和她作对的人也多了。

此事发生后,刘彻任命卫青为建章监,给了他地位,使得长公主有了顾忌。

绑架的事情很有名,有名到司马迁直接将过程写入到《史记》中,可见流传之广,也可见长公主的威风。

不过太皇太后去世,长公主、皇后阿娇一下子收敛许多。长公主忧心如焚,开始打感情牌,找到了当时第一文豪——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字长卿,算是最早有字的存在,而且也不规范。三国末年,人物的名是一个字,字是两个字。

司马相如比贾谊等人完二十年,他的文体偏向于华丽,比如《上林赋》等,读起来很有美感,贾谊、晁错等人继承和发扬了李斯的文体,写出来的文章都是关乎国政治理的。

司马相如是蜀郡人,年轻时好击剑,父母给他的昵称为犬子,可谓是源远流长。司马犬子长大后,很仰慕蔺相如的为人,于是改名相如,向这位前辈看齐。

蔺相如当了大官,司马相如也想当,于是花钱当了孝景帝时的武骑常侍,侍奉孝景帝。

他的官职是武官,偏偏长于辞赋,不合孝景帝的胃口,郁郁不得志,常常自怨自艾,想着蔺相如有机会出使国外,自己却没有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梁王刘武进了长安。

刘武建了梁园,招纳四方英才,齐人邹阳、淮阴人枚乘、吴县人庄忌先生都是座上宾,随他一同进入长安。

刘武带这些人到长安也是有目的的,这些都是有名的文人墨客,他们做自己的下属,在长安广结善缘,那么自己也有面子,爱贤的美名不就有了嘛。

此举非常有效,司马相如跟枚乘等人交好,被他们一拉拢,于是借口生病离职,跟随刘武回到梁国,开始吟诗作赋。

金庸写《射雕英雄传》,写了三年,后面几经删改,虽然才华横溢,可是也需要一定积累的。

司马相如遇见良师益友,积累数年写就《子虚赋》,子虚先生、乌有先生两人通过对话写就了游猎的风光,夹杂一些政治感悟,流传下来凝练成一个经典的成语——子虚乌有。

然而好景不长,刘武不久病逝。

良臣择主而事,司马相如不想去找孝景帝了,只好回到家中。

父母在时,犹有产业,司马相如看不上,在外闯拼多年,混的一贫如洗,回家后更没人欣赏自己写的赋了,没有经济来源,很是窘迫。

正好蜀郡临邛(qiong)县令王吉发出邀请,希望司马相如来他哪里定居。

司马相如过去后,王吉经常拜访,可能有点虚情假意,慢慢的司马相如也烦了,以生病为借口,不愿意见王吉了。

司马相如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子虚赋》也是文坛名作。临邛县的富户们于是想要邀请司马相如赴宴,感受下风云人物的风采。

卓王孙家有奴仆八百,程郑家也有数百奴仆,两人请了县令王吉赴宴,又派人去请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很不得意,人穷志短,不愿意跟这帮子人厮混,于是不来。

王吉听后,亲自去请,终于将司马相如请了过来。

既来之,则表演之。

免不了让司马相如写篇文章,表现一下文采。王吉拿出了琴,说司马老兄的琴声那是一绝啊,不如当庭演奏一曲吧。

然后就出事了。

司马相如弹奏一曲《凤求凰》,卓王孙的女儿卓文君听后意动了。

卓文君守寡归家,司马相如见了之后目动心摇,卓文君见到司马相如仪表堂堂,非常仰慕,只是奈何不知司马相如的心意如何,芳心错乱。司马相如赏赐了卓文君的婢女,让她当红娘。

明白了司马相如的心意后,卓文君敢作敢当,当即投奔司马相如,两人连夜跑回了CD。

卓王孙听后,引以为耻,发怒说:女儿这么丢脸,嫁妆是一文钱都不会给的。

不过司马相如家徒四壁,卓文君在CD过了些时日,实在受不了苦日子,于是劝说司马相如陪她回临邛,跟父亲认个错,向兄弟们借点钱,也能活的很滋润,何必这样委屈自己呢!

很难说司马相如是为了财还是为了色,财色兼收的可能性更高吧。

两人就此回到了临邛,司马相如将马车卖掉开了个酒铺,自己身穿短裤在街头洗刷酒具,卓文君当垆卖酒。那时候的酒是按照一碗一碗卖的,人要酒,卓文君就挽起袖子,拿起竹筒打一筒酒,而后倒进碗里端给别人。

要知道,酒肆之中,难免有轻浮之辈,卓文君又是美人,来往之间免不了被人占些便宜。

此事哄传,卓王孙羞得不愿出门。

不住的有人劝他说,你家大业大,儿子也大了,所缺的并不是钱。司马相如很有名气,将来肯定会发达的,也不辱没了你女儿,还是就此认了吧。

可叹女生外向啊,卓王孙认了司马相如这个女婿,将女儿的嫁妆给了过去,奴仆一百人,钱财一百万,你们去CD过小日子去吧。

司马相如有了钱,就有了交往之资,时来运转。

少年天子很聪明,也很喜欢辞赋,他看到了《子虚赋》,大为惊异,看到满分作文的感慨,可惜不能与作者同时啊。

当初秦始皇看见韩非的书,也是如此感慨的。毕竟当时资讯不发达,就是如今,有的名人已经死了五六回了,不得不登报辟谣。

正好侍奉刘彻的是蜀郡人杨得意,卓文君的事可谓是家喻户晓,于是跟刘彻说了下司马相如其人。

刘彻果然很感兴趣,于是派人将司马相如召过来,谈起《子虚赋》。

司马相如说:《子虚赋》是写诸侯王的,陛下要是喜欢,我为你写篇天子的。

司马相如一挥而就,《上林赋》写完。

刘彻看过之后大喜,任命司马相如为郎官。

不过司马相如文章如此好,还会弹琴,可是为人口吃。他本人也不喜欢和卿大夫讨论国家事务,喜欢称病躲在家里。

他最风光的时候,就是皇帝任命他为中郎将,持符节去云南等地出使时。蜀郡太守等属官在城外相候,县令背着弓箭在前引路,蜀人都以司马相如为傲。

卓王孙见后,大为感叹,后悔没有早点把女儿嫁给司马相如,于是又给了卓文君一笔家产,让卓文君和兄弟们分得的一样,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司马相如名气是如此之大,他曾经为刘彻写了篇《大人赋》,刘彻读后,飘飘然有天子气概,他又写了篇劝诫刘彻的赋,告诫他要注意自身安危,打猎时不要穷追熊和野猪,刘彻也一一采纳。

长公主于是找到司马相如,给了他千金,请他为皇后阿娇写篇赋,让刘彻不再冷落阿娇。

司马相如于是写了篇《长门赋》: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

阿娇皇后久在长门,孤苦伶仃,倚门而歌,寂寞沙洲冷。

此赋流传出去后,刘彻大为感动,于是去了皇后宫中,可是两人感情终究破裂了,何况阿娇始终无子,那也没什么好说了。

公元前130年,巫蛊之案发生。

阿娇皇后为了求子,也为了得到刘彻的宠爱,不惜信巫术,用媚道的手段诅咒他人——卫子夫,以此得到宠爱。

御史大夫手下张汤查找到真凭实据,楚服等人为皇后施行巫术。

刘彻大为震怒,此案牵连三百人被杀,而皇后也终于当到头了,其实早晚的事。

皇帝废除皇后是大事,刘彻专门颁发了策书。

策书:皇后不守礼法,祈祷鬼神,降祸于他人,无法承受天命。应当交回皇后的玺绶,离开皇后之位,退居长门宫。

阿娇在长门宫幽居,长公主连忙向刘彻请罪。

刘彻说:皇后相信巫术,朕不得已废黜,不关长公主的事。

此后,长公主彻底的退出了政治舞台。

他们一家的结局也很伤感。

阿娇的曾祖父,陈婴是开国功臣,食邑一千八百户,楚国相国。

公元前129年,阿娇的父亲陈午去世,长公主此时已经快六十了,找了个年轻面首董偃。

后来长公主生病,刘彻亲自来探望,长公主就顺带着将董偃一并带了出来,向刘彻请罪。

刘彻非但没有不开心,反而赏赐了董偃。

公元前116年,长公主去世,遗言说不愿与丈夫陈午合葬,最后与情夫董偃和葬在了霸陵。

长公主去世后,儿子陈须服丧期间和兄弟争夺财务,闹大了,圣朝以孝治天下,只好自杀谢罪。

次子陈蟜(jiao)服丧期间没有守节,沉迷女色,犯了禽兽之罪,于是也自杀。

几年后,阿娇去世,葬在了霸陵。

二十年的富贵,十年的皇后,余生的凄苦,不过好歹衣食无忧。

赫赫的长公主一家,沦落的如此下场。

此其近者祸其身,远者及其子孙。岂独人主之子则必不善哉?位尊而无功,俸后而无劳,而持重器多也。

公元前128年,卫子夫终于为刘彻生下了一子。

刘彻大喜,封卫子夫为皇后,儿子刘据为太子,将心中的重担放了下来。

若是早点有了这个儿子,也许丞相田蚡就不会死了。

田蚡当了丞相后,凭借姐姐王太后,位置坐的很稳,不过和外甥刘彻的关系就微妙多了。

田蚡经常奏事,提拔任命了很多官员,刘彻自然无不应允。

答应完后,21岁的刘彻对田蚡说:丞相的官封完了吗,朕也想有几个官员要任命。

此事让田蚡极为尴尬。

不过从做事来说,田蚡还是既有能力的,他手下的门客也多。自从显贵之后,窦婴门下的人很多都投奔田蚡了,而且田蚡对待宾客很恭敬有礼。

由于长安是闹市,地方有限。田蚡丞相府要扩建了,需要占据考工官署的地方,于是田蚡向刘彻说一下。

刘彻说:干脆把武器库的地方一并给你算了。

田蚡就此打消了念头。

不过,此后的田蚡越加骄横,他认为自己位高权重,所以宴会时将自己哥哥的位置排在自己后面,收纳诸侯王的贿赂。

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一个女人——刘陵。

淮南王刘安的长女翁主刘陵,聪明,口才极佳,深得刘安喜爱。刘陵在长安奔走,为父亲接纳当朝大臣,为父亲的上位铺路。

之所刘陵如此热心,关键在于刘彻没有儿子。

人有旦夕祸福,若是刘彻没有儿子,一旦他有了意外,那么皇位不是兄弟当,就是诸侯王当,关键看谁人脉广了。

当然,从继承的角度上,应该是孝景帝别的儿子。可皇位这种大事,难说得很啊。

刘陵说动了田蚡,其实田蚡也不过是给自己买一个保险罢了。

淮南王刘安亲自来长安拜见刘彻,得到了田蚡的支持。

田蚡对刘安说:陛下无子,如今淮南王贤名远播,又是高祖皇帝的孙子,将来有望更进一步。

电视剧中有一幕:

大侠郭解被刘陵说动,进入宫中行刺刘彻,差点成功。此处安排十分合理,刘安并非坐等,而是有预谋的。

当然,这也为刘安的身死,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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