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久久得不到回应的BA轻声提醒。
曲清歌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随即靠在椅背上看着已经看不到的落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你说,乔西还记不记得我。”
BA听出了曲清歌语气里的难过和失落,坚定的说:“当然!你是他的母亲,你给了他生命,他忘记谁都不会忘记你。”
那是曲清歌在绝望到尽头时迎来的孩子,为他,她付出了他们不知道代价,可他们知道,在她给了那个孩子生命的同时,那个孩子也让她活了下来。
“是吗?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岁半,你觉得一岁半的孩子能在一年以后还记得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母亲吗?”曲清歌的嗓子崩的生疼,她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电话那头的BA抓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泛白,窗外泛着一缕亮光的天空让他觉得孤单。
“清儿,就算乔西记不得你的长相,他也一定会记得你给他的感觉和你身上的味道,你是第一个抱他的人,他不会忘记。”
BA其实不是完全懂曲清歌所经历的过去,他只是在她每次对着天空发呆的时候会觉得心疼,尤其是每年初雪,她都会坐在雪地里一整天,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然后大病一场,等风雪过了,她又是原来的那个她。
风雪并没有带走她的笑容,可它也没带走她的悲伤。
曲清歌笑了,为BA的话,那笑里满是荒凉的讽刺,“你忘了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最后他还是不要她了啊,他也是她第一个喜欢,第一个让她感受到温暖的人。BA,人其实很残忍,时间能抹杀的东西远比我们能坚持的东西多,就像我,就像他。”
BA的声音低的快要听不清楚,“清儿,抱歉......如果Black有自己的医疗团队,那乔西就不用被送去EL,如果不把他送去EL,你们就不会分开......”
曲清歌轻柔的声音打断了BA的话,“BA,不关你的事,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还有尔焓......你,尔焓,小夏,乔西,小白,你们是我最后的亲人,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会让你们平安无事。”
哪怕是我这条不值钱的命。
“哈哈,我就知道清儿对我最好,你放心,我会听你的话好好的。我现在的状态好了很多,比你在的时候多吃了半碗饭,每天还能出去吹吹风,再撑个两三年不成问题......”
BA口中的那个两三年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又说错了,紧张无措的叫了曲清歌一句,“清儿......”
“BA!别总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曲清歌语气不悦,她讨厌BA这种把命不当回事的态度。
BA沉默片刻,他明白曲清歌的意思,可他不想看着曲清歌为了他,变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清儿,回来好不好?没人救得了我,我也......受够了这样的日子,离去才是我最好的归宿和解脱。”
空荡荡的教室里回荡着BA的话,带着死亡的气息。
曲清歌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的厉害,连带着出口的话都变的潮湿动荡,“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我?都想着要离开我!除非我死......”
“嘿,BA同志,我大天朝有一个光头大师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男人之所以被称为男人,是因为他不惧风霜,不畏痛苦,不屈服于失败,不妥协于困难,当他敢于坦然面对生活时,就体现了存在的价值和活着的意义。逃避,是最懦弱的做法,快于你但痛于她。”
曲清歌难以置信的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抢走手机站在窗边用英语和BA对话的闻莞,她甚至都不知道BA是谁,不知道他在经历什么,却能精准的抓住重点,一针见血。
闻莞,你永远都那么善解人意。
“我跟你讲哦,生远比死艰难的多,死亡不过就是眼睛一闭,不会再有任何痛苦和绝望,可活着,我们就得尝尽酸甜苦辣世间百味,也许还会体会到一个词,叫生不如死。但是,这才是生活啊,一百次的伤害换来片刻的甜蜜,看似不公实则是最好的善待。当我们终于有一天能笑着对所有的苦难说‘还不错’的时候,就会发现生活不止有考验还有甜蜜,而我们还享有为人的权利和机会。”
“BA,你的放弃会给他们带来挥之不尽的痛苦,大悲无泪,大笑无声,不要等到他们有一天哭不出,笑不了的时候再后悔......”
闻莞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混乱的曲清歌根本听不到,可是潜意识里她觉得闻莞是在帮她,帮她留住BA。
该感谢?不行!
曲清歌猛地站起来,一把抓回手机,想躲避却一脚踩空在台阶上的闻莞跌落在地,清晰的咔擦声传进曲清歌耳朵里,那是骨头错位的声音,或者......是骨折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想扶闻莞,问她哪里疼,可仅剩的意识告诉她,这样刚好,你现在的伤会让未来的你不那么难过。
曲清歌站在原地,冷眼旁观,“我说过,别来打扰我!”她的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不悦和厌恶。
任谁都受不了这样不识好歹的对待吧,曲清歌在心里嘲笑自己这种毫无技巧可言的冷漠。
坐在地上的闻莞用大口的喘息来缓解脚踝的剧痛,听得曲清歌嗓子酸疼不已,她就那么不冷不热的站在一旁,不关心,不在意。
闻莞忍着痛坐直腰杆,伸手摸到了后排桌上已经扎上吸管的牛奶盒对曲清歌说:“我说过要请你喝旺仔,这个是我抢了大师兄的热水刚热好的,它一路上都被我塞在口袋里,现在还热着。”
闻莞依旧笑嘻嘻的脸和手里红色的盒子让曲清歌的呼吸凝滞,胸口的疼让她忍不住抬手,却在要触摸到自己的时候快速打在了闻莞的手臂上,红色的牛奶盒撞上墙边的扶手,然后,掉在地上,纯白的牛奶顺着吸管和与纸盒的缝隙流出来,沾上了曲清歌的高跟鞋。
她听见碎裂声一声又一声的传来,从心脏开始,传遍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