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看到他们了。
他们站在昏黄不定地灯火背后，鼻子尽情地嗅着那种腐烂而又焦臭的气味。脑袋上开着大洞的胖子，脖子上裂开细纹的老人...........，他们的眼神很有意思，好像是一种无言的嘲笑，每个人把手放在我的胸口，轻轻地抚摸着。
“东尼，惩罚我吧。”
有人这样轻叹。
我突然觉得毛骨悚然，好像脑袋都要炸开一样，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你和我们是一样的，东尼。”黑暗中传来一句问候。
.................
我睁开眼睛，一种乳白色的东西覆盖了整个视野，晃的我眼睛有些发疼。
“宁哥，你醒了！”小杜靠在锈迹开成铁花的扶手上，一张脸上满是憔悴。
我脑子有些乱，好像是昨天晚上出了车祸？想要开口问一问小杜，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把舌头缕直。
小杜看出我的茫然，双眼中微弱的光发出善意的温暖。
“你已经睡了两天了，宁哥。医生说了，你身体素质很好，车祸时保护措施又做的比较到位，只是轻微的脑震荡而已，没什么其他的大毛病的。”
我闻言心中有了一丝宽慰。
“肇事的是一辆小型货车，对方没有你这么好的结果，擦了车边之后，又撞上了路边的绿化带，侧翻了，人在昨天就已经死了。”
所以，这样就意味着我这场车祸纯属自己倒霉吗？
叹了口气，我终于觉得自己的四肢好像又接上了躯干，能够做一些轻微的动作。
“辛苦你了，小杜。”我真的挺感动的，起码出了事不会没人照顾吧。
“没什么的啦，宁哥，都是同事，你平时还那么照顾我，现在出车祸，我当然要看着你啦。”小杜摸着脑袋腼腆地笑了笑，让我想起他那天晚上趴在地上呕吐时可爱的样子。
“我剥香蕉给你吃。”小杜站起来，从病床旁的小桌子上随便打开了一个袋子，就可以看到里面五花八门的水果满满当当。
“刑警队和交警队的同事全都来过了，你看，这些都是他们买的营养品。”小杜剥了个香蕉，把手指向他脚下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盒子。
不知怎么的，我的心情突然一下子就有些好起来。
“替我谢谢大家啊！一定哦。”我把嘴唇咧开来，笑了个笑脸。
但是小杜却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拍了下脑袋，也笑了起来，“宁哥，你不说我还忘记了，这次他们还应该好好谢谢你呢！”
我不禁疑惑，“为什么啊？”
“这次撞你的那辆货车，里面发现藏了毒品！”小杜神秘兮兮地把嘴唇贴近我的耳朵。
“四百公斤！整个市局都炸锅了！十年没碰到过的大案子。”
我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脑子突然一下子又混乱了起来，四百公斤毒品，我的天！
.......................
滨海市公安局，会议室。
交警队刘毅然队长也参加了这次会议，就坐在左边最后一个位置。
“我们交警队常宁同志，在前天凌晨建业东路的红绿灯十字路口，遭遇了一起车祸。肇事者驾驶一辆小型货车，在急速行驶过程中擦到常宁同志停在路边的执勤车，行驶方向发生改变，在十二米远的绿化带旁发生侧翻。肇事者是一名男性，亚洲人，不能确定身份，经救治无效于昨日上午死亡。”
刘毅然合上笔记本，把具体情况做了大概陈述。
缉毒队长聂方又接上话头，“接到鉴定科通告，肇事车辆在做案情分析时发现异常，我们缉毒队接手，经过仔细勘察，在车内油箱和车厢夹层，发现大量四号毒品海.洛.因。总计四百公斤！”
会议现场立刻躁动起来。
几个副局长眼神碰撞之后，同时把目光转向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的吴局长身上。
吴局长阴沉着脸，刀刻般的削瘦脸颊掩埋在一阵烟雾里，嘴角的三五牌香烟已经快要烧烬。
“常宁那小子没什么大碍吧？”过了半晌，吴局长终于开口。
刘毅然立刻打了一个机灵，回答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轻微脑震荡而已。”
吴局长点点头，把最后一口烟吐了出来，掐灭了烟头，海绵在烟灰缸里很有节奏地摩擦了两下。
“我没什么可说的，只有一个安排，两个要求。”
大家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第一，缉毒队，交警队，还有.....刑警队，联合办案！”
“第二，四百公斤毒品的生意，不是几个小混混就能搞的了的，必须查清楚整个贩毒网络！”
“第三，一个月之内，我要看到事情的结果！”
吴局长目光扫视一周，所有人都一脸紧迫，却唯独看到自己心爱的大将，刑警队长林志敏不知在为什么事情愣神，不禁莞尔。
“林志敏留下，其他人散会！”
十五分钟后，局长办公室。
林志敏站在办公桌前，身材挺得笔直。
“你是怎么搞的，我不是说了嘛！常宁这样的刺头，不磨磨他的性子，能把整个市局都闹得不得安宁，你当初也是同意了的，现在怎么又反悔？”吴局长有些愤怒地说道。
那还不是被你逼的？林志敏心中暗自腹诽，嘴上却打起了游击：“一个月了，不是已经起到警示的效果了吗？我们刑警队人手这么紧缺，这次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更需要有能力的同志来打先锋嘛！局长！”
局长两个字吐出口，林志敏还特意放缓了语气，已经有了一丝央求的意味。
但是吴局长却不为所动，“人手紧缺？你们刑警队二十多人，三个小组，加上实习生，是全局最大的独立部门，你好意思跟我说人手紧缺？”
“反正常宁不回来，我们的工作不好做！”林志敏眼见恳求不能奏效，立刻耍起无赖来。
“威胁我！是不是！”吴局长终于拍了桌子。
林志敏更是一脸委屈，拧着脑袋只顾鼻子大喘气。
气氛很僵，场面尴尬，林志敏知道局长是真的生气了，但他不得不这样做。常宁是省厅直接指派到滨海市公安局的刑侦专家，虽然人是年轻了点，但是和自己很合得来，而且个人能力超强，仅仅联手三个月，就破了八起大案，让刑警队很是风光了一阵子。
后来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事故，嫌疑人家属指责刑警队暴力执法，闹到了市委，公安局不得不做出回应。常宁一个人把这件事扛了下来，加上之前他老是单独行动，不听指挥什么的，局长对他也大感头痛，就把他发配到交警队去贴罚单去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种发配，只是暂时性的，但谁知道常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次有了这么大的案子，正是借口调他回来的最好时机，傻子才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所以林志敏不得不强硬。
挺着就挺着呗，反正我也是光棍一条，不行就把我也发配到交警队去？
林志敏正在飞速地运转着脑子，却见吴局长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吓人。
“局........局长，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林志敏心里发寒，哆嗦着问了一句。
吴局长突然暴怒：“你这头猪！亏你还干了这么多年刑警！我刚才在会上说的什么？联合办案！刑警队，交警队和缉毒队联合办案！明白了吗？”
林志敏先是被骂的吓了一跳，后来脑子一转，突然间就灵光一现，“局长，您是说.......？”
“滚！”
林志敏一个敬礼打头，又欢喜的抱着吴局长亲了一口，才屁颠颠地从局长办公室跑了出来。
“赵剑！你个臭小子！死到哪里去了！”得意地叫了一声，林志敏跨进刑警队办公室的大门。
一个身穿警服的一米八大个子啪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林队！找我有事？”
林志敏点上一支烟，斜着眼睛朝大个子点点头，说道：“去，到医院走一趟，守着常宁。”
“啊？头儿，咱们不是昨天就去看过了吗？今天还去？”大个子不明所以，挠着头问道。
“我是叫你去守着常宁，明白吗？守着！等他一恢复，就立刻和他一起回刑警队！”林志敏一副‘你小子真笨’的嫌弃样儿。
“回刑警队？头儿，领导和交警那边，同意了吗？”大个子很是愤懑，就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今天开会，领导一个安排，两个要求，安排我们刑警队、交警队和缉毒联合办案，联合办案明白吗？我们刑警队人手不够，借调常宁回来工作，你情我愿，他们拿什么不同意？啊？”
大个子眼神中光芒渐胜，琢磨了一会儿，腰杆一挺，笑着回到道：“保证完成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