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幸福里小镇（一）
真的是，冤家路窄。
陈思思现在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
在这偌大的办公室里，让人想无视掉会议桌对面直勾勾射过来的眼神，还是有点难的。而且，他这复杂的眼神算是什么，她又不欠他钱。
说好的是外商投资呢，为什么会是他！
秦楚晨看到陈思思，又不由自主地来气，气她，也气自己，明明心里想着以后再不相干，可还是忍不住出高价拿下了这个在幸福里小镇开发科技园的项目，好友笑他这是为了陈思思才来，他都没有理会。
好像是在听说项目拿到手后，莫名有些后悔，对和她的这次见面是既害怕又期待呢。
整个办公室没人开口说话，充斥着尴尬的气氛。
“秦总，我们的合同……”方镇长也注意到了，这个据说是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六亲不认的秦总，竟然一直盯着他的助理陈思思看。
他有些不解，但之后想想，又有些顿悟，他的助理虽说小孩都5岁了，但是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他已为人母，人家对她心动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见秦楚晨没什么反应，他身边的男秘书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秦总……秦总……方镇长跟您讲合同的事呢。”原来今天秦总是不用来的，也不知怎么的，非要留出今天的行程，专门到这个小镇走一趟。
听到秘书的呼唤，他低眸，继而抬眸，眼神转向了方镇长的方向，话语里却没有任何一丝温度：“方镇长，关于在贵镇上这块地，森名的项目经理会和你谈。”
被点到名，项目经理擦了一把冷汗，在这个年少有为的秦家大少爷面前，他都觉得有些惶恐。
“小刘，把资料给大家发一下吧。”他吩咐助理给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发了一份资料，“这是我们商讨制定出来的项目开发计划，小镇偏北这块地，按照不同的用地性质，分为四个科研区、一个公共中心服务区和一个生活居住区。围绕着新月湿地公园，我们规划建立两大科技园，重点发展软件与信息网络技术、新材料、新能源与环保、生物工程与新医药等产业，旨在形成产业集聚带……”
森名原先对各个领域都有涉及，但主要负责传统产业，有深谋远计的秦楚晨在国外把电子信息技术公司做得风风火火。回国后，他大刀阔斧地对森名进行改革，适时地引入了移动互联网等战略性新兴产业，而两者的业务也并不相干，如今打造这样一个科技园，对森名来说，就是版图扩大的新的一步。
对于这几年发展趋势正盛的幸福里小镇来说，招商引资也是很好的决策。这次的合作，明显是两者共赢。
秦楚晨对于项目经理说了什么并不是很关心，他翻看了资料后，就一个人走出了办公室。
留意到秦楚晨的离去，正解释着规划内容的项目经理顿了一下，“额……”
方镇长看向陈思思，低声说：“思思，现在既然你不用翻译，你先出去吧，看看秦总有什么需要的，好生招待。”他听说这个项目开发的领导是从美国回来的，以为要用到翻译，现在这样也不需要了。
在这种场合，自然没办法忤逆领导的命令，被点名的陈思思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出去了。”
秦楚晨并没有去哪，他一个人站在会客室的窗台边，点了一根烟。
看到他的背影，陈思思敲了敲门，他并没有什么回头，也没有应答。
她径直走了进去，拿出橱柜里的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秦总，这是您的水。还有，我们单位禁止吸烟噢。”
听到她的声音，他回过了头，锐利的眼睛直盯着她看：“你怎么会过来？”
“领导要求。”她也直视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畏惧。
“你变了。”他记得以前的她是不会违背的意愿，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的。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把手中还留一半的烟在烟灰缸摁灭，“不准抽烟，为什么还备着烟灰缸？”
“你以前烟瘾也没这么大。”不知为何，她脱口而出这句话。
他脸色一变，站了起来。他以为，他们已经很有默契地都绝口不提过去，没想到她这一句以前，让他脑子一空。那一瞬间，他被激怒了。
她看得出来，他愤怒的眼神，但是她在这种时候，只能强装镇定：“秦总，您在这坐会，我先回去工作了。”
在她转身的瞬间，他跨了两个大步，一抬手，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臂。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低头看手腕间的那只大掌，透过衣料也能感受到那种透过衣料直灼人心的热度。
他一使劲，就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莫名地有点鼻酸。她曾经试着用他专用的洗发水、沐浴露，去找寻关于他的香味，可是都没有。多少年了，她几乎都要记不清这股关于他的味道了。
他的怀抱很暖，可是他说出的话却是冷冷没有一丝温度：“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要和我说吗？”
她挣扎了几下，但是男女的力量还是悬殊的。“放开，你先放开我。”
“不，休想！”他斩钉截铁地回复，语气中还带着一些咬牙切齿的恨意，“怕被你同事看到吗？怕被你丈夫小孩看到吗？陈思思，我真想知道，你一声不吭地离开，到底是为了什么？”
“即便你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她放弃了挣扎，平静地说。
他的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因为你已经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所以一切都不重要了是吗？”
她没有应答，默默地低着头。
他有了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放开了她，愤然转身离去。
今天他没有自己开车过来，秘书都在忙，他也不便一个人自行离去，只得在幸福里小镇随意逛逛。
原来这就是陈思思出生、生活的小镇。面积不是很大，风景却很好。比起繁华而冷漠无情的城市，这个小地方反而有着温馨与难以抗拒的热情。
镇政府旁边是一个幼儿园，恰好是下午3点多，幼儿园门口都是牵着孩子往外走的家长们。
他站着看了一会，突然，一个老师模样的女孩子朝他走过来。“您好，请问您是来接小默默的吗？”
“小默默？”他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是听陈思思提到过，难道是她的小孩？
“陈默，您是陈默的爸爸吧？”老师锲而不舍地追问，陈默是她班里的小孩，最近听他在班里说起他爸爸回来了，这个风度不凡的男人长着一张几乎和陈默一模一样的脸，想必他一定就是那个消失了无数年的爸爸。“陈先生，不是我说，您也不能这样从来不接孩子，他在学校里，其他小孩都说他没有爸爸。”
没有爸爸？这是怎么回事？他刚想追问，就被旁边一道声音打断。
“张老师再见！”旁边一个小女孩正要离去，牵着爸爸的手，乖乖地向老师道别。
“小甜甜再见！”张老师笑着回应，转头又是一脸严肃地对秦楚晨说，“陈默的妈妈工作忙，没办法天天来接他放学，他总是要一个人留到最后。现在还在教室里坐着呢，你快去接他吧，他一定很高兴。”
说着张老师不管不顾就带着秦楚晨往幼儿园的教室走。
幼儿园里小孩子都走得差不多了，游乐场只有一个阿姨在打扫着卫生，转角便是陈默的班级教室，他一个人坐在小椅子上，低头看着书。
“陈默，你看谁来了。”张老师喊了一声。
陈默抬起了头，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啊，叔叔……”后面两个字却是渐渐弱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喊，虽然他知道，这是他的爸爸。
张老师笑了，她没有听清楚陈默喊了什么，但是却在孩子的眼中看到了欣喜，这就说明她认对了人，“陈先生，那我先走了，你带孩子回去吧。”
“谢谢老师了。”秦楚晨知道，她认为陈默姓陈，他也应该是姓陈，他没有反驳，看到孩子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教室看书，见到他之后双眼放光的模样，他不禁有些心疼。
而且，张老师说从来没见过他爸爸，让他想要探究，陈思思到底瞒了他什么。
张老师走后，他走进教室，坐在了陈默旁边的小椅子上，高大的体形和小小的椅子搭在一起，竟有一些滑稽的可笑。
“你妈妈几点过来接你？”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有时候早，有时候天都黑了。”
“你爸爸呢？”他直接问。
早熟的小孩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我妈妈说，爸爸在美国。”
听到这句话，秦楚晨脑子一涨，觉得整个世界都闹得厉害。他，该不会真的是自己的小孩吧？
“你多大了？生日是什么时候？”他缓缓地问出了这两句话，整颗心却忍不住砰砰跳。
陈默几乎是脱口而出：“5岁了。6月15日。”
短短的两句话，却让秦楚晨的脑子轰然炸了。那么就是说，那时候，陈思思不告而别，肚子里就已经有了这个孩子。
这真的是，他的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