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头以大师爸的身份叫来手下两个香主和四哥郑难成,而我站在一旁,听他们谋划着这次对天心堂的大动作。
郑难成,原本不叫郑难成,年代久远,六合门上下便忘了他本来的名字。至于他为什么会叫郑难成,待会你就知道了!
只听坝头说道:“天心堂陈怜秋,杀我手足兄弟,这个仇,不能不报。”
王一安一听,皱着眉头说道:“大师爸,李二狗在天心堂的事不是咱们这边把消息放出去的吗?怎么……又要给他报仇?”
我分明见坝头的眼睛跳了一下,但坝头阴沉着脸,那几个人也不敢与之对视。
“毕竟是一奶同胞啊!昨天夜里,我为其超度亡灵,没想到他怨念太深,在阴司受尽折磨,直央求着我给他报仇。我于心不忍呐。”
王一安明显有些不对劲,但郑难成抢先道:“这,难成!我们六合门向来与天心堂进水不犯河水,两边儿都比较平和,在江湖上也有些走动,这说翻脸就翻脸,有点说不过去。而且……”
坝头打断突然打断道:“相处平和?天心堂如今势力大涨,九条街面上已经找不到我六合门的影子,手底下的小脚只能跑到乡下去混日子,这也叫和平相处?”
郑难成深知坝头说得有理,闷着头不再说话,却听李天养闷声道:“大师爸想怎么做?支应一声,我李天养照着做就是。”
这人倒也实在,一句话就将大师爸打发了,他的意思是你只要别让我动脑子,要弄谁的时候你跟我说一声。我反正是按计划行事,局漏了,你也别埋怨我!
李天养一直都是这种听调不听宣的性格。而自己最终他也是死在这种性格上!
坝头忘了一眼王一安,说道:“一安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王一安虽然心里边儿不乐意,但是既然见大师爸发话了,但还是从容地拿出了对策。
王一安想趁着陈怜秋刚刚晋升天心堂的坝头,做一个风水局。
风水局的套路还是很老样子,先派几个小脚去陈怜秋家制造点乱子,先让陈怜秋相信家里最近真的中邪了。其后,再由生门的人佯装道士去他家驱邪,但一回肯定完不了事儿,那小脚得说陈家因为因为祖坟上出了问题,而导致五鬼闹堂。劝导着陈怜秋去给他家祖坟上走一遭。再在他的祖坟上出点乱子,才能让陈怜秋深信不疑。只要陈怜秋上了套,那之后的事就好说了。
但这次却不同,不为财,只求命!
要杀得神鬼莫测,又要杀得光明正大。这对王一安来说,确实一个不小的考验。
等王一安说完他的计策,那郑难成摇了摇头道:“难成!天心堂的人从来不信鬼神,堂口上拜的也只有天地二字,要想让陈怜秋上套,难成!再加上我听说天心堂还有个厉害角色李福修,自个便是能请神改命的主儿,一旦让他知道是我们动了天心堂的人,那六合堂压根占不到任何便宜。”
“李福修啊?”坝头在世的时候便是天心堂的人,自然也知道李福修确实是有些本事。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李福修还算是我的师兄。也是从品道山上被师傅赶下来的。
但与我不同的是,我是因为成绩太差而被师傅赶走的,而李福修却是因为成绩太好而被赶出了山门。
但至于到底为什么他会被师傅赶走,这我却不得而知。但能肯定的是,以他的手段,收拾一个专靠骗人为生的六合门,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坝头说了句李福修之后便没有再说话,而是回到那书案上,又那笔写起字来。
坝头这次没有写杀字,而是似乎在写一封信。
写罢书信,坝头重新站了起来,将书信交到我手上,说道:“四儿,你替我去品道山上走一趟,去那山上找一个名叫李恨水的人,将这封书信交给他,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李恨水?不是我三师兄吗?
我一脸愕然,坝头怎么会和三师兄认识?看样子坝头好像能凭一纸书信便请得动三师兄。我有些不解其中的关系,但还是接过了书信,揣在怀中,出门直接去了品道山。
此时据我离开品道山,刚好百日。
贫道山一切都好,但唯一不足的就是从山下到山上的石阶太多了。每每一个来回便要花上两三个时辰。
师傅说,这是为了避免山下的香客打扰到山上的人清修。
但是我在山上十年,山门里每天进出的香客仍是摩肩接踵。似乎并不像师傅所说的那样。
我问师傅缘由,师傅却说是因为他道法高深,而致使人们诚心拜足。
师傅总是如此智慧,我总是无言以对。
我花了近半天的时间才从山下爬到山门之前,这两扇大门我足足的看了十年。
十年来,我也并没有像今天这样对着两扇门感到亲切无比,甚至有些想哭。
但是,即便我对这两扇门有很深的情感,但我想进这两扇门,仍旧得捐香火钱。
我将全身家当都捐进了门前的功德箱里,虽然我知道这箱子里的钱大部分都拿去给师傅添新衣裳了。但是在那个易子而食的时期,也多亏了师傅收留我才得意存活下来。
师傅见到我,似乎有些诧异。
“咦?你还活着?”这是师傅对久别重逢的我说的第一句话。
听了他的问候,我感到一丝悲伤。因为我从他的这略带疑惑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奇怪的东西。或许在师傅的所有算计里,我早就应该是个死人了。
师傅见我左边衣袖内似乎只有半截手臂,便示意我把手拿给他看一下。
我依言行事,师傅见了我的断手,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在我断臂上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
“劫数啊!”我似乎听他这样说道。
我说,师傅,还没有结束啊,才刚刚开始嘞。
师傅不理我,拉过我走到一边,一手捏着我的断臂,另一只手放在嘴中咬出了血,在我手臂上画了一张我不认识的符,但他嘴里念的咒我却清楚。
是禁神咒!
师傅念完,以手指我那断臂,厉声道:“疾!”
那血咒就没入我的手臂里,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问师傅:“师傅,这是什么符?”
师傅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是又看了我的左臂一会儿。眉头紧锁着,嘴里嗫嚅着:“不可能,不可能!”
自我归入师傅门下,我还是头一次见师傅如此惊慌。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的断臂使然,但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我求着我的三师兄李恨水给我算了一卦。我才知道我能活着走下品道山,已经是师傅大发慈悲了!
所以我始终不明白,那时候师傅为什么要放过我?而不幸的是,几年后,我却不曾放过他。
三师兄随我下山的时候,师傅只交代了他一句话。
替天行道。
我猜那时候师傅已经知道了我的来由。师傅就是师傅,总是什么事都知道。
下山路上,三师兄将坝头写给他的那封信收好。问我:“他怎么样了?”
“不是很好!”我没看信上的内容,也不知道坝头跟他说了些什么。竟能请得动三师兄下山。
三师兄比我早两年上的品道山。他天赋极高,阴阳策论,看个几遍也能学个八九分,但他却偏生喜欢奇门遁甲这种比较难的玩意儿。
师傅也跟器重他,和当初师傅器重我一样。但与我不同的是,师傅是一直器重他。而我……
我很羡慕三师兄的道法高深,羡慕容易引申嫉妒,但我始终没有去嫉妒三师兄,因为他待人宽厚,像坝头一样。
我在品道山上,便是与三师兄最为要好。
但他总是笑我除了背书厉害,法术却一个都学不会。
这大概也就是师傅放弃我的原因吧!
“他从阴司回来多久了?”看来三师兄已经知道坝头已经不是活人的事了。
“五天!”
三师兄顿了一下,继续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爬香给杀了!”
这是三师兄问我的第三个问题。之后,他便不再说话了。我给他的信息已经够多了,我猜他自己也能算得七七八八。但让我很费解的是,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三师兄认识坝头!
我和三师兄连夜赶路,回到六合门时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
我进门之前,我向三师兄叮嘱道:“师兄,你待会可要小心说话,别又像我一样被他们绑在门板上。”
师兄一脸严肃,我还以为他被吓着了,却听他说道:“不对!”
“没有错啊,这里就是六合门啊。”
“你别打岔,我说的是里边儿不对。里边儿有邪气。”三师兄说得一本正经。
我倒是一脸淡然,疑惑道:“坝头?”
“不是鬼气,是邪气!”说着,三师兄推开那门,瞬间又快速避开。
我在他身后不明所以。一抬头,只见一柄明晃晃的钢刀向我劈了下来。
情急之下,我意识错愕,竟抬手去挡。
三师兄想拉开我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那刚刚开始结痂的左手臂,已被横刀而断。
没事,还好我已经习惯了!
我不是很懂,一般都是壮士断腕,为什么像我这么怂的人,也会不停的断腕。
痛觉产生,另一刀又骤然而起,三师兄这回倒是没有失手,把我向后一拉,我便向后飞出,那断臂向个喷壶一样,喷了那拿刀的人一脸是血。
这时,我才看清。那人,正是王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