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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西边最后一抹斜晖已殆尽,天上只余一片苍茫。

从黄昏到夜晚,天将黑未黑万物朦胧的这个时期,总会给人带来一种末世感。

完结了……完结了……

夏日树木枝桠上有蝉凄切地这般鸣叫。

白昼被夜晚终结了,日暮只是匆匆而过的界定者。

而在这日暮时分,宋朗回到学校。他与往常一样,在放学铃响起那一刻便离开,除了上学,他还有许多别的任务要去完成,不在多余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是他自我控制的一个体现。

可是,一向谨慎的他居然也会有把东西落在学校的时候。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公共汽车已从南山中学一站开始向它终点站方向行驶了四个站。

“明天也可以拿回”这个念头在他脑里闪现的下一刻他已下了车。

那个念头他并没有接受,他快速地下判断并且行动,这也算得上他的一个优点不是?不必为多余的事情多加考虑。

少年下车那一刻,公交车唯恐它肚子里的人离开一般,迫不及待地合上它的嘴。

公共汽车扬尘而去,与此同时,宋朗迈开脚步,往反方向走去。

捷径……

宋朗在脑海中搜寻出一条通往南山中学的捷径,气定神闲地往前走去。

在二十分钟以内,宋朗在三年三班他所属座位上拿到自己落下的东西——一个绘画本。

塞进书包,离去。

五分钟之后,一个少女的身影撞进他的视线里。

少女的身影就像翩跹的蝴蝶一般,她步伐轻松,或走或跑,她自娱自乐,整个学校好像成了她游乐的场所,然后,她停在学校布告栏前。

郭梓晴——

在那个少女勾着嘴角清浅微笑地来到他面前自我介绍时,他便记住这个名字。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记忆许多事情,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这个名字在他说不清楚愿不愿意去记忆时,它仿佛就存在了。

于他而言,这是奇怪的事,于他而言,那女孩是个奇怪的人。

奇怪之人比寻常之人要容易吸引他人注意力,这是公理。

傍晚来临,他来到女孩身后,叫了她的名字。

学校的路灯霎时亮起来,暖色的光投射在少女身上织出一层朦胧的纱,在这朦胧之下,他看见她清浅笑容,听见她的声音,柔和的,和那飞蛾追寻的橙黄色光一样,暖暖的。

“没想到这个时间能看到你,你怎么会在这?”郭梓晴睁着一双明眸,里面带着好奇,问道。

“拿东西。”宋朗惜字如金。

郭梓晴心里苦笑了一下,这人算是话题终结者么?

一阵沉默。

“考试……为什么没考?”郭梓晴问道。

“……”

“要是不方便回答就算了。”郭梓晴见对方没反应便摆摆手说道。

“你的伤好了?”宋朗的声音此刻响起。

啊?

郭梓晴讶异地看着宋朗,只见他神情依旧冷清,这让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出现幻觉。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郭梓晴狐疑地问。

宋朗绯色的唇瓣动了动,紧接他蹙了一下眉,似乎想到什么而生出不满情绪。

只见他提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再望向郭梓晴,说:“抱歉,我有事,再见。”

郭梓晴一噎,没想到宋朗这一秒礼貌而疏离地告别,然后转身离去。他就像猫,引起别人的注意,等你将注意力都击中在他身上,却又保持着神秘和高冷不再理会你,还未解开你对他的迷惑,他便要扬长而去。

看着宋朗的背影,郭梓晴心里莫名生出不悦。

苍白的天色渐渐染上靛蓝色,并逐渐深沉下去,郭梓晴做了一下深呼吸,在做一下……

郭梓晴,你知道的,这个人本来就是个又无趣又冷淡的人,他铜墙铁壁,谁也入不了他的眼,他莫名其妙,谁的心情也不会理会,所以,不用在意他来到你面前还没说几句话就离去……

不用在意?

谁说不用在意?

不在意才怪……

伸出去的手在一秒之后便能触及到对方的……衣角……

啪嗒!

与宋朗常年表现出来的冷淡一模一样,他的手也是冰凉冰凉的,这种凉意与有些闷热的夏夜一点都不相衬。

郭梓晴抓着宋朗的手,紧紧的,似乎这样能把那只手捂热。

然后,她看见站在深蓝色夜幕下的宋朗回过头,幽深的眸带着不解,在她眼里看来,似乎还有控诉她行为莫名其妙的意味。

郭梓晴没有放手,慢慢地走到宋朗身边,与他平行伫立。

宋朗与她一般高,她走近宋朗时,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她能将这个五官精致,轮廓已有个分明的少年牢牢锁在自己眸间。

“宋朗,我发现我总是被你牵着鼻子走,上次被你拒绝,我的提议遭到失败,这次遇见,连话都没讲清楚,你就把我甩在后面,我很不爽。”

郭梓晴的话有着抱怨,但面上却笑得活泼可爱,仿佛说这些话都是撒娇之举。

“你有事,我不打扰你,但是,你得告诉我,不然,我不会那么干脆放你离开。”郭梓晴很高兴在自己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将自己的不悦上升到生气,她的语气是亲和的,眼底下却有隐隐翻滚的怒气,这让她有足够的能量支撑自己对冷淡自持的人耍赖。

她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可是又不甘心这样把宋朗放走。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非得要与少年宋朗拉上干系,但如果不顺着自己的心去做,便觉得这世界再无趣味,她过的日子也没有任何意义。

宋朗将郭梓晴的手甩了一下,没甩开。

“放手。”宋朗的声音不大但淡漠。

郭梓晴定定地看着宋朗,收起笑容,宋朗的反应让她觉得自己很无理取闹,在半秒钟之际,她眨了三次眼,双唇紧合,仿佛要抿成成一条线,这条线里生出一股倔。

仿佛过了许久,郭梓晴才愿意松开用力的手指,虽然松开,两人的手还交叠着,她还握着他的手,她勾起嘴角,说:“还记得么?和上次一样,你看起来很赶时间,但却被人拦住去路,你为了能快点离开,对我扯出一段话,沉默寡言,不,应该说惜字如金的宋朗居然会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因为你清楚我会让开路,你采取了一个有效手段。可为什么现在不呢?我如果一直拦着你,你不就没有办法离开了么?难不成,你要很没风度地把我推倒?”

宋朗觉得自己眉间有根神经搐动了一下,面前漂亮的少女说话时云淡风轻,然而眼里却含着坚定与决绝,好像真如她所说,如果不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事,她就不会让他离开。

“上次,扯出一段没用的话能让我不必多费时间就可以离开,这次,我不认为我说了自己的事,你会放开。”宋朗抬起郭梓晴还握着他的那只手。

郭梓晴将眉头皱了起来,她分明看见宋朗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抹淡笑让他的神情终于起了变化,可那变化里含有对她淡淡的讽刺,她的心不断下沉……

可恶的臭小子,你凭什么……凭什么……

郭梓晴怒气还未发出来,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她的心脏急速跳动了一下,猛然抬起头,宋朗的脸已经转过去,她只能看到他白皙的侧脸,墨黑色的发鬓,见不到他的神情,察觉不出他的意味。

一道引力将她拉过去,她踉跄了两步,狐疑地看着牵着她走的宋朗,他纤瘦的背影仿佛蕴含着很大的力气,纵使她现在将想手抽离似乎也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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