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的时候，他手里端着给清水的饭菜。衣着素净女孩安静地坐在床边，没有质问，也没有歇斯底里，一句话也不说，反而让刘若恒更加担心。
哪怕她哭呀闹呀，也比这副一动不动的样子让人安心。
“清儿……”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苦涩地响起，都快不像他的声音了。
“哥哥，不用跟我解释什么的，不用的。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同意。”女孩终于开口了，可那声音，沙哑得让人揪心。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刘若恒以他一直回避的身份说道，“我秋殇，对天发誓，此生非清水不娶！”
清水猛地抬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落下，一边哭一边笑，甚至来不及抹一把眼泪，拖着虚弱的身体死死拽住他的袖子，“哥哥，你说什么？”
“清儿，哥哥此生非你不娶。”刘若恒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牵起了她柔软的小手。
“哥哥，你不用勉强的……”
“不，清水，我想清楚了，我爱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并且不再以兄妹的名义！”
“秋殇？”清水哭得乱七八糟的脸扬起一个甜甜的笑，不确定地唤他的名字。
“哥哥在。”
“秋殇？”
“我在。”
“秋殇？”
“我在……”
刘若恒感觉自己就是那个爱入骨髓的男人，他紧紧地抱着妹妹，像要把她融入骨血里。仿佛这样，他们就真的永远不会分离。
画面再次跳转，带着浓浓的爱和满足。
他们的父亲终于松口，允许他们在一起了。条件是远走他乡，永远不再回来。
刘若恒恍恍惚惚地骑在白马上，一身新郎的衣服，周围的喜乐吹吹打打。
他们会在这偏僻的村子里定居下来，过最平凡最普通的日子，做最寻常的夫妻，他们还会有几个可爱的孩子。
早晨起来，他们相视一笑，他耕地，她织布，多余的钱就送孩子们读书。晚上回来，累极了，他们一家可以躺在自己不大的土地上，仰望高远的星空。他会告诉孩子们，他们的母亲是天底下最善良美丽的人。
这样的生活没有功名利禄，没有金钱权势，但是简单而充实。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刘若恒，还是秋殇了。
但是美好的憧憬也只能是美好的想象。
迎亲的队伍走了好久，却没有走到她坐的那辆马车。
掀起盖头的那一瞬他才知道，他的清水妹妹再也不属于他了。
当一个正襟危坐的陌生女子怯怯地望着他的时候，他觉得天都要塌了。
此生，非清儿不娶……
“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他疯了一样地吼叫，却没换来那富甲一方的中年男人，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
“你杀了我！杀了我吧！”他疯狂地摇晃着男人的身体，已经没有脸面见清儿了。
“好好好！我成全你，我成全你！”中年男子的声音冷酷异常，看他的眼神带着嘲笑和讽刺，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他随便挥挥手就能弄死的陌生人。
秋殇震惊地望着他，却已无力回天。
大红的喜袍背后多插了一把匕首，而水流一般止不住的血液却看不分明。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清水的。但是他看见眼里心里只装着他一个人的清儿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求那个大腹便便的老头。
满目哀凄，就像他无疾而终的爱情。
而那老头也焦急地想扶她起来。或许跟着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她能吃饱穿暖，至少……她能活着！
“清水，你听着，我是骗你的！”他强迫自己装出一副冷漠恶心的嘴脸，盯着她的眼睛，“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娶你！”
“哥哥……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是疯了！疯了才会辛辛苦苦地养了你这么多年！本来还指望靠你发点小财，结果那老不死的东西倒是先了一步……”
“不是的，不是的！哥哥养了我七年，在这七年里，就算你饿着也要让我吃饱，让我日日穿着整洁的衣服……”她哭得妆都花了，一身红色的喜服肮脏得像从哪里捡来的。
她又是不甘又是不信地泣不成声，怔怔地望着刘若恒，“你是为了我好，才这样说的对不对？哥哥说过，非清儿不娶的……”
刘若恒心如刀割，恨不能把她抱在怀里为她擦干净那张精致的小脸，却又只能硬着心肠，死死地攥紧了宽大袖筒里的双手。完全感觉不到背上的伤有多痛，因为那及不上心里的痛万分之一。
“非你不娶？你可真是我的好清儿啊……我是该说你傻呢还是该说你单纯？骗你的话你也相信！”他笑得肆意，却心如刀割，“这世间有那么多美人儿，只要有了钱，要什么样的没有？你哪里来的自信说我就非你不可？”
他别开头不敢看清水如怨如诉的眼睛，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怕一看就狠不下心。
清水又是疯了一样地扑过来，拽他的衣服，颤声问，“那你这喜袍呢？”
“哦，忘了告诉你了，今天也是我秋殇的大喜之日！那美娇娘水灵得能掐出水来……洞房花烛夜，要多销魂有多销魂啊……”
一边说着一边强撑着侧身避开她的触碰，怕她发现自己背上还在淌血的伤口。
女孩没有碰到他，眼神愣愣地，双眼红肿，像是听不懂他的话。
“也还多亏了我的好清儿精心准备的喜服，我那美娇娘欢喜着呢！”
他每说一句，清水的眼神，表情就更绝望一分，他的心也更痛一分。短短的几句话，却仿佛用尽了他一声的力气。清水的眼神望着他，仿佛凌迟。
“我今天来就是想看看你这个蠢货梦醒了没有……要说，你这脸长得还真不错……”他挑起她的下巴，做出一副轻挑的样子，手指抚过她的脸，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么恋恋不舍。这是最后一次和她的接触了……
以前他做梦也不敢这样亲密的，现在也算圆了他一个梦吧。
果然，她“啪”地打开他的手，狠狠抹了一把泪，“我以后再没有你这样的哥哥！真是恶心至极！”
虽然早有预料，但他的心还是随着她的动作抽痛不止。再见了……他永远的清水。再见了，他永远的妹妹……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大街上，只是眼前一黑，再也强撑不下去地跌倒在路边。
“客官？”女子挥了挥素白的手，在他眼前晃着。
“啊？”刘若恒神情恍惚，看到女子的脸，忽然激动地拉住她的袖子，“清儿？”
“客官，我叫离忧。”女子温和地解释。
“啊？哦，哦……”他想用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背血止住了没有，一抬手却发现手里还端着那杯清水秋菊。
茶还热着。
“客官可有哪里不满意？”
“没有没有……”刘若恒赶紧松开拽着她的手，掏出手机，不由皱了眉。
是爸爸发来的短信。“儿子！爸给你做了红烧肉，早点回来！”
“多钱？”
“这茶是送给客官的，不收钱。”女子笑吟吟的样子，像极了清水……刘若恒心里又是一颤。他摇摇头，真是莫名其妙。
女子一直目送他走出店门，刘若恒没有看到他转身的那一秒，女子眼中的悲伤，浓得化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