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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公主要携风影大人祭拜宗庙的事情,半月之前,就在未央的大街小巷传开了。家家户户不约而同地早早备好了去参观祭祀的正装,孩童们虽然还不大明白这祭祀是为了什么,却也因为学院连放好几日的假期乐得开心。

宗庙坐落在与月华街平行而建的长街尽头,毗邻清江,花团锦簇,柳树成荫,安静祥和之景与繁华的月华街对比鲜明。清晨时分,熙熙攘攘的人们就陆陆续续来到了长街上,越靠近宗庙,就越有希望能见到公主殿下与风影大人的真容。不过一会儿,也就一顿早餐的功夫,长街上已经人满为患。提前到来的士兵们整齐地排成长队,在人群中间隔出了宽阔得足以让祭祀的仪仗通过的道路。来得稍晚的人们在官兵的阻挡下无法再进入长街观礼,退而求其次,他们转移到了与长街一江相隔的街市上,站在江对面的楼阁上,拿着望远镜仔细看着,生怕漏掉了什么重要的场景。

盼了好久好久,长街的那头终于出现了在长杆上飞扬的红色旗幡。龙身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能在这样的祭祀里手举龙旗,走在仪仗最前端的都是有祖宗荫工的富家子弟,或是战功累累的将门虎子。他们一张张年轻俊俏的脸上散发着太阳一般热烈的光芒,一股自豪与喜悦随着他们的出现,缓慢渗透进了观礼的人群中,然后在人群里迅速蔓延开来。

旗幡之后,便是金瓜与宝顶,艳丽的朱红色与碧波绿水相互映照,如同夭夭桃李,美不胜收。僧人们身着袈裟,手执佛珠,嘴里不间断地诵读着经文,似乎未央的那头都能听见佛祖的庇佑。

最后,金碧辉煌的车驾出现了。

这是一辆四匹马并排拉动的车驾,车轸上绑着四根金青缎系带,四柱上绘有金色的牡丹花,两轮各有八根车辐,以金色镂花装饰。远远看去,金光闪闪,贵不可言。车驾缓慢向宗庙靠近,人群中偶有细微的声音,不过在这天地间,却是极其安静。人们的眼睛随着车驾移动,春风吹过,轻纱玉帘扬起一角,似乎车内的檀香被春风引了出来,飘散人间。

我爱罗与瑶姬在车厢内并肩而坐。

绑在她黄金步摇上的朱红色丝带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与清晨去见大名的时候不同,他换上了深蓝色鎏金的羽衣,轻纱纤柔的质感与盘绕在羽衣上的无数银丝金线,亮眼复杂的风之国花纹,看着穿着在自己身上的万金之数,他忍不住思考:火之国富甲天下不假,而瑶姬如此的奢靡,她那看似用之不竭的金银珠宝到底从何而来。

不过转眼,他便忘了这事,毕竟是火之国唯一的公主,出手阔绰也是情理之中。

在离宗庙大门还有几米的地方,车驾停了下了来。

我爱罗顺着木梯而下,在着地的瞬间,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呼唤声,那热情如火的叫喊声如同狂风暴雨,将片刻之前的宁静摧残得毫无踪迹。他转身,将手举在半空中,瑶姬顿了顿,对着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将手掌放入了他的掌心。

“嘶……”

人群鼎沸,骏马被那嘈杂的声音吓得鸣叫起来,马蹄后蹬,本来停稳的马车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啊!”

一声轻唤,只见身着盛装的瑶姬公主没抓稳风影的手,连着失去重心,从木梯的最高一阶跌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

她跌入了一个稳健宽广的怀抱里。

她的脸蛋紧贴着他的胸口,在最近的距离里聆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继而发现,那心跳与自己的心跳一样,都匀速加快了。她面露潮红,一时间竟然忘了从他怀里站起来。

人群再一次发出了轰天震地的呼喊声,连对面的河畔都沸腾到了极点。

我爱罗也忘记了要放开她,却也不能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他将双臂放置她的腰间,轻巧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瑶姬只觉得自己双脚离地,沉重的头饰,繁琐的衣装让她不敢随意动弹,直到那人将她稳稳地放下。在脚尖触碰到青石板路的那一刻,她急促的心跳才平和了下来。

她直起自己的身子,身后的女官们赶紧将她起皱的衣裙舒展开来,如同她刚还微皱的眉心,也舒展了开来。

良久,朱唇半启,“请,风影大人。“

祭祀先祖的礼仪并不如参拜神社那样琐碎繁多。

进入正殿祭拜先祖前,必得洗净凡尘的污秽。停留在手水舍的水盘前,先右手握勺,舀水清洗左手,再左手握勺,舀水清洗右手。之后用右手舀水到左手掌,然后用左手掌上的清水漱口。最后竖起勺子,用勺里剩下的水清洁勺柄。做完这些必要的程序之后,才能够进殿。

大殿的尽头,摆满了先祖的灵位与画像。

我爱罗与瑶姬并肩走到硕大的香鼎前,从僧人手中分别接过三支香烛,点燃之后,吹熄了火花,只剩一缕青烟四处飘散。将香烛插入香鼎的香土里,双膝跪地,将矮桌上供奉的清酒倾洒在地。最后,双手合十,起身,作揖。

祭拜完先祖,瑶姬带着我爱罗来到了后殿。

她告诉他,她的母亲,在那里。

瑶姬的步伐一步比一步缓慢,一步比一步沉重,到最后,她停了下来,停在了一个被擦拭得格外明亮洁净的牌位前。

她背对着他,过了许久,才说话。

“母亲大人,瑶姬与风影大人来看您了。”她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哭音已现。

他走上前去,宽大的手掌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肩上,她侧头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唇,“我先出去了。”

我爱罗独自一人站在那牌位前,一动不动。

牌位上没有繁琐的称号,只是用黄金镶嵌着“光女”两个大字。

似乎透过这两个字,他就能看见这位母亲生前的天姿国色与不可一世,“光女大人,我会好好保护她的。”

转身,丝丝缕缕射进后殿的阳光似乎更加耀眼了些。

那些阳光幻化成了女子柔美秀丽的指尖,轻触他的发丝与衣衫。

他惊愕地回头,只见“光女”两个字,独自闪耀着灼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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