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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德维基夫辛那镇

与他所处时代相隔遥远。这名比赛中的球员,正在他面前带球一路狂奔。皮耶罗只听到身后狂飙般的呐喊声——他还听不太清看台上的观众喊这名球员的名字。他的球衣、球袜和身材,与他所熟悉的足球运动员,包括他自己,都极为迥异。

“皮耶罗先生,我虽然能成功帮助你催眠到1954年,但你会面对的人际环境与你的最初设计,恐怕会有出入。”与催眠师意大利语沟通的那4个小时中的一段对话,他们设计到了催眠之中会出现的一切状况。皮耶罗终于完全想到了梦里安妮对他的期望:“亚历桑德罗,能帮我去1954年,看看那时的杰哈布瓦拉吗?”这其实是他唯一希望了解催眠术的原因。

“同安德烈……好像,也说过什么……”但不是那么真。因为除了足球以外,这几乎是他唯一愿意接受催眠的猎奇之地。

皮耶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总觉得…….觉得,与他所想完全不同,潜意识中是想看到一个英国女人在印度的生活和新观感,但这里是……他一进入,就是这座人声鼎沸的球场;他一转头,就看到这样一名哪怕在21世纪都是非常厉害球员的表现——沿边线一路狂带,所经之处没有对方球员能成功断下皮球。但他还是听不清身后的观众呼喊他的名字,他自己也对东欧足球的历史,了解不深,认不出这名球员。

这种心情……蛮迫切的。他是谁,属于哪个国家的足协?皮耶罗暗笑,这是五六十年前的欧洲,还没有博斯曼法案这回事。这样一名球员正值盛年,还不引得豪门的疯抢?他对那个年代的欧洲足球顶峰仍记忆非常深刻,那个年代的皇家马德里、国际米兰与东欧足球,是长期的冠军争夺者,这名球员归属于哪家俱乐部,参加那个年代的欧洲冠军杯?1954,1954……年,有欧洲冠军杯吗?

“伊戈尔!”

“伊戈尔!”

“伊……戈尔!”什么!断断续续,不过终于要能听清了,他还在疑问这比赛是不是50年代的冠军杯。而他对这个姓氏无比熟悉…….是?

“内——”他看到这名球员内切、传球,5秒钟之内没有防守球员敢贸然上抢。他逐渐要想到什么了,但他这还就说不出来。

突然又有什么映入眼帘的……原来是——记分牌。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他想看到的——匈牙利4-2巴西。他感觉离他远远的,但还是能很清晰看到它。他还是无法确定这是什么赛事,但此时脑子里已经塞满了疑问,都在嗡嗡作响:

匈牙利能打巴西一个4:2?刚才那名球员是匈牙利一方的,还是巴西一方的?巴西队服不是浅黄色的么…….他问不完。他还是想到了,1954年的匈牙利是足球领域的传统强队,而巴西国家足球队的队服,官方还没有确定为浅黄色。他看的……难道是世界杯足球赛正赛阶段的比赛么?他确实感到自己这会儿浑身肉感,已进入了一个无法自主的空间。

如果能在这里多留一阵子就好了……他很难想象自己眼前的这些历史的画面,历史的面孔。他看清了这名身穿深色球衣比赛的球员的相貌了,这是他并不太习惯的50年代东欧人的面部特征。他想,就算是找到了马尔切诺,找到了波波,找到了内斯塔,找到了吉吉,跟他们说起的时候,他们也不太会以为然的:“亚历桑德罗,我们都做过这种梦的。”我能向你们说起吗,我是在印度接受催眠……这不是梦,是催眠。虽然前前后后,也还有几位高水平的意大利足球人来过,但无论是社交圈还是邮件,都没有听他们说过这种经历……我能向你们推荐催眠吗?

“伊……伊戈尔。”他听到旁边的人在庆祝他,断断续续听清了他们叫他的名字。他想到了,准确说来是比赛没有结束前他就想到了——他长期在欧战的对手,西班牙国门也叫这个名字。但他无法确定这位东欧人是谁。或许是他还很迷恋他的脚下技术。

“伊戈尔·内托,喂,你——他叫伊戈尔·内托。你在看什么?”他分明感到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在左边。他看过去……

“催眠过程中我不能干扰你,催眠的时长视你大脑对现实中所记忆事物的厚度而定。厚度积累越高,催眠时间也就越长。催眠效果最佳是在1分钟到3分钟以内,3分钟以上的催眠将会导致人大脑的缺氧,催眠师通常不建议所有客人都接受3分钟以上的催眠。”皮耶罗突然在很深的意识里听到了它,此时那个男孩正向他走来,越来越近,但自己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你是皮耶罗,你叫亚历桑德罗·德尔·皮耶罗,是意大利尤文图斯足球队的球员。我听亚齐在新闻上说起过你。亚齐就是齐内丁·齐达内,是我在法国马赛时期足球上的学长。”

什么……

“我还是带你出去吧,我看你现在情况不是很好。”他完全无法辨别这是谁在说话。他只感到身体越来越沉。从刚才开始到……

“你是谁?”

“我叫洛巴诺夫斯基,是基辅的中学生。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喔……我刚从……世界杯上下来。匈牙利4:2赢了巴西队。”

“Wow——”接下来,皮耶罗就不太听得见这个自报家门称自己是中学生的叫洛巴诺夫斯基这么长的东欧名字的清脆声音向自己介绍了。他感到脑袋很重,仿佛是有几重影子叠在一起。但又不是那种昏沉之感……

“这里是哪里?”他分明记得自己刚才在球场里……

“这里是乌克兰的首都基辅。你昏迷不醒,我把你带回来了。你说你才从瑞士那边来……”

“我昏迷不醒?我从瑞士来!喔!”皮耶罗无法相信面前这个圆脸的东欧小面孔对自己说的。潜意识中他很清楚自己是到了印度,是在印度德里……他是来这里踢职业联赛。不过……

“他是谁?”

“对!你一直在问这名球员!他是我们的队长,是莫斯科斯巴达的核心中场,也是这个国家的英雄人物。”皮耶罗指着不远处更衣柜墙上的一张特写海报,相较于同这位东欧少年的争执,他更倾向于了解自己的猎奇心——直到这会儿,这名球员的盘带和无可阻挡,都深深印在他的脑子里。

“你能向我说说他吗?”皮耶罗问,他十分想知道。他更——他能与50年代人进行这样近距离的沟通,除了长相,除了环境,他的声音、意识与激情,与他所处时代都大同小异。他无法解释这个现象,不过——

“这样,我带你去,我带你去……”少年还没来得及说出要带皮耶罗去哪儿。两个人似乎用同一份向往,在沟通两种意识——甚至三种。

这是你的手吗?皮耶罗没有问出来,没有问出这个异样。这是这个少年的手吗?他握着的这双手苍劲而厚实,这哪里是一个少年的手,这分明是一个50岁中年人的掌心!且……

“为什么我会跟你在一起?”因为他……对,他分明记得自己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另一种声音……来自另一种语言,他能听懂。但他想不起是谁对他说的。因为他肯定不是这个少年。他看到了有人走向他,就在比赛结束之际。皮耶罗没有完全问出来,他们已经到这里了。

“伊戈尔·内托就在那儿。”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他只是感到自己这会儿满身疲倦罢了……他没全来得及分辨眼前的……

“今天正好有联赛,在基辅打。伊戈尔·内托是国内联赛中最受瞩目的巨星,因为他是这个国家足球队的队长。今天,他要来这里打比赛了。”皮耶罗,又看到他了。他很确定自己对这个少年说起“我小时候经常看很多我们国家重要球员的比赛录像……”他就像是在对这位少年说,这是一代又一代将要从事足球事业的青少年的必修课,观看自己国家偶像球员的比赛。这会儿,他进入了看台,与刚才的不同,但又有相似的。他看不到记分牌了,但他很清楚能看到球衣的颜色。深色和……

全黑——似曾相识,当伊戈尔·内托在边线拿球时……当——他沉浸在这场地里,他沉浸在伊戈尔·内托的边线突破中时……他想,他没有看过这种足球吧?对,从来没有。他反复对自己确认,即便自己赢过很多冠军,但是也没有。最远的是80年代初的意大利足球。所以他认为自己此前并不熟悉这位叫伊戈尔·内托的东欧人在情理之中;但另一方面他对没有在最早就了解到他的足球感到失落。

“为什么我在瑞士没看到他?”皮耶罗不敢确定自己在不在瑞士啊。

“我们国家没有进世界杯啊。”心里一磕碜——那他在那里(指匈牙利4:2赢下对巴西的比赛)听到身后的大声呐喊是什么?是‘伊戈尔’、‘伊戈尔·内托’的声音吧?他确认自己没听错。但他不敢相信自己是身在1954年,一届不可能有伊戈尔·内托参加世界杯的年份中。

“你怎么了?喂?”皮耶罗的神情恍惚,他也听到了洛巴诺夫斯基在关心他。一味摇头,表示自己很好。伊戈尔·内托不可思议的突破和无解的带球,就要把他带进那场比赛中的表演里了。他们来的时候,这场比赛正进行到中段,皮耶罗觉得自己应该听到了播报声:“各位观众,还有5分钟比赛结束。”不过,他好像又想到了谁:“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找到杰哈布瓦拉吗?”他既清楚但还是问出来了——这个东欧少年不可能知道答案吧。

“你问的名字我非常陌生。”果然。不过比赛结束的时候,他拉着皮耶罗在往混合区这边挤。

“快!可以近距离看看伊戈尔·内托了。”这种急促皮耶罗肯定不陌生的。就像90年代末都灵的孩子们在街上见到他时表现出的那种兴奋,还有卡萨诺——卡萨诺还是小孩的时候,见到巴乔……说着像是已经到这边了,深色队服一边的球员离他们也就四五丈远了。

“皮耶罗,你是皮耶罗吧?”对!这个声音——对。皮耶罗立刻抓住它。是谁?不是洛巴诺夫斯基。是谁。他想知道,但他看不清,仿佛是挤在人堆里了……但他确定,这个声音对他非常重要。

“是谁?”

“皮耶罗,我叫让·柯克多,我是……”

“是?”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到这里的,但是……我认识你,我熟悉你。”声音好大!而且,在跟他说话!皮耶罗无法感知自己身在潜意识中的哪一层空间,为什么什么样的人都会出现,又都会和他有关。

“我也不知道,我记得自己是身在葡萄牙的,身在葡萄牙的大城市波尔图。”

“你说你是?你是齐内丁的……我想我应该知道你是谁了。”因为上世纪90年代末,齐达内是他在尤文图斯的进攻搭档。他同法国人也有着很好的配合默契。

“你知道这是哪一年吗?”

“这是1954年。”

“什么!”

“怎么……了?”称自己叫让·柯克多的人的声音表现出的惊愕令皮耶罗意外。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梦,是不是与很多人同一时间的梦重叠在一起?或者说,仅仅是在潜意识里?梦和潜意识之间的关系?他想要……去找权威,找专家解答他此时此刻身在哪里,为何会完全不在自己的意识控制之中。

“我怎么会在1954年?我明明还跟阿尔梅达在一起,他说冈萨雷斯就要来波尔图了。我怎么会在1954年?”这次的声音,表现出的是前所未有的惊恐,以及……是对未来的害怕。对,皮耶罗能解读出来了。不过,好像洛巴诺夫斯基,这会儿就从他眼前消失了。他竟没有一点觉察。

“其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身在1954年的乌克兰?因为我希望的,是到1954年的印度……”但是他表达了以后,很久对方都没有做声了。

“咦?柯克多?你去了哪里……”后面一句分贝渐渐小了……皮耶罗正想‘追’上去。

“意大利人,你怎么了?”

“洛巴诺夫斯基?你去哪里了?”

“我一直都在啊。是你啊,你来的时候就浑浑噩噩的。刚才我们在下面同伊戈尔互动呢!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是吗?”究竟哪一个是真的啊?皮耶罗更愿意相信洛巴诺夫斯基真实一些。但他还想找那个声音,说自己叫柯克多的……法国人?他转过头来,跟这个圆脸的乌克兰男孩三两句地对了起来。然而他也不完全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还有,他有向乌克兰少年说过自己是意大利人吗?

“下半场你还看吗?我看你的精神状况一会儿不如一会儿啊……”但洛巴诺夫斯基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我这是,到哪里了?

“一旦控制不好,受催眠者将会进入长期的幻觉状态。而这一幻觉,与受催眠者的潜意识联系得很紧。也就是说,你心里所想往的与你想从中获得的信息,可能会刚好反过来,甚至出现你之前完全没有料到的情况……”

“你在决赛中一定会进球的!”这样的穿着,这样的现场,这里的人?他好熟悉,但又好陌生。我这是在?在乌克兰?不……那这里是?他情愿没有人给他答案,而事实上他眼前的人们都在为比赛呐喊。足球比赛,跟刚才伊戈尔·内托所参加的比赛又不同了。他既惊恐——但这时他心里又悄悄生出了一丝惊喜。他看到了这身球衣,是他非常、非常熟悉的,是——

“拉尔穆特·拉恩!”他听得真真的,广播里传出了解说员的播报,这个名字……他会陌生么?那么这里是?

“皮耶罗。”

“你是!”它又出现了,让·柯克多!但若隐若现……比起刚才,他这会儿想要‘抓’住它的心情还要迫切。但现场的气氛实在太浓,他也被吸引进去了。

“普斯卡什的进球!普斯卡什的进球!正如大多数人预期的那样,伟大的匈牙利人1-0领先西德国家队。”他会理所当然的……这样的氛围,他怎么能,逃得开呢?

果然是啊!果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无论是少年时代意大利国家电视台播放的足球纪录片,还是他自己已经是本土最大的足球队尤文图斯当家球星、意大利国家队头号射手后,他都耳熟能详的一场早于上世纪50年代踢出的一场比赛——

他们是拉尔穆特·拉恩、普斯卡什和柯奇士;他们是联邦德国和匈牙利。它就是1954年世界杯决赛!

“没想到,没想到……”他一跃,竟从乌克兰首都来到了这里。此时洛巴诺夫斯基已不见踪影——因为就在不久前,基辅少年还在跟他讲话。

这是第6分钟的时候,普斯卡什在接队友过掉了对方三人后的传球后为匈牙利队打进一球。他对这位传奇巨星的名字再熟悉不过了。深色球衣一方是匈牙利队,白色一方则是西德…….甚至,他连拉恩的长相都已非常深刻——对这个名字的记忆太深刻所致。

但这个半场他始终没有什么拿球的机会。皮耶罗并不十分确定自己每分每秒都能熟知场上的动态,记忆的模糊和突然嵌入的外围事件都时刻会分散他的专注。10分钟以后比分虽然改写成了1:2,但西德一方始终处于大段大段的被动当中。皮耶罗甚至来不及去在意为西德扳平比分的球员的名字,西德队防线一边就又两次面对匈牙利人残暴而风驰电掣的突破了,就要失手……这时皮耶罗很深刻地感知到,历史真相与后人为个人利益所捏造出的,有着巨大出入。

从少年到第一次在尤文图斯一线队出场,他都陆陆续续听到过旁边人向他和他的少年队友们讲述过前西德足球在50年代的励志之路。

“因为你们成年了是要踢职业足球的。”下来以后当时的尤文图斯青年队教练曾向他坦白过,他跟很多不从事职业足球工作的人讨论过职业思维,“我跟不同的人群激情澎湃介绍西德和拉恩的故事,他们都无动于衷。他们对足球没有立体感知。”那个时候,柏林墙还没有倒塌,两德还没有统一。80年代初的皮耶罗,对成为伟大足球运动员,也还没有太深刻的认识。

那是90年代以后了,更大一些以后了。他自己也承认,他之所以会在各种状态下进入几十年前的足球比赛,正是潜意识里的足球积累过深所致。而这,也是在足球上取得了大成就以后。

“亚历桑德罗,你需要了解50年代初期前西德的表现。对于现在的尤文图斯,我想你们要从低谷中爬起来,坚持足球信念,那么就要学习前人的作为。”06年以后,很多年长的球迷在官网上给他留下的话。

“亚历桑德罗,全盛时期的尤文图斯,你们已经同当年的匈牙利队并肩了!”95年的尤文图斯,95年的,围绕他的发展、期待的声音远比后来的他的身边积聚得多得多。

但是这是?他不记得这是历史上的比分?他自己查证的,还是道听途说的——都不是。3:1……4:1……5:1!短短15分钟内?比赛还没过半,匈牙利人再狂进3球。他看到西德人抵挡住了那5分钟的比赛后城门就宣告一而再再而三失守了。他不记得这是历史上的1954世界杯决赛。但眼前发生的……

“一旦控制不好,受催眠者将会进入长期的幻觉状态。而这一幻觉,与受催眠者的潜意识联系得很紧。也就是说,你心里所想往的与你想从中获得的信息,可能会刚好反过来,甚至出现你之前完全没有料到的情况……”

它又出现了,和刚才同样的声音。他相信一定是事实出问题了,因为他分明记得拉尔穆特·拉恩这个名字,是在球队仅一球落后的情况下,在下半场发力扳回两球的。

“你对现实有过的记忆经历,都会映照在幻觉当中。幻觉与催眠有相似的,那就是人对潜意识的进入;但催眠是主动的,幻觉,则是人的大脑皮层与医学手段接触后所出现的第二意识。”那4个小时的探讨中,他曾和这个印度小伙交流起人在各种状态下的反应,其中就包括幻觉、幻影和幻象这三种与梦有着很大区别的状态。

“催眠术不是印度首创的,它来源于欧洲。但是在印度得以巨大发展,并影响亚洲诸国。”印度小伙子后来说起,这就跟他的足球一样,足球被现代社会广泛知晓是因为英格兰,随后欧洲大陆相形效仿,结合各自国家的主要特点发展出了自己的联赛,诞生了属于自己联赛的领军人物和体育英雄。

“柯奇士?柯奇士?还有…….”那个年代匈牙利足球最被人讨论的两个名字,其他名字他记忆不深了。就像对一支冠军足球队的记忆,球员到教练,如果你不身在这支队里,那么你对它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会相对陌生。但皮耶罗该问谁?这是1954年吗?这是世界杯决赛吗?半场比分5:1?

“你是哪里来的?”

“我是……”我能说我是2014年来的吗?这会儿他跟现场的观众攀谈上了。他能相信这些看上去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其实都比自己年长40多岁吗?

“我是意大利人,请问这是什么比赛?”

“你是意大利人,意大利足球队5天前被淘汰了,你是留在这里看世界杯决赛吗?回意大利不容易啊,你要做好旅途的打算。这是世界杯决赛,匈牙利和前西德要决出冠军。”

“嗨,意大利人!我一直在找你。”他相信,这又是被打乱的了。因为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洛巴诺夫斯基那小子。

“你是怎么来的?”

“什么怎么来的?我不一直都在这里吗?倒是你,意大利人,你跑哪儿去了?”

“我……”他相信,即便说了洛巴诺夫斯基能听懂吗?如果这里是1954,我还没有办法向他说出几十年后会发生的很多事情。因为,我连这些人的影子都没见着,也不知道怎么去见……

“你怎么吞吞吐吐的?内托已经随队回莫斯科去了。他们还有主场要打。”

“你是说这里是苏联的足球联赛吗?”

“是的,意大利人!”一晃眼,皮耶罗不知自己被这个少年又带到哪里了。

“等等……”把鼻音拖得很长。

“怎么?”

“这边,我好像来过?”

“怎么可能?”你是意大利人,你怎么可能一个人来这里?这是基辅的郊外了。

“那我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确认你知道它,这里叫德维基夫辛那镇,是基辅郊外的一个小集镇。”

“叫什么?”皮耶罗想再次确认。也就是说,在名字没有得以具体化前,他都会努力并无限接近那个他想要的答案。

“德维基夫辛那。怎么了?很普通的一个地方啊。”洛巴诺夫斯基确定他想要找自己确认。但东欧少年的表情平静。

“德维基夫……辛那。”

“你在想什么?”洛巴诺夫斯基能看出来,皮耶罗的眼睛里,是一种叫陶醉的状态。

“洛巴诺夫斯基,你老实告诉我,你说你是基辅出生的?”他没计算,但停顿了,应该有个10来秒,洛巴诺夫斯基,一直盯着他的。

“对啊!这里就是基辅,乌克兰苏维埃的首府。这个镇,不过是基辅郊外的一座小镇罢了。”

问到这里,皮耶罗沉静下来。他环视这个矮他半个头的、给他做了向导的乌克兰少年一周身。他想不起他该从哪里对他说起,这里是你日后的得意弟子,另一个叫作安德烈·舍甫琴科的在足球上将取得巨大成绩的基辅少年的出生地!因为他明明记得……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但他相信,这会儿哪怕说了他也不会懂。因为这里是1954年,“我的恩师瓦列里·洛巴诺夫斯基”都只有15岁。离你进入基辅迪纳摩一线队,都还有5年。1959年……但也不远了。他还想寻找……

“瓦列里。你得,得有个心理准备。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你得介绍我去……去找到几个人。”皮耶罗很确定,只有几个人。

“什么……”皮耶罗把这个话表达得非常清晰,他自己也能听得很真。他希望,在这一个难得的机会里,他要带这个年代的一些人,了解他们的未来,甚至可能遇到失败。哪怕这与历史真实环境可能相隔很远。他有想法向他(指洛巴诺夫斯基)说起,布莱恩·霍华德·克劳夫这个名字。这个人,现在应该在英国那边,应该,也是一个差不多的小伙子。

“你相信世界杯决赛上匈牙利打进他们的对手前西德5个球吗?”

“前……西德?5个球,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瓦列里,我刚刚还在比赛当中,你把我叫出来了。”皮耶罗很确定,从人头攒动的赛场到这里,只是一眨眼的事。他们现在已进入这个集镇了。

“1小时前的广播,联邦德国赢下了比赛。而且,你为什么会叫联邦德国前西德……”

“因为……”我能向他说起两德会在40年后政治走向统一吗?这个15岁的东欧少年,无论匈牙利还是两德,跟他其实都有关系。

“因为你的未来,因为我……我能告诉你,你的未来,和这个村庄,有很深的关系。”

“什……什么?”皮耶罗从一两米开外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不大,但他这时更多感受到的,是有回音。他想反问他。但……

“皮耶罗,亚历桑德罗·德尔·皮耶罗,我是让·柯克多。我知道你在哪里,我一路都会陪着你。”他既感到恐惧,但这个声音的出现,又让他惊喜。他能为身边的乌克兰少年指点未来……但他的未来,或者说他与自己身边人际的未来,又——

“意大利人,我们到了,我们,进来了。”他感觉无论是伊戈尔·内托还是瑞士世界杯足球赛,离他们都越来越远。他无法佐证自己在现场看到的和从洛巴诺夫斯基这里听来的,哪个是真的。但他无暇于此,德维基夫辛那镇在这里。对,太深了,与他的渊源,太深了:

“亚历桑德罗,这是我家乡德维基夫辛那的明信片。我要出自传,我要把我的家乡,介绍给全世界。”这是现实中的安德烈。2012年欧洲杯以后,这个来自乌克兰的联赛对手正式宣布从国家队退役。与此同时,他也向他在意大利的好友们,介绍了他的自传。所以从那时起,这个地名就收进了他个人的辞典里,比他自己喜欢的欧洲城市,都要深刻。

“这就像是最好的队友和朋友向你分享他那里的情况一样,我也会对这个对手,抱以很高的尊敬。”皮耶罗确定身边的东欧少年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这座小镇——其实更可以说是村庄,对于它能诞生出与他同时代的伟大足球对手,的确心生敬畏。

“现在是1954年,那么?”他又转过来看洛巴诺夫斯基。他在想,其实以第三者的角色,介入到日后竞争对手早年的成长里,并力助他们走到一起,这可不是他本来的目的。此时他手上,已完全没有书的感觉了,这里同印度相比也完全不同。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就算是安德烈·舍甫琴科的父母,现在也不过是……

“瓦列里,你是1939年生人,对吧?”

“对啊。”其实这会儿,洛巴诺夫斯基,并不知道皮耶罗要问他什么;而他更不解的,为何这个来自意大利的、年长他一辈儿的人,比他更了解基辅?不然怎么会对这么个村庄这么感兴趣?15岁的阅历里,他并没有从身边人的讨论中,太多听到过这个村庄的事。

“你跟我来。我想了解这个村庄人的姓氏和出生。如果有,那么,我一定要让你们就先知道对方了。”这就为50年以后的事情埋下伏笔了?皮耶罗觉得自己想得太远。但当他一进入这个村庄,就摒弃了个人情仇——他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历史的观察者了。

“你们,不仅要成为这个国家最好的足球选手,也是国际足球第一线的观察者。”他确定,这是在帕多瓦时期,他的青年队教练对他们说起。1992年,很多后来的人和事都还没有发生之前;意大利足球的盛和衰,也都还没有完全分明之时。

“这是1954年的乌克兰;也就是说,这也是1954年的苏联了。”

“你在说……什么?”此时,他像是已经进入了对安德烈·舍甫琴科家族的追查当中了,他不自禁就说出了这个意图,但少年明显给他怔了一下。他想要立即补救,但又在考虑调整说话强度。

“这里是1954年的苏联,也就是……斯大林过世一年……”他把话保留得很厉害。他很清楚,这个少年现在不到15岁,恐怕对这个影响着世界的人且与他所在乌克兰苏维埃国家社会有紧密关系的情况,感触还不深。他不敢把他刺激得太厉害。

“哇——他是……他是我们的……大元帅。从去年开始,我们乌克兰就很悲痛。”但是……皮耶罗明显感到少年也很保留,但这种转变,不是出于怕什么……

“找到了,洛博夫!”这是一件既辛苦,但又让他非常享受的事。不过他还是要先做一个确认。

“我还希望找到,安德烈的父亲。”

“意大利人,你在找什么?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起斯大林元帅?我们都被要求,不能谈他的事。”

“我在找,你再等等……请问,您知道这位叫洛博夫小孩在哪里吗?”

“喔,这个小家伙啊——嘿,还真不远。”这是户口登记处给皮耶罗指明的去处。他既兴奋又对这一路过来的感受如此真实万分诧异。他转过脸来看洛巴诺夫斯基——他还是15岁的样子,离他记忆深处的他十分熟悉的足球传奇,还差很远。他突然感觉,在洛巴诺夫斯基面前,他成了一个巨人,成了一个领路人。他还不能直接向他说明,他是在找他未来最得意的足球弟子的父母……

“这里是1954年,是苏联国家历史上最重要的转折期之一。重要的国家领导人的去世,使本来可以和平过渡的50年代中期,变得阴云密布,变得不那么容易被期待和平。”

“是……”皮耶罗看出少年接不上话。他就此打住。从俄罗斯方面传来的报道可以看出,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俄罗斯经济最令世界期待的一段时间。

“你感觉你的生活怎么样?你的家人对工作满意吗?”

“你怎么又突然问起这个?意大利人,你究竟要做什么?”他确定自己听清了洛巴诺夫斯基的疑问。到这会儿,他们好像已经到这个叫洛博夫的女孩的门口了。

“瓦列里,在我向你介绍这个小姑娘前,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因为未来二十年至更长时间,你都将是世界足球的领军人物,你将超越现在的苏联国家队主力球员伊戈尔·内托和列夫·雅辛,你将成为足球史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理论家和战术大师。在体育理论上取得伟大成就。所以,我带你来这里,是为了向你介绍这个小姑娘,她和你现在还没有直接关系。但时间和事业,会把你拉到一起的。”他确定这一段话他讲得非常大声;他更确定,洛巴诺夫斯基,这个不过15岁的少年在足球上却已经很成熟了。他相信,即便只是把自己的话当作鼓励好了,那双眼睛他看到的这个少年,除了有几分诧异,也满是真诚。

他看到了对方的点头。圆乎乎的脸,前苏联人的、他只在历史画面中见过的苏联人的脸。东欧人的笑脸。憨厚的,和诚实的。

“洛博夫?这个就是洛博夫。”这是美妙的、如何形容的经历?皮耶罗不知,但他已经与昔日国内足球联赛对手的母亲,站到一起了。安德烈·舍甫琴科的妈妈,洛博夫,就是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她看上去,最大也就6岁吧?他记得舍甫琴科向他介绍,他母亲是乡村教师,他也看不出这个小女孩与日后国际体育巨星会产生直接关系。但直到1976年舍甫琴科出生在这个小村庄前,乌克兰首都基辅,都不因为足球而为外界关注。

“意大利人,她是谁?这个小镇里的人我谁都不认识。”

“她……”其实皮耶罗并不想要就做出回答。因为乌克兰足球,东欧足球,会在未来半个世纪遭遇的上和下,与他所听闻到的其它来自欧洲大陆事件中的起伏,都有所联系。它们,牵涉到国家冲突中衍生出的民族心理扭曲,折射到各个领域;牵涉到重要人物的顶峰和下滑,以及连带。亚平宁这边同波河平原相隔万里,仍摆脱不了从那里传来的动荡声音对他祖国的牵涉……而他面前的这两个人,则直接与东欧足球有关。如果把地理版图再延伸一下,如果国际政治没有朝着让全世界失望的方向发展,那么足球,还将会出现历史以来怎样宏大的外围?他敢想象,就像他与队友甚至对手都讨论过“如果苏联没有解体,2006年两德统一后的德国世界杯,这样一支球队出现在全世界人的面前,安德烈·舍甫琴科,还是这支球队顶在最前面的那个攻城拔寨的人。”而洛博夫和……皮耶罗还没有找到尼科拉伊先生,就是这位受尽瞩目的伟大球员的父母。在这里,他摒弃了无休止的炒作,谁和谁将是这场比赛的焦点,谁和谁在两年前……他将它们视作游戏,然胜利始终是胜利,始终有一个人要淘汰另一个人。他和舍甫琴科间的胜负,其实早在十多年前就明了了。

“你同她的儿子,都将是未来半世纪,世界体育的核心人物。”皮耶罗……不必要再去找其他人了。他不必再去找,这50年之间完全销声匿迹的足球现象和环境:“匈牙利人后来完全从这一滚滚大潮中退出了。”这是他心里想说的话,全球性的足球大赛仍在推进,高潮迭起,优秀团体、个体仍在不断产生,但匈牙利和乌克兰,都成了这个大潮中的退潮者。

“就像苏联经济、人口和影响力一样。其实哪怕解体……”这全是皮耶罗的个人阅读。他看到瓦列里·洛巴诺夫斯基已经和这个小女孩走到一起了。同是基辅人,连基本脸型都接近,皮耶罗看到他们两个,就像是在……阅读历史。50年代中,这确是苏联经济最鼎盛的时间段。哪怕因为比较早就开始踢球,没多学过欧洲的历史——

他在这里,也切身感觉到。

还需要去找出小时候的尼科拉伊先生吗?完全来自于他的自传。不然他记不住他父母的名字。

“已经,不必要了。”他希望,他对安德烈所寄望的,“我想,我可以再去到30年前,见一见老头子小时候,见见——瓦列里·洛巴诺夫斯基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到这个时候可以圆满了。不只是他看到了他从15岁起就注定了未来五十年他将从事的事业,他将取得的成就,他将遭遇的挫折……

“你不完全代表苏联的未来。1989年苏联将迎来全球政治史上有一个深刻年份其实也跟你关系不大。乌克兰苏维埃会在30年后遭遇罕见的核事故也不是你的责任,但它将给乌克兰人民带来深痛灾难却也是你逃不开的。1954年,从三十多年前就注定了灾难……会发生。”从球场出来后,皮耶罗下意识中似注意到了这个国家的一些核工程。已经成熟的国家媒体都在最醒目的位置报道了它们,因为对于这个重工业国家而言,核事业是也必将是乌克兰苏维埃之于苏联的核心价值所在。

“意大利人!”

“嗯?”皮耶罗望着他们正想得出神——这边他听到小伙子突然叫他。瓦列里·洛巴诺夫斯基还是在重复一直以来对他的疑问:“你是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其实刚才那一通话前后,他明显看到洛巴诺夫斯基受到的冲击蛮大。皮耶罗从小伙子圆乎乎的脸上看到的只有一种状态,只有一种:憧憬。对,就像他自己一样……曾经的他:

“皮耶罗。我很高兴你目前所收获的。”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为什么一路跟着我?”这会儿再与这个声音对话不仅不是惊惧,倒像是常态。倒像是:

“我从葡萄牙来,葡萄牙的波尔图。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会来到1954年?”

“你说你是让·柯克多?”

“对,法国马赛人。是你的队友齐内丁·齐达内的师弟。”

“让·柯克多你好。”皮耶罗试着很自然的问好。如果他是这个年代的洛巴诺夫斯基,也会对理想世界里出现这样一个人而感到很高兴。

“我记得我好像到过1993年的都灵,现在则来到了1954年的乌克兰……而且,在这里还有你。我对你很熟悉。”

皮耶罗点头。不如说1994年以后全世界都渐渐熟悉起他,讨论起他了。

“前一年你拿了国内的冠军。而且也参加了在我法国举办的世界杯。”

“让·柯克多你……”但他确定,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并没有遇到过这么一个人。

“原来是,我才跟阿尔梅达先生谈起法国世界杯。这会儿就遇见你了。他说起了你被我国足球队淘汰的事……”

“1998年……16年过去了,之后我又经历了不少失利。可以说,我已经淡忘了那场比赛。”

“16……16年?那么,亚历桑德罗·德尔·皮耶罗,你现在身处何时、何地?”

“我现在……应该说,现实的我,身在2014年冬天的印度首都德里;而现在的我,身处1954年的乌克兰首都基辅。”皮耶罗,不觉得是在跟现实里的人说话。

“什么?!”皮耶罗不会觉得让·柯克多这时反应的过激。因为设身处地,反应过激的,应该是他自己。

“那么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到乌克兰来?会到基辅来?”因为我现在应该在印度,在印度德里市。

他竟然能感觉到对方摇过头。

“因为舍甫琴科,因为安德烈·舍甫琴科,把我从过去的梦境,引导到这里来的。”

“舍甫琴科?他是谁?这个名字我不熟悉。”

“安德烈·舍甫琴科,他是我……”但打住了。因为皮耶罗忽然意识到,他还没有问清让·柯克多的来历。他说过,他是从葡萄牙来的。那么是哪一年的葡萄牙?

“不过,让·柯克多我还想问你,你是说,你是在波尔图?”不久前(应该是不久前)他说起过,之前之后的缀词他不记得了。但是波尔图……他记忆就太深了。除了时间,他想到,这也许是对已经完成了的比赛千载难逢的追溯时间。因为命运能恩赐于他,进行这意识之上的活动。

“对啊,我还记得,阿尔梅达先生有一个很大的葡萄酒庄园。但是……可能是先生向我讲述的有关1998年下半年在法国进行的世界杯上,我的祖国球队淘汰意大利队的比赛太吸引人,所以我现在竟然梦到了你。他说起过,亚历桑德罗·皮埃罗是这支球队的锋线利刃,鼎盛且进攻犀利,一度把法国队的防线,撕扯得疲惫不堪,难于应付。”情不自禁讲述中,让·柯克多应该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吐字有没有差错。

“对,那场比赛,算是我国家队生涯个人发挥较出色的比赛之一。但是最后我们输了,我也很快把它忘记了。”1998年后,皮耶罗的职业生涯在俱乐部延续着辉煌,但国家队命运直到2006年,都没有顺遂过。此时他抓紧问让·柯克多:“那么,你说你是从葡萄牙波尔图来,你现在身在哪一年?”

“99年啊。亚历桑德罗·皮埃罗。1999年的波尔图,我结束了在葡萄牙几座城市、大学的签售、演讲活动后,就按照约定,进了这座庄园。我现在,已经算是知名度不小的人物了。但是,我还不清楚我的下一站在哪里?”说到这里他对皮耶罗打住了。另外皮耶罗一直觉得他把自己名字的发音搞错了,因为听上去蛮别扭。但是并不打算纠正就是了。

“那么我知道了,看来,对于乌克兰,对于基辅,你也是外星来客之一咯。”皮耶罗清楚了,让·柯克多的时间,只到1999年。但他没有(给柯克多)点明。而且他也是经由下意识发生作用才出现在这里的?这是一场多么奇异的遇险记啊!他与让·柯克多之间,可能会有很多道不尽要交融到一起了。

“是啊,一开始我看到你的时候是在一场足球比赛里。后来你来到了现在的这个村庄。而且至今,我对我眼前的这些景象都非常陌生,直到你的出现。”让·柯克多眼睛里,似浮现出阿尔梅达给他看过的法国世界杯单场比赛的资料。那里头皮耶罗定是主角之一。

“让·柯克多,这里,是1954年的乌克兰首都基辅;而这个村庄,是……你得先向我交代,你熟不熟悉东欧足球?”

他看到了柯克多的摇头。但他看不清他的年龄。不过,他所期待的那个答案。他坚信就在眼前了。

“那么,你肯定不知道那场比赛咯?就是你第一次叫我的时候。”皮耶罗问的,正是伊戈尔·内托参加的一场苏联国内足球联赛。从1954年过来,漫长的60年,话来不及出口,他不敢再展望,2015年到2075年间的国际足球。他不知,自己能不能成为第一个看透未来的足球人。

“那是一场苏超。苏联足球超级联赛,你相信吗?”

“1954年的……噢……”让·柯克多的反应属正常。皮耶罗相信,这通常是从黑白影像中才能有所体验的。

“因为对一部书的追求,我来到1954年。但我没能进入1954年下意识里的印度,却来到了安德烈·舍甫琴科的老教练瓦列里·洛巴诺夫斯基幼年时候的乌克兰基辅。也就是你现在能看到的。所以你所惊奇的和我惊奇的,应属同一范畴。”其实,他不保证对方能完全听懂。

“舍甫琴科?又是你才提到的舍甫琴科?他是谁?也是球员吗?”

“你不知道他很正常。因为直到1999年,安德烈在足球上都还不那么知名。”40岁的皮耶罗,从让·柯克多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一个愣头青;而从他的提问看,他更确定后来的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哇喔……那、那、那……你的意思是?”让·柯克多,还没有把提到他嗓子眼的话问出来。毕竟从第一次问出皮耶罗以来,他一直都很惊恐,自己身在何时何地。

“安德烈·舍甫琴科,是2003年的欧洲足球先生,同是21世纪以来职业足球最闪亮的明星之一。如果你身在1999年,那么对之后长达15年的足球与世界,都还不知道吧?”

“我、我、我……”

“既然你说你同齐内丁有关,那么21世纪之后的齐内丁,你知道吗?”摇头,卯足了劲儿的摇头。让·柯克多此时,就像一头喂不饱的狮子,已看到了那块需要他伸出头去才能够上的肥肉。他现在,咬下第一块了。

“齐内丁·齐达内,在1999年获得了第一次世界足球先生荣誉后,时隔两年……”

“你等一等!你等一等!皮埃罗……让我喘口气。”

“嗯?”让·柯克多猛地叫起来,皮耶罗并不是要主动留出空间,只是被他这突然一吼给吓到了。皮耶罗就等这两秒,他会说什么?

“让我猜一猜,未来会发生什么?行么?”

“嗯?让·柯克多,你多大?”

“20!皮埃罗,20!”

果真啊!那么,是1979年出生的?还是比我小。难怪了。皮耶罗兴奋异常。他能遇到这么一个小师弟,真是一件令人很兴奋的事。因为他的世界,只到1999年。与我所想的,因为遭遇了智力问题而导致心理年龄只停留在某一个阶段的人群非常相似。但这个让·柯克多又不是(这种情况)。

“我想给你做几个预测。如果你是2014年(来)的,那么它们应该都有了结果。它们都是足球上(发生)的。”

“这倒是挺有意思。行,你问吧。”皮耶罗不急往下了。问到这会儿,他想的心里都有数了。让·柯克多的喜从天降,能让他对自己长达20年的足球生涯,有一次回看。这是无比幸福也充满乐趣的时刻。

“我第一个想知道的,想知道的,就是《让·柯克多的足球流浪日记》这本书,有没有把Nostalgia的犯罪事实公之于众。Nostalgia其集团,有没有绳之以法。因为我现在到了葡萄牙,到了首都,又来了波尔图。这里的人们都很喜欢我。”这个小伙子表现出的喘不过气的样子,令皮耶罗印象深刻。

“让……什么书?”但皮耶罗的反应,他相信让·柯克多并不能那么快猜到。

“《让·柯克多的足球流浪日记》,就是以我的个人经历为主线的一本书。我现在写成了第一本,并且由大学教授翻译成葡萄牙语出版。我相信,按照我这时的想法,15年内,一定会有一整套书,给写成了。”

“我想,我知道他。我想……我看过它,很出名。那么,你就是让·柯克多本人?”一路过来,到现在皮耶罗才确定是那个很多国际大报都报道过的作家了。他只是感到惊异罢了,为什么他也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我很高兴。我第一个希望从你这里知道的,就是Nostalgia,被抓到了吗?”

“Nostalgia……”皮耶罗很拗口读出了它,他表示自己闻所未闻这个单词:“抱歉,柯克多。我想,我虽然知道你写的这本书,但我没有读过。因为你好像去过罗马。但我一直在都灵,那段时间我在的尤文图斯遭遇了历史最低谷,我没有心情,过问与球队不相干的人事。”

“什么?我……去过罗马?我什时候去过罗马。是意大利的首都罗马吧?”

“对!时间应该是2004年以后了。”

“是吗?那那个时候Nostalgia给抓到了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因为那一阵子我一直在忙球队的事。”2004年以后了,让·柯克多还是挺憧憬的。

“那你知道那会儿亚齐怎么样了嘛?”

“你是说齐内丁吗?2004年齐内丁已经是国际巨星,在足球上成名许久。但是离退役不远。”

“他还在尤文图斯?”

“没有了。已经到西班牙打球了,西班牙大球会皇马,他去了以后,迅速成为了这家俱乐部的当家球星之一。”

“皇马,皇家……马德里!天啊——什么时候离开的?”柯克多又一度爆发似的反应令皮耶罗意外。因为十几年下来,这支球队始终都被关注,但又始终掉链子。他的尤文图斯,还曾在08年两次击败这个著名对手。所以他和还留在1999年的让·柯克多的认识,自然很不一样了。

“2001年夏天。皇家马德里的高价,令齐内丁成为了那个夏天最受瞩目的足球人物。喔,相信你还……没看到吧。”

“很长一个时间我都在那里,都在马德里市。那里是一座我见到过的最火爆的足球城。我遇到过好几个人,都在那里踢球,并且做过队友。”

“我职业生涯的三次欧冠决赛中,就有一次是和他们。齐内丁去了以后,皇家马德里足球队,仍然是整个世界最受瞩目的足球团队。”皮耶罗中肯评价这个对手,毕竟他在那里,打过比赛。比起之前这一段两人来回答复,他感觉得到让·柯克多这时停顿了蛮久。他想,可能这个作家听了他的话以后,可能会比较喘。

“2006年齐内丁以世界杯为他的谢幕演出,你知道吗?他凭借自己的实力,一路带领球队打进了决赛,而决赛中的对手,就是我。”

“是、是吗?你继续……”对于这样一个人而言,让·柯克多感觉到未来就在自己眼前了。他望得到的,是父亲离开自己十几年后,法国足球却在他们那一代人的努力中,到21世纪,稳定在了国际足球领域的顶级位置。听过皮耶罗这番不掺假的描述,他是如此满意。

“这场比赛,是我职业生涯迄今为止最难忘的比赛之一。因为它的重要,因为,我们的成熟。还因为,对手的伟大。其实更因为,算是复仇。”如果让他以这种连珠炮似的节奏回忆起自己的创作过程,也会像皮耶罗一样,看上去有些疯狂,有些……语无伦次。

让·柯克多不敢就再问了。明显……事情的发展趋势,与西班牙人塞斯克向他说起的,还要难以控制。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是他迄今参加过的最大一届盛会。如果不把10万人次一场的足球比赛算在内的话,20岁的柯克多,难以想象21世纪之后这些人潮的方向,会同自己,发生直接的厉害关系。皮耶罗却……他感觉到让·柯克多给愣在那里了。

“你还有想问的吗?”2000年欧锦赛,2006年世界杯决赛,2008年欧冠小组赛,一直到……还能到哪里呢?职业足球生涯迄今最美好的一段时间他都经历过了。他还是可能想到,让·柯克多和他的利益诉求,还是有很多不同。

“那么,你能向我说一说安德烈·舍甫琴科这个人的事吗?就是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提到的名字。”那么与个人利益切身相关的两方面的人事,都有了伟大的去处,让·柯克多,可以‘腾’出手,关心关心他人了?毕竟他不过是20岁,新世纪到来后会发生什么,哪几个集团会成为它的主导,他都还没有底的。

“安德烈……如果你是(来自)1999年的,不熟悉他很正常。”

“真的不熟。”

“1999年他还在乌克兰(发展)。即便是之后到(意大利)米兰城并取得巨大成就,你跟他应该也没有直接关系的。”

“那么亚历桑德罗·皮埃罗,新千年以降足球会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包括你。因为98年夏天之后这一年,我其实根本关注不到你。假如如你所言,你是2014年的人,那么21世纪的足球,究竟会往着什么方向发展?”他说的不错。如果很多人像让·柯克多一样,98年以后就不再看足球比赛,也不关心足球人,同样不妨碍全球各地在万千事业中的发展和利益链的形成。

“98年以后的我?98年以后的世界足球?21世纪的足球……哇,柯克多,你还真考到我了。”皮耶罗其实是不急着说出来罢了。因为40岁的他,职业生涯虽从未像同一时期的球星一样染指金球奖,但他同样收获了来自几大洲的尊敬,也收获了职业美誉,他的人生到这个阶段,应该是没有遗憾的。但对于做一个预言家,对21世纪足球运动的发展提出一个判断,他想自己还是不够这能力的。

“柯克多。”

“嗯。我在等你的解答,皮埃罗。”

“从2014年来到1954年,再从1954年展望20世纪下半叶。足球在20世纪人类活动中起到的作用都已经完成了。那么从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开始,足球运动的快节奏、高对抗就是主旋律。不过,以国家为单元的足球群体性崛起的发生,将是20世纪所不曾见的。因为,新千年过来,不断出现有弱小的势力通过一年的努力,就能收获足球上的顶级荣誉。这样的例子,在过去比较少。我了解到1984年的诺丁汉森林,了解到了布莱恩·克劳夫,相信他这样的例子,仍然是21世纪的个例。不过一旦发生,无论发生在哪个群体,哪些国家身上,都将是又一座丰碑!可能很长时间,被世界谈及。”

“皮埃罗,你是个非常感性的人。”皮耶罗从对方的反应中听得出,让·柯克多已进入迷醉状态。他正在与这样一个法国人共同探讨足球的来和去,不过这会儿,他像是突然看到豁口了——来自现实的豁口。

“皮耶罗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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