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看着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眼神不期然与楼半夏对上,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隐晦的光芒。看来,姽画和楼半夏说的话,应该和他有关。
姽画说完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楼半夏收回落在萧煜身上的目光,敛眸思索了片刻,才抬头“嗯”了一声。萧煜不明所以地挑眉,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他有心询问,却被突然跑进来的小童打断了。小童身后跟着气嘟嘟的碧蕊,一进来就告状。
“公子,季阳又不肯吃饭,闹着要吃冰糖葫芦!”
听书一把拎住季阳的领子将人提了起来,季阳对听书有种莫名的惧怕,一紧张便将狐狸尾巴露了出来,脑袋上也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竖耳。只不过那尾巴被夹在双腿之间,耳朵也耷拉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配着季阳无辜的眼神,分外让人心疼。
不过在场的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面对这般的季阳也无动于衷。楼半夏让碧蕊把季阳的餐食拿到暖阁,在他们面前,季阳还不敢放肆,只能乖乖地吃饭,对冰糖葫芦绝口不提。
萧煜的眼神一直徘徊在楼半夏身上,等着她有所行动。然而,直到王府的小厮来找他,楼半夏都没有任何动静。走出牵情阁,萧煜总觉得心里痒痒的,仿佛被猫轻轻地挠了一爪子。这种被人吊着胃口不上不下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但是他又拉不下脸来回去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只能自己生忍着。
作为发泄,摄政王府等着的官员和门客就有些不幸了,只觉得今日的摄政王殿下分外的阴阳怪气,比他黑着脸骂人还要恐怖。
*
一晃到了十五,湘园未时开园。
然而当楼半夏等人未时到达湘园的时候,看台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应该说,除了他们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其中,还有几个锦衣玉授之人,应该是慕名而来的公子哥儿。
在他们进入看台的时候,看台上被压低的声音停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有些带着揣测,有些带着疑惑,还有一些则不怀好意。
“怎么了?”
来迟一步的萧煜看楼半夏四人站在入口的位置不动,背手走到楼半夏身后低声问道。
萧煜一出现,那几个公子哥儿的表情就变了,惊讶、紧张又有些无措,大概他们没有想到堂堂摄政王竟然会出现在湘园这样一座普通的平民戏园子里,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遇上。萧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巴结的人不少,但是对更多人而言,他是不宜招惹的危险人物——这位可是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他们还反抗不得的人。
楼半夏的目光扫过看台上的人,发现位于看台中央、视野最好的位置是空的。一共六把椅子,守在一边的是前些天给他们送戏签去的小厮,应该就是给他们留的位置。这样一来,倒也能想得通这些人的目光了。
费心思拿到了戏签的人自然都想坐在最好的位置上观看这一场木偶戏,本以为先来后到,也有人权势压人,结果却被几个来历不明还来得最晚的家伙给占了最好的位置,其他人难免有点怨气。
不过,那几个公子哥儿一见到萧煜,那点儿怨气早就没了。其他人见他们都已经偃旗息鼓了,自然也不敢说什么,楼半夏等人得以安宁。
萧煜扯着楼半夏坐在一起,一幅关系很好的样子,毫不避讳:“碧蕊怎么没跟着来,这样不就浪费了一支戏签了?”
楼半夏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袖子:“我们都出来了,季阳怎么办?”
楼半夏的眼神落在小小一方戏台上并没有看萧煜,萧煜侧着头看她,那种心脏被猫爪子挠的感觉又泛了上来,痒得人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挠一挠。终究,萧煜也不过是将掩在袖袍之下的手紧了又紧,脸上一点都不显情绪。
锣鼓声起,看台上最后的私语声也消失了,戏台上缓缓降下几只丈高的木偶,木偶各有形态和装束,表明了他们各自的身份。它们身体的各个关节都缠着细线,一直连接到白色幕布上方探出的细小木棍上。随着木棍翻转提拉,木偶在小小方台上做出各种动作。幕布后传出咿咿呀呀的唱词,时而婉转哀戚,时而慷慨激昂,男女唱腔交错相对,谱写了一场荡气回肠的将军戏。
随着剧情逐渐进入高潮,看台上呜咽声一片,引人侧目。
在楼半夏几人看来,这木偶戏的剧情虽然也算得上感人肺腑,却没有到让人泪流满面的地步。就在楼半夏身边的萧煜看上去也没有太大反应,而萧煜勉强也算得上是一个正常人,这就说明看台上其他人的反应是不正常的。
将注意力从木偶戏的剧情中挣脱出来,仔细感知,楼半夏发觉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力量盘旋在看台上,便如同木偶身上的细线,缠绕在观众身上。顺着那股力量追溯而去,来源就在幕布之后。
便在楼半夏猜测之时,又一个木偶人出场了!
明明这个木偶和其他的木偶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不一样,甚至这只木偶的做工比之其他木偶尚显生涩,但是它一出场,便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让人不由自主地将全部心神都落在它的身上,连剧情都不那么关注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楼半夏觉得,这只木偶在出场的时候,似乎转了一下眼睛。而它的魅力之源,也是来自它的眼睛——它有一双有神的活眼。再去探那股纠缠在看台上的力量,最终的来源竟然就是那只刚刚出场的木偶!
“什么情况?”
楼半夏另一边的姽画轻声嘀咕着,应该也发现了这只木偶的不寻常之处。
事实上,他们五个人,只有良棋还是专心地看着木偶戏,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姽画和听书暂且不谈,萧煜浓重的戒备心让他在自己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的时候便强行将心神从木偶戏中剥离了出来——他讨厌失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