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看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泄了气,甩甩袖子便走了。魏侯将自己埋在高床软枕之中,安然进入香甜的梦乡——自己混得再好,不如有个能干的兄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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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是个有些古板的家伙,从他交出自己的儿子任由天君处罚便可见一斑。且说这次鼓冒着灰飞烟灭的危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从有去无回的永恒之境中救了出来,山神竟然要回去……回去……
就算鼓是个孝子,他也没办法看着自己的父亲这样犯傻,干脆把人给捆了关在房间里,等南莲离开了魔界才把人放出来。山神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曾经对他言听计从、乖巧得不得了的两个小兔崽子的翅膀都已经硬了,他在永恒之境中被折磨了这么多年修为大减,在两个孩子手中竟无反抗之力。
楼半夏到魔殿的时候,山神正指着饮邳的鼻子骂。曾经饮邳是被他寄予厚望的好苗子,他还指望着他能成为上神呢,结果呢,他竟然做了魔尊!真是长出息!
饮邳垂首站在山神面前,任由山神骂得吐沫横飞,也一句话不吭,反倒是龙脩被气得头顶冒烟。鼓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拦在了饮邳面前:“父亲,饮邳做这些事情也都是为了我们,您又何苦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山神瞪眼:“我宁愿被关在永恒之境里永生永世,也不要你们做出这种事情。”
“可是我没有办法看着鼓和您因为别人的过错而承受这样的痛苦。”饮邳抬头,“当年之事我们都很清楚,若非葆江意图不轨,我们何至于犯下弑神之过?”说到这里,饮邳突然嗤笑了一声,“一介上神,竟然被两个小崽子杀了,天君非要我们性命不可,也不知是真的生气,还是恼羞成怒。”
“亦或者,天君是忌惮你们。”楼半夏人未至,声先到。大门虚掩,门外一个守卫都没有,楼半夏径直推门而入。
山神嗤之以鼻:“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天君用得着忌惮他们?”
楼半夏笑笑:“两个黄毛小儿,竟然杀了一代天神,这难道不比已经修炼到极致而能杀死上神的人更加可怕吗?”
“你是什么人?”
“在下烟琴,不顾是无名小辈,只是与饮邳魔尊和鼓有几分交情罢了。”
“父亲,是烟琴将我从长眠中唤醒,他也算是我半个救命恩人了。”
山神斜了斜眼睛,火气稍微压下去了些。楼半夏在他眼中是个十成十的外人,冲着两个孩子发火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即便如此,山神也没给楼半夏什么好脸色。
这到底算是别人的家事,楼半夏掺和进去也不合适。她今日来此,其实是为了告辞。
“告辞,你要走了?可你现在就这样回去,不会出问题吗?”鼓忧心忡忡地看着楼半夏。
楼半夏抿了抿唇:“再这样躲下去也不知躲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十大仙门已经有再次围剿灵师一族的打算,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能袖手旁观。”楼半夏已经打定主意要回去了,别人劝是劝不住的,也只能任由她去。
“若是有哪里需要帮忙的……”
“我不会客气的。”楼半夏笑意盎然地打断了鼓的话,二人相视一笑。朋友之间,就该有这种默契。正如楼半夏说过的那样,太过客气了反而让人感到生疏。
正如她们到魔界的时候一样,楼半夏和毕巧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人界。牵情阁尚未修缮完毕,萧煜便借机让楼半夏和毕巧暂时住进了摄政王府,暗地里给了梁硕一个赞许的眼神——干得漂亮!
得知楼半夏此次回来暂且不会离开,萧煜高兴地将人拦腰抱起,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儿。楼半夏看到偷笑的侍女,拍打着萧煜的肩膀让他将自己放下。楼半夏的回归不仅对萧煜是件好事,也解了魏侯的燃眉之急。
归来当日,楼半夏便随着萧煜进了一趟皇宫,出来的时候便带着皇帝的赦令。不只是魏侯,近来这段时间被投入大牢的大半官员都被无罪释放,当然,功劳算在萧煜头上。敌人狡猾,在摆布棋局之时,连自己的棋子也不肯放过,便是那些依旧留在牢狱之中的人了。
“他们也都是为人所利用,也曾是我们天烬的贤良,若真为此事丢了乌纱甚至性命,实在是可惜。”萧煜手中把玩着楼半夏的头发,对那些被利用的官员不无可惜。
楼半夏半靠在萧煜怀里:“怎么处置他们是你和皇帝的事情,我可管不着。不过,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这笔交易,你要拿什么做酬劳?回溯之术,可是很费神的。”说话间,楼半夏还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萧煜在她脸上吧唧一口:“我的什么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就拿去好了,反正你也是我的。”
楼半夏轻笑一声,回头却转了话题:“我要回灵谷一趟。”
“嗯,怎么突然要回灵谷了?”
“十大仙门对灵师一族重现世间已有所察觉,已经在谋划第二次围剿。”
“你是为了这件事才回来的?”虽然知道这是在情理之中,萧煜心里还是有些泛酸。
楼半夏的额头轻轻碰上萧煜的额:“吃醋了?”
萧煜眼巴巴地看着她,嘴上深明大义地说着不吃醋,酸溜溜的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现在他才体会到自己为了天烬而抛下楼半夏时楼半夏的感受,虽然会理解,可终究心里会不好过。
跟十大仙门比起来,灵师一族可谓势单力薄。楼半夏现在能做的,除了提醒也没有其他的。良棋、听书和姽画收到消息之后都迅速安排好了手上的事情赶回了晏城。听书和姽画与楼半夏一道儿留在牵情阁,良棋回灵谷主持大局,安排防御之事。
姽画:“也不知道师父那里怎么样了。”
“师父了解十大仙门的作风,想必他现在也已经知道他们的打算了。”楼半夏吸了口气,“十大仙门虽然已经有此打算,有师父在那里周旋,想来我们还有时间安排,我们暂且不必这么紧张。”
姽画点头,转眼看到跟在听书身边的小孩儿:“这不是季阳吧……”
“季阳被我留在祈天了,这种情况,他跟回来只能添乱。”听书面无表情,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方木倒是能帮上一点忙。”
楼半夏和姽画对视一眼,多时未见,听书还是老样子。明明就是担心季阳回来会受到牵连,非要说怕他添麻烦。
“对了,姽画,上次那个吴将军的事情可有进展?”
姽画压了压唇角:“青霄和祈天这场仗还有得打,吴将军哪有这么快回朝。不过,按照我的推算,这一次吴将军和秦欢之间恐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这种有情人拔剑相对斗个你死我活的事情,总是让人唏嘘的。
楼半夏也叹息了一声:“你给他的锦囊里,到底写了什么?”
“你爱你的国,她爱她的国。”
虽然只是一句大实话,却意味深长。同为一国战将,在沙场相遇,家国天下总是高于儿女私情的。
姽画和听书回来了,要把牵情阁恢复成原样只是动动手的事情。楼半夏先前也就是顺水推舟住进了摄政王府,现在牵情阁修好了,她也没提搬回去的事情,萧煜自然更不会提起。有时候楼半夏在牵情阁呆得晚了,萧煜便会亲自去接她回摄政王府。
姽画靠在窗边看着楼半夏和萧煜相携而去的背影,不无艳羡:“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感情这种事,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看了那么多情人决裂的戏码,你竟然还相信爱情这种玩意儿,天真。”听书不屑。
姽画冷哼一声:“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我就相信阿琴和萧煜一定会好好地走下去。”
“且看着吧。”
“看就看,谁怕谁。”
毕巧带着方木一进门就察觉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你们吵架了?”
“谁能跟一块木头吵架。”姽画翻了个白眼儿,从毕巧手上的托盘中端了杯茶便出去了。听书连茶都没端,目不斜视与毕巧擦肩而过。俩人都走了,留下毕巧和方木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且不论这边发生了什么,萧煜和楼半夏的感情也不会因为他们几句话而发生改变。
“这条路,不是回摄政王府的路吧?”
萧煜挑眉:“谁说我们要回王府了,今玩城南有庙会,我带你去逛逛。”
虽然楼半夏并不是很想去,因为每次去这种热闹的场合总会出点什么事情,但看着萧煜晶亮的眼神,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庙会现场了。
天还没有完全黑,这条街上却已经人满为患。四处形态各异的花灯高高挂起,绵延了整条街道。行走在街道上的每个人手中都提了一盏花状的小灯,却并没有点燃。
“这是祈福庙会,每次有大的战役的时候才会举办。本来是在沙场杀敌的兵士们的家人为了给他们祈福而放出祈福花灯,后来先帝御驾亲征,先皇后让后宫一同为先帝祈福。城中的百姓也随之为先帝、为边关将士们放花灯祈福,就演变成了现在的祈福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