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们可能遇到了一个假的鼓。”良棋很认真,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哭笑不得。
楼半夏赏了他一个脑崩儿:“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原本沉重的心情,就这么被良棋一句没头脑的话给搅和了。
宋初也笑:“假的不至于,不过饮邳应该在鼓身上做了一些手脚。饮邳和鼓都是钟山旧人,一起杀了葆江,一起遭难,他应该也不难想到鼓回到钟山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留有后手也不奇怪。只是他究竟是用了何种方法造成现在的效果,就连我也摸不着头绪。”
刚才的天地异象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在某种意义上说,鼓肯定是死了。那只鵕鸟,是鼓,但却不是原来的那个鼓。能有这般瞒过了天道的手段,饮邳绝对算得上异数。
原本聚在周围的钟山生灵逐渐散去,山神洞府周围只剩下初七和楼半夏、宋初、良棋。在外人面前,初七不免端着上仙的姿态,颇为倨傲:“你们下山吧,到了山下,自然会有人送你们出去。”
楼半夏和宋初微微颔首,良棋却颇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扭头就走。楼半夏和宋初微笑,紧随在良棋身后,不顾初七尴尬的表情。
良棋不知从何处掰扯了一根树枝,挥舞了一路,“误伤”了不少花花草草,仍是不解气的模样。楼半夏和宋初落后他几步,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得失笑。
“饮邳会不会对你下手我不清楚,不过钟山却是在劫难逃。”宋初低声道。
她本是对楼半夏说话,良棋却是先凑了上来:“为什么?”
楼半夏弯起唇角:“饮邳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十分小心眼儿的。他用了万年时光让鼓死而复生,钟山却逼着鼓再死一次,按照他的作风,钟山势必要脱一层皮下来。”
良棋驻足思索了良久,低声叫道:“这样也不错啊!”良棋把鼓当朋友,不管钟山有什么苦衷,把鼓逼到自杀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能给钟山一个教训是再好不过的了。
三人下得山去,便见到一只足有半人高的兔子坐在路边啃萝卜。那兔子见他们出来,冲着他们挥了挥萝卜,示意他们跟上,将三人送出了钟山。
刚刚出了钟山的地界,宋初便披上了鬼使黑袍:“我在这处逗留的时间已经够长的了,本也只是想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现下我也该走了。再拖下去,恐怕就要惹起怀疑了。”说着,伸手将楼半夏环抱,“一切小心,如果遇到扛不住的情况就回冥界,好歹我还能罩着你。”
楼半夏拍拍她的背脊:“我知道了,陌君大人,属于宋初的婆婆妈妈你是永远改不掉了。”
宋初哭笑不得地锤了下她的肩膀,对良棋勾了勾手指,良棋立即屁颠儿屁颠儿地凑了上去:“姐姐给你透个底儿,你们灵师一族能否转运就靠半夏了,给我照顾好她。”
良棋认真地看着宋初:“我会的,无论她能不能帮我们光复灵师一族。”
宋初拍拍他的肩膀,黑袍掀起,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消失了。
“她,她这就走了?”良棋伸手在面前抓了两把,似乎不相信宋初就这么消失了。
楼半夏扶额:“我还想让她把我们送出去呢,现在咱俩只能靠自己走出去了。”
*
这厢一桩事了,那边萧煜顺藤摸瓜,逐渐抓出了一些小喽啰。大鱼还躲在更深的水底,鱼钩每次探下去便会被折断。即便如此,萧煜心中也已经有了些底。
“王爷,梁副将传信。”
“拿来。”
梁硕每两天就会传回一封信,无非是些琐碎事端。不过前次梁硕传回的信中说到,楼半夏等人进入钟山附近,他无法跟随而去。萧煜本以为近日梁硕不会再传信回来,没想到还是有信来了,他倒是有些好奇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梁硕其实也没什么事情,照旧传信不过是遵循萧煜的吩咐,两日一封信罢了。至于有什么事情,没事也得找点事儿啊。烟琴公子不在,他梁硕还在啊。他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有在这个小镇上一天受到的惊吓多。
“天上有人飞,地上有兽跑,如玄异话本中的异界一般。王爷,您不来真的是亏了。”其实梁硕想说的是,他一个人真的快要承受不来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乡巴佬进城一样无所适从,只能每天在客栈附近转悠一会儿,连看热闹都心惊胆战的。
萧煜在信纸上瞄了一眼,便搁在一边不再关注。年轻人,还是需要多历练。
不多时,先前通报的侍卫又进来了,神色严肃且有些慌张:“王爷,晏城急件。”
萧煜揭开火漆,信中唯有寥寥数字,却重若千钧:“北疆战事将起,速回!”
萧煜拍案而起:“备马回京!”
是他大意了,前世也是在大概这个时候,青霄国突然与天烬发难,天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没有损失地界城池,却被夺去不少粮食财物。青霄国兵强马壮,却不够富裕;天烬国有钱有粮,兵力却不足。青霄会拿天烬开刀,也不奇怪。
大陆四国在数十年前曾有过一场恶战,打到最后各国都元气大伤,便熄了战火各自休养生息。如今战火卷土重来,也不知又会造成怎样的局面。这也是萧长风登基之后第一次遇到外敌来袭,自觉无法把控局面,只得急招萧煜回晏城。
比起朝堂之下的那群人,萧长风还是比较信任萧煜。
回到晏城,萧煜连王府都没有回,直接风尘仆仆地就进了宫。萧长风见了他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把人往龙案前一推:“相关奏报都在这里了,你快看看。”
萧煜冷着脸把萧长风按回龙椅上坐着:“皇叔还想多活两天。”
“朕……一时失态。”萧长风轻咳一声。
天烬朝堂文强武弱,得用的将领只有那几个。这几十年来虽然有些小打小闹,跟真正的战争却差得远。有经验的将军都老了,甚至都告老还乡了。让一群新人去打仗,萧长风又觉得不放心。
萧煜提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字:“青霄这次的阵仗不会太大,刚好可以让年轻人们练练手。梁仪安虽然刚过而立之年,却是少有的稳重,能够临危不乱,且对用兵之法有其独到之处,此人可用。顾磊老将军虽然年事已高,身子骨却还硬朗,替梁仪安压阵绰绰有余。这次,不如就让这两个人领兵。”
萧长风点点头,却仍有疑虑:“皇叔似乎很熟悉梁仪安?”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却是实实在在的试探。
“陛下忘了,梁仪安的弟弟梁硕,正是臣手下的副将。”萧煜见怪不怪。
“啊,朕倒是真的忘了,皇叔莫怪。”萧长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样。
萧煜放下笔:“臣还要回府整顿,陛下不如先召见两位将军,以托重任。”
“皇叔说的是。”
*
从钟山出来不多远就是一座小镇,作为距离钟山最近的小镇,镇上的居民“素质”也是最高的。倒不是说他们品行有多好,这些人一看就是各大门派重点培养的优质弟子。对从钟山方向出现的楼半夏和良棋,这些人都十分戒备。
良棋几乎是贴在楼半夏身侧,他总觉得这些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不怀好意:“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们?”
“这里是各大门派重点培养的弟子修炼之地,我们两个生人贸然闯入,很容易被认为是来抢资源的……”楼半夏话未说完,一把折扇突然拦在了她面前。
“我们又见面了。”
楼半夏的第一反应是——折扇没有龙脩的好看,改天可以把龙脩的扇子套过来。
第二反应是——这人谁啊,我认识吗?
那人收回折扇,“啪”地一声打开:“哦,我想起来了,你那次没见我,难怪认不出来。”
他身边穿着同样款式的白衣的女孩子不依了:“苏师兄,他是谁啊?”
“一个有趣的人。”
楼半夏看着他半天,虽然这个人长得不错,但是她是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你有事儿吗,没事儿就不要挡着我们的路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苏师兄愿意和你们说话是你们的荣幸。看你们的样子,大概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吧,难怪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楼半夏也不生气:“小姑娘,你知不知道有一句俗语,叫做好狗不挡道。”
小姑娘当时就怒了,长剑拔出一半,又被苏姓男子给塞了回去:“盼儿,不可胡闹。”说完,又转向楼半夏,“上次你说有缘自会相见,不必强求。这次狭路相逢,我想这就是我们的缘分。”
良棋从楼半夏身后冒头:“你这个人好奇怪,阿琴又不认识你。”
楼半夏隐约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还是在刚出晏城没多远的时候:“哦,可惜我又急着赶路,这大概就是有缘无分吧。再会!”
楼半夏想绕行,对面的人却不依不饶,真是再好的脾气也给摩出火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像请你吃顿饭,顺便做个交易。正式介绍一下,在下苏方,易天城掌门弟子。”苏方似笑非笑,虽是仙门弟子,却透着一股邪气。不是说他修邪道,而是说他的气质。
“你知道我是谁?”
苏方大方承认:“其实我原先是要去晏城找你的,没想到半途遇见,你又行色匆匆,便一直耽搁了下来。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看来是上天怜我苦心。”
盼儿扯了扯苏方的衣袍:“苏师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苏方拍拍盼儿的头:“乖,师兄今天有正事要办,你先回去。”盼儿虽然不情愿,却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将楼半夏和良棋带到一间茶楼里,吩咐茶博士不要来打搅,苏方才说起了自己的目的:“你们灵师不会因为我是仙门中人就不接我的生意吧?”
“不会,不过酬劳要翻倍。”楼半夏一本正经。
苏方泯然一笑:“酬劳不是问题,实在不行,还可以肉偿嘛。”
楼半夏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直把苏方看得背脊发毛,才颇为遗憾地摇头:“你身上这点儿肉,都吃不了几顿,偿不了。”苏方一口水含在口中,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恨不得把眼前人给掐死。
切入正题,苏方要跟楼半夏做的交易不算十分困难,却实在是得罪人。
半个月后,易天城将会举行一场双修大典,主人公分别是易天城第十七代掌门大弟子苏无遮和掌门之女柳眠绵。苏方要楼半夏去抢亲,不过要抢的不是新娘,而是新郎。
“只要你帮我把人抢出来,我可以给你易天城独创的聚灵阵图纸。”
楼半夏不是不动心,但是她也有些疑惑:“灵师不只有我一个,听书和姽画就在晏城中呆着,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苏方邪笑,凑到楼半夏耳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虽然以师兄弟自称,实际上却以你为首。”
楼半夏推开苏方:“那又如何?”
“既然要找,当然就要找那个最有把握的人。”
“那你恐怕找错人了。”楼半夏冷淡道,“我们四个人,我是战斗力最低的一个。”
苏方摇头:“琴公子这么说就太小看我苏某人了,战斗力不是全部,我相信你自有值得托付之处。以茶代酒,祝我们成功。”
楼半夏举杯与他相碰:“苏公子好气魄。半个月后我自会前往易天城,就此告辞。”
苏方不再拦他们,只目送楼半夏和良棋离开茶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口中无声地吐出一个名字。
良棋好奇:“这个苏方是个男人,要抢也应该抢新娘啊,怎么就抢了新郎了呢?”
楼半夏点了点他的鼻子:“男人怎么就不能抢新郎了,况且,谁告诉你他是帮自己抢的?良棋,我们做我们的生意,不该好奇的事情就不要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