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你从雨城来？”冷不丁地，秋童低低地问他，“那么说，你是雨城人了？”
尚东怔了一怔，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又恢复了常态，“我是哪儿的人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这个人的心在你身上就行了。”
“可是为什么那次你救我的时候我叫你云扬，你却答应了？为什么？”秋童用力抓住他的胳膊，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多么希望他就是他！那么她这一生就不再有任何遗憾和痛悔，做梦都会笑醒啊！
“你记起来了？”他的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苦神情，“那次是为了唤起你求生的欲望，不得以才答应你。原谅我，不是有意要骗你。”
“你真的不是云扬？”她一步一步后退，轻轻摇头，仿佛承受不住失望至极的打击，“你不是他？！我再也找不回他了，是吗？这一生，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是吗？”
落日溶进她眼中，那乌眸之中泪光闪闪，哀痛欲绝的表情令他柔肠寸断。又急又痛，他不由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秋童被他异乎寻常的咳嗽镇住了，一时忘记了自己的痛楚，快步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背上轻抚着，一迭声地问道：“怎么咳嗽得这么厉害？医生给你开药了吗？你吃过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尚东深呼吸了几口总算是平静下来了，他伸手握住秋童的手，脸上勉强浮上浅浅的笑容，“别怕，我没事。你来了这么久，我还没有请你喝杯水呢！走吧，回屋去。”
秋童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脸，任他牵了手走进那座高大的房子里。这是一座欧式建筑风格的三层小楼，内部装修精致却不奢华，富丽而又内敛，与尚东的为人一样沉稳低调。
此时秋童顾不上参观房屋，扶了尚东坐在沙发上，“你坐着，我去给你倒水。”俨然一副主妇的模样，“药在哪儿？”
尚东看她一副紧张又严肃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我已经吃过药了。现在你的任务是过来陪我说说话，告诉我，你怎么想起来我这儿？跟长枫请过假了吗？”
“跟他请什么假，他出差了。”秋童脱口而出，说完又有些后悔，怕尚东多想，便给他倒了杯水端过来。
尚东双手接了，“谢谢。”接着开玩笑道：“我说呢，如果长枫在家，肯定不会放心你一个人来这儿。”
“那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又不是老虎，难不成还会吃了我？”秋童笑着瞟了他一眼。
尚东怔住，呆呆地看着她又笑又嗔的表情一时没言语。
秋童看看窗外，“天色不早了，饿吗？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尚东回过神来，受宠若惊地连声说好，起身将秋童带进厨房。
厨房里锅碗灶具齐全，不过一看就知道从来没用过，崭新澄亮地摆在那儿。
“你这儿有什么？米？面？在哪儿？”秋童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袋没开封的大米。
“有大米就行，可以熬粥了！”秋童面露喜色，“我最擅长熬粥了！”一边洗米一边问他：“有莲子吗？百合呢？你咳嗽得厉害，喝点百合莲子粥最好了。”
许久没听见尚东的回应，一转身看见他靠在门旁，正唇角含笑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幸福而又满足，甚至带了一丝宠溺的意味。
秋童不由地脸一热，掩饰般地自言自语：“什么都没有，真不知道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尚东笑道：“我平时都在外面吃，今天托你的福，第一次在家里吃饭。不过我以后会把你要的所有东西都备齐，你想用什么都可以。”
“想得美！”秋童娇嗔地笑道：“你想不花钱就请个保姆啊？那还得看我愿不愿意。今天是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才免费给你当一次厨师--有围裙吗？”
“有，有，这个可以有。”尚东飞快地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拿了自己的一件衬衣过来，将两只衣袖系在秋童的腰间，正好做了一件长围裙。
“这怎么可以？”秋童叫道：“我要把所有的锅碗全都洗刷一遍，衬衣会弄脏的。”
“没关系，这件是去年的，不穿了。”尚东安慰她。
秋童这才不再言语，把粥煮上，又烧了热水，把碗筷一一烫洗了一遍，见尚东还靠在那里看她，便找了菜篮给他：“我看见园子里种了青菜黄瓜，去摘些来，给你拌个蔬菜沙拉。”
“好！”尚东乖乖接了，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揽住她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这才大步去了。
秋童脸色绯红，伸手摸了摸他吻过的地方，笑容悄悄溜上面庞。打开冰箱，幸而里面有面包，便切了几片放在桌上。
不一会儿，尚东摘了满满一篮子青菜回来，“主人，看看还缺什么？”
黄瓜、西红柿、紫甘蓝、苦菊……秋童一样样拿出来，“嚯！品种可真多，你是准备当个菜贩子吗？”
尚东一边帮她洗黄瓜一边不经意地说道：“以前我的爱人最喜欢吃蔬菜，我常常笑她前生肯定是一只小兔子。或许有一天她找到这个园子来，看见那一片她最爱的蔬菜，就会知道这个园子的主人是谁。”
欢愉的心慢慢下沉。你若不是他，为何说的话都与他一样？你若是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为何又不肯承认？
“怎么了？累了？”尚东觉察到她的异常，“别干了，休息一下，我来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秋童没有作声，默默地做好蔬菜沙拉，把盘子放到桌子上，解下腰间的衬衣—那两只衣袖好像他温暖的臂膀环抱着她。
“粥已经煮好了，你赶紧吃吧，我得在天黑之前赶回去。”秋童转身向门外走去，“天黑了怕会迷路。”
尚东挡在她面前，双手抚上她的肩膀，星眸之中洋溢着热切的期盼：“别走，留下来！”
秋童凝视着他的眼睛，唇角浮上美丽的笑容：“这世上，能让我不顾一切留下来的，只有一个人，懂吗？”
尚东瞬间僵住，许久，双手无力地滑下她的肩膀，声音低沉地道：“那我送你。”
“不用，我能找得来，就能回得去。”秋童洒脱地一笑，“况且，你还是个病人。记得晚上按时吃药，早点好起来！”
出了门，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园子里洒落着柔美的光辉。秋童沿着青石板路向前走去，心中莫名的不舍，却强令自己快步前行。夜耳碎步跑来，代替傻呆呆站在门前目送她的尚东，一直陪她走到大门口。
听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渐渐远去，如梦初醒的尚东忽然狂奔起来。在园子的最东边，依稀可以看见秋童的车子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他靠住一棵合欢树，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