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菜场重遇
“教授，根据您的说法，我又去重新调查了一遍三名死者的喜好、人际关系和社会背景···发现···果然，您说的是对的！这三人互相之间压根不认识，平常没什么交际，兴趣爱好也相去甚远······一般性这种情况俩俩之间偶遇都不是件易事儿，何况同时遇见仨···不过，凡事都有个例外嘛！或许这三人某天恰好都需要外出采购呢，又或许都是在同个商场呢······话饶是这般讲，但这种···不打招呼私自行动的做法，我心里清楚无论如何都是冲撞您‘大忌’的···所以教授···今儿您无论罚我什么···都是应该的！”不知怎的，关于“宋思瑜咬死三名死者相互都不认识”这点，周数虽然嘴上不说，却把它闷闷地憋在了心里，想着去“争上一争”。其实，宋思瑜也不是没看出这小子的不服气，只是无奈这些时日总被那些林林总总的线索吊着，腾不出时间来敲打他，每次都想着还有下次······却没成想儿就在他无数的“下次里”，平时只敢耍点小聪明的周数竟也学会了个把不入流的暗暗同人较劲的小把戏······于是乎，非要叛逆一回儿的他就这样不发一语地，偷摸地兀自又去查验了一番，不料得到的结果却这样令人大失所望······心里正失落，偏巧着这时又对上宋思瑜看过来眼神里的凌厉，自然也就十足心虚地联想到最初言之凿凿说“不可能”的那个自己，悻悻然挠了几下耳朵之后，头低得愈发了···
“采购东西的地点···超级市场？···是超市！···呀！差点忘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三人都是极爱做饭的主儿···做饭需要的步骤···第一步是买菜吧···菜···菜场···哦，对了。鸿夏，李放！”本指望着这还算诚恳的认错态度，加之搁这儿叽哩哗啦、口干舌燥得说了那儿老半天的劲儿，正主儿就算再不满意，好歹能给个回应不是，可左等右等无论如何也架不住这种“人家心思根本从开始就没正儿八百在你身上”的情景啊。周数耷拉着脑袋，含着满心满愿的不甘心，也不管是谁的凳子了，负气般逮着一个是一个，屁股坐下作数。
“到！”
“到!”
可怜那周数这边才刚开了口，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呢，那边刚被点到名字的俩人就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难得默契了一回儿，齐声道“教授，什么事？”
“你们立刻再去一趟三名受害人的住所，务必弄清这三个地方以及其所延伸出的岔路是否有交汇点。”宋思瑜拿着笔，皱着眉在面前摆着的一幅地图上写写画画，大有“打死不信邪”的仗势，嘴里也反复在嘀咕“真是奇怪啊！这，这儿，还有这儿，明明八竿子打不着啊，怎么会······？”
“哦，还有···就是尽可能查清交汇点上有没有类似菜市场之类的建筑，如果有，请立刻打电话通知警局！”布置完任务，宋思瑜松了松气，总算是抬起头瞥了眼一边已经蔫了吧唧的周数，怔忡了足足五分钟还是觉得如鲠在喉。他放弃似地摇了摇头，悠悠叹了一口气“唉！周数，看在你那还算端正的认错态度上，我决定今天还是先饶你一回儿吧！”说到这儿，宋思瑜歪着个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顿了几秒，“咦，那一带···按理说，你不是比较熟吗？这次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啊，仨人一起，必要的时候真要勾个肩搭个背啥的也好有个照应不是？”这最后一句刚说完，周数倒没什么，反而是宋思瑜憋不住被自己话头里几丝似有若无的小暧昧给引得发了笑······至于此笑的后续···是到底落了多少个田大小姐抑制不住“大写加粗”的白眼来着，心里清楚就好了，这里也不再多提了。
“明白！”一听语气，周数便知道宋思瑜这次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顺势把头一垂，也没有过多争辩就随意应了句，草草了了此事。
“喂！宋教授吗？皇天不负啊！我们终于查到这条连通着三名死者的居住地共同交汇的岔路了，更神奇的是我们还查到那条路上也确如教授所言，道上的确有一家大型农贸市场，叫‘华星农贸’······”三人出去了一天，不知是谁有意为之抑或无意，反正局里平时看似热闹的电话今天更像上了锁般，好端端地在那儿连根电话线也不曾移开一步······状况一直持续到傍晚才有所改善——因为它终于响了。
这通电话，实话！宋思瑜真的是等得可谓心如火烤啊。拿起电话的刹那，他不光是手抖得异常厉害，连接电话的声音都带了点急促过后特有的若有若无的颤意哩···只是，这也不能怪他，天知道他被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弄得有多胆小！一整天都生怕着这“希望的电波”或许会因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而被关在真相的界外、自己的推理可能再次面临“被质疑”的危机······不过好在他们最后还是没有令他失望，带来了好消息！
相比之下，邻座的田点倒显得谈定许多，毕竟没有宋思瑜那么大的感触，所以当听到“确实”、“交汇”、“农贸”这几个关键词的时候，她除了会暗罗罗因为案件有所进展而松一口气以外也就是丧失了一些基本的辨别能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只无头苍蝇，只知道随着他的步伐一味地往门外奔···而已···罢了。
“哎，哎！等等啊，宋教授！你不会打算现在就去那什么华星农贸吧？”刘旭光是好气又好笑得一手拉住了还剩半只脚在门内的宋思瑜，一手拽紧了根本不受大脑指挥，一个劲儿还想跟着往外走的田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只戴着的花了他半数家当才买回来的手表，哈了哈表面，略显戏谑地开了口：“如果两位信得过我的表的话，现在的时间就应该是···五···五点半。宋教授是北京人，可能还不太明白：我市凡是正规的农贸或菜场都有一个统一的规定闭市时间：四点。······所以现在去，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的!”
“谁告诉你我准备现在去了？”被刘旭光的动作弄得一脸茫然，宋思瑜虽不显山不露水地平静地凝视了他一眼，但也在心里狠狠地自责了一把：“他把我想得未免也太敬业了吧！知不知道我其实······”这般想着，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一步一个印地按着自己的节奏，不慌不忙赶在“小内疚”转为”大内疚”之前，停了脚步，正色坦白“这么晚了，我肚子饿了，想出去吃顿好点的！”
说着趁刘旭光还没反应过来的空档儿，一个漂亮的反手就挣脱开了他的钳制。宋思瑜这人呗，要说毛病其实一点没有，就是有点“刀子嘴豆腐心”不好。这不，刚脱离了控制就忙起“招呼名义助理——田大小姐一块儿吃饭”这事上了：“喂！有人请吃日料，去不去啊？”本来看在美食的面子上，田点就没什么抵抗力，何况现在是帅哥亲自邀约呢，还是个自己对他的容貌垂涎已久的帅哥，那就更得满心满口答应了，“嗯，好！”
就这样，俩人当着还在石化状态中的某人的面儿，有说有笑、旁若无人地离开了······
“丫头，多吃点，记得把我的那份也吃回来啊！”这是俩人消失在门口最后听到的，来自终于回了魂的刘队长的心声，而后则是一阵诸如些悔不该当初云云的哀嚎······
次日，在周遭一片贩叫声中，田点费力地推开往自己身上源源不断挤来的人群，嫌恶地嗅着身上自从来到这儿半刻不停歇沾染上的各式家禽、海鲜的气味，同旁边的宋思瑜手挽着手，边走边聊，老远看上去就像一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妻子正向丈夫埋怨似的自然······实则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只见田点端着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模样，“宋思瑜，你说中国的菜场是不是都长得这么···这么···大同小异啊？”
“呵！田大小姐这是去过几家农贸了啊？一个大小姐，真想不到对国家风土人情还能这么了解，看来真的是一位合格的好公民呐！”宋思瑜耳边被田点呼出的湿漉漉的呼吸声弄得正不自在，回头恰好又对上身侧女孩子一本正经地眨巴着那双善于流露无辜神情的大眼睛胡说八道，于是那笑意就开始忍都忍不住，刚把嘴张开就自然而然地流了出来。
“哎呀，你这人好招人嫌啊!反正我——”接下来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因为她竟然在嘈杂的人群中那么随意地扫了扫就一眼瞥见了当日西郊看到的那位口音浓厚的吴老汉？
“宋思瑜，宋思瑜，看！是那天‘开剃芜’的老伯嗳。不过我有些想不通，他怎么跑那么远来买菜，这里离城郊可有一二百里路呢？”田点戳戳宋思瑜的身后，尽力压低了声音。
“嘘！”等宋思瑜看过来时，站在猪肉摊前的吴老汉已经和猪肉商贩讲好了价，正准备装袋找零。见状，他索性不直愣愣地往前走了，反而饶有趣味地拉住了脚步不停的田点，立在了原地。
田点被突然止住了前进当然心生疑惑，转头刚想问其理由，就见宋思瑜盯着吴老汉看得专注，当下也生了几分对眼前人逆天侧颜的迷恋······
“哎！你不会连他也怀疑吧？”沉溺了会儿，田点突然福至心智，越想越不对，撞撞男人的肩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难道不可以吗？还是你的那些侧写标准他有哪条是不符合的？”宋思瑜看着因为自己的几句话真的陷入思考，变得呆呆傻傻的田点，拼命憋住想笑的冲动。“走吧。愣着干嘛？不是想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去问问不就行了！”说完，便不管田点的反应，抽出自己的半条手臂，大步流星地朝刚才的肉摊走去。
田点怀中失去了宋思瑜的温度，一时颇有些怅然若失，抬头一看才发现那人已经站在了刚才吴老伯的位置上，正一脸明媚地冲她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