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鹅毛般的雪片无穷无尽的从高空抛洒而下,地上血流成河,纵横交错的密布着腐烂或者正在腐烂着的尸体,雪下的很大,似乎是在奋力的将这血腥到令人骇然的一幕掩盖住。
奈何尸体实在是太多,血流也已经汇聚成河,即使雪下的很大很足,也没有能将之掩盖,雪被染红,尸体半掩半露,反而将这凄厉的场面映衬的更加血腥。
几只秃鹫盘旋在空中,狭长的眼孔散发着贪婪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地面上的腐尸,尖细的鸟喙上闪耀着晶莹的涎水。
它们在空中飞来飞去,却没有任何一只敢落下地面去享受食物的盛宴,因为纵横交错堆积如山的尸体间有一个小女孩,她龟缩在一角,低声的抽泣着。
秃鹫是一种贪婪而又胆小,谨慎而又毒辣的妖兽,它们知道这个小女孩命不久矣,它们等待着,它们也善于等待,它们目露凶光的注视小女孩,只要对方一咽气,它们就俯冲而下,大快朵颐。
小女孩蹲在尸体堆积的高山角落里,双臂抱着双腿,头紧紧的埋在腿上,鲜血将她的瘦弱的身体打湿,如果不是她连续不断的低声抽泣着,看起更像是一个死尸。
时间不短的流逝,她的抽泣声也变得越来越微弱,天上的秃鹰奋力的挥舞着乌黑的翅膀,发出一串串尖锐的鸣叫声。
又过了一段时间,也许就是一瞬间,小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盘旋在天空中的秃鹫俯冲而下,纷纷落到自己早就看好的食物上,大口大口的撕咬。
其中一只体型最大的秃鹫,在其余秃鹫都落地吞咽食物的时候,它才朝着地面劲冲而下,它是这群秃鹫的王者,只有它才能食用最新鲜的食物,那位刚刚咽气的小女孩。
黑夜里,秃鹫的身影宛如一支箭羽,直直的射向小女孩。
便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这片血腥的天地里,在秃鹫冲向小女孩的一瞬间,他的左手迅速从后背抽出一把破旧的木弓,同时右手从后背抽出一只箭羽,然后左右手靠在一起,箭弓相合,拉开弓,射出箭。
这一系列并不繁琐却很耗时的动作,他竟在数秒之间完成了,周围没有任何人,自然没有惊呼和讶然,只有箭羽划破长空的细微声响。
“嘭——”
“哇唔——”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前一道是箭羽射中秃鹫头部击穿骨骼发出的撞击声,后一道是秃鹫临死前的哀嚎声。
看到秃鹫的身影从半空坠落,那道黑影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时,大片的秃鹫才发现有人来了,也发现了秃鹫王坠落在地的尸首,和那支插在它头颅上仍在颤抖着的箭羽。
一瞬间,秃鹫们全都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在空中它们畏怯的看向那道身影,褐色的眼孔中弥漫着不解。
那道身影是一位看起来也就十岁的男孩,他没有去理会那些盘旋在空中的秃鹫,将木弓重新收到背上后,他便走到了小女孩身前,将手伸到小女孩的鼻尖,察觉到了对方时断时续的微弱气流,他将后背的弓箭放到脚下,将小女孩负在背上,然后又将弓箭拿在手里,这才向外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依然还是皑皑白雪,只是尸山和血水已经看不到了。
小男孩将小女孩放到地上,在旁边点了一堆火,火堆上支着一个架子,架子上吊着一个瓷碗,瓷碗里装满了雪。
不一会,一碗雪化为一碗热气腾腾的热水,小男孩用布包着手将瓷碗拿下,放在雪地里冰冻了一会,才拿到小女孩嘴边,将小女孩的嘴角打开一缝隙,缓慢的向她嘴里倒入温水。
小女孩冰寒的身体缓慢的变热,鼻尖的气息也渐渐的变得有规律起来,小男孩消瘦的脸颊上绽开了笑容,他继续给小女孩喂水。
在他给小女孩喂第三碗水的时候,小女孩终于很艰难的睁开了眼睛,但是很快又闭上了,小男孩知道小女孩已经彻底活了过来,他这才将手中的半碗水倒入自己口中。
又过了一段时间,小女孩再次睁开眼睛,她看着坐在身旁的小男孩,气息虚弱的问道:“这是哪里?你是谁?我是谁?”
小男孩微愣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小女孩微微皱眉,说道:“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小男孩看着她,认真的说道:“我也什么也不记得了。”
小女孩愣愣的看着小男孩,小男孩愣愣的看着小女孩,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她是自己刚刚在尸体堆里救出来的,也许就是因为过度的惊吓才迫使对方失去那些惊悚的记忆,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够接受现实,那人堆里也许就有他的父母亲人,不记得也许更好一些。
小男孩决定不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将那些悲伤的事全部埋藏在记忆深处,但愿她永远不要想起来。
小女孩先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然后又看向小男孩,问道:“这些血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从这边路过发现你躺在这里,走到你身边我发现你还有呼吸,我就给你热水喝,然后你就醒了。”小男孩眼睛看着远处,说道。
他也真的失忆了,这是他从记事来说的第一个谎话,因此有些生疏,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他在心里发誓,这是他对小女孩说的第一个谎话,也是最后一个。
小女孩一直看着小男孩,似乎从他闪烁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什么,又似乎没看出什么,她很随意的说道:“你看着比我大,那我就叫你哥哥吧。”
小男孩认真的点了点头。
小女孩开心的说道:“哥哥,那你给我们起个名字吧!”
小男孩看着遥远的星空,想了很久才说道:“天空多么浩瀚,有许多的星星,有许多白云,有许多飞鸟。地面多么宽阔,有许多山川,有许多桑田。我就叫许多,我们以后要有许多我们想要的东西。”
“哥哥叫许多,那我叫什么?”小女孩兴奋的大叫,她觉得哥哥好厉害,起的名字也好厉害。
小男孩看着天空中不停下落的雪花,说道:“看看这雪花多么的美丽,你就叫如雪,以后你就想雪花一样干净美丽。”
“如雪,像雪一样美丽。”小女孩靠在小男孩的肩膀上,看着漫天的雪花,开心的说道:“这个名字真好听,哥哥叫许多,我叫许如雪,我们有名字了。”
小男孩伸手溺爱的揉了揉小女孩蓬乱的头发,把她抱在怀中。
此时,他心中想着,以后我一直会好好保护你的。
此时,她心中想着,以后我一直会好好保护你的。
天上飘着雪,地下烧着篝火,橘黄色的火光照耀在他们身体上,仿佛来到了童话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