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山洞,我就看见了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独门梨。
马容看见了她,眼神中交织出迷离复杂的情感,又刹那而过。
这两天,她一直在山洞里等。她坚信,心爱的人终会来。她饥寒交迫,直至出现了幻觉,但在幻觉里,仍然是他俊秀的面孔。她看见还会笑。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暗叫,遭了。
独门梨可是一方父母独门正鹤的千金,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丢了,指不定要将地掘到几尺。况且独门梨是在张千岭家走丢的。那么独门正鹤肯定会恼羞成怒,施压给张千岭,让他也在派出人马紧锣密鼓地寻找独门梨。他们见独门梨的最后一面,正好我也在,所以肯定有一批人正在紧锣密鼓地寻找我。
我看着马容,说:还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回看我一眼,又盯着躺在地上的独门梨。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走过去,温柔地背起了她。
我说:等等。
马荣看我。
我接着说:现在城中怕是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寻找独门梨,我们去,不管是落到谁的手里,话都容易说不清。
马容问:那你说怎么办?
我说:先找个地方把她弄醒。
他问:怎么弄?
我说:这我可没你有经验。
马容背着独门梨下山的时候,独门梨像是感觉到颠簸,醒了。
她在马容的背上,迷迷糊糊,睡眼惺忪。
她看到马容的后脑勺和侧脸,几乎是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问:马容,是你吗?
我笑而不语,马容也苦笑。
她接着呢喃:我不是在做梦吗?我是已经死了吗?
马容搭了腔:你没有死。
独门梨听到那确实是马容的声音,精气神瞬间集中起来,声音嘶哑而兴奋地说:真的是你,马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好开心呀。
说着话,独门梨准备要动。
我听独门梨此时说话的语气,跟她扮作张如晴时跟我说话的语气判若两人。原来爱情的力量这么伟大。
马容说:你的身子还很虚弱,少说话,别乱动,趴在我背上好好休息。
独门梨开心地笑了起来:好。
她露出了甜蜜而幸福的笑容,将脸贴在马容的背上。
整个过程,他们自动把我无视。
特别是独门梨,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
下山之后,我们找到了一户农家,那时离城还有四五里地。
为了防止出现像上次一样被埋伏的状况,在踏进这户农家门之前,我谨慎地左右巡视检查了周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户农家只有一个老妇人,家里几乎已经揭不开锅。
老妇人倒是很热心,她把平时舍不得盖的被子拿了出来,披在了独门梨的身上。她还添柴给独门梨熬了粥。我一眼看到她家米缸的底部,也摇头轻叹。
这是什么****的操蛋世道。
这是我唯一的感慨。
马容看着老妇人端来的一碗粥,接了过去,道了声谢。他用勺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热气。
独门梨痴呆地望着他,两眼像是会发出光芒。
马容温柔地说:来,张嘴。
独门梨眼神痴迷地盯着马容,轻张秀口。
咽下之后,独门梨说:要是能一辈子这样,该多好啊。
老妇人在那里望着他们,慈祥地笑,说:多好的一对儿。
我插了一嘴说:独门梨,你休整好之后,得自己回城。
独门梨这才意识到我的存在,吓得差点把粥吐出来。
她冷冰冰地说:郭隐,你这个混蛋,把我一个人丢在那破地方,你知道这两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说:我是给你去找马容了。
独门梨看了一眼马容。
马容看了一眼我,我们彼此心照不宣,说:对。
独门梨恢复生机之后,为了防止她入城就被人认出带走,我跟马容乔装打扮了一下独门梨。
一个富家千金,被硬生生打扮成了农家少女。如果给她配上锄头,那绝对是一副灵活生动的少女下地劳动图。
马容忍不住偷瞄她,强忍住笑。
独门梨轻拍马容:不准笑。
我在旁哈哈大笑。
独门梨拿我是没有办法的,只能着急地拍打着马容,说:哎呀,你看他。
我接着哈哈大笑。
在离城两三里的地方,我隐隐约约听到雪渣咯咯吱吱的声音。
我示意马容和独门梨,让他们停下脚步。
马容拔出了他的剑,将独门梨挡在身后。
忽然听见暗处有人喊了一嗓子:是郭隐和马容他们。
又有人喊了一嗓子:抓住他们,大家小心。
我们始终看不见人,只听见雪堆流动发出的刺啦刺啦的声音。
一个雪堆耸起半人高的高度,呼啸着朝我这边过来。
我搞不清那是什么东西,顺势躲了一下,马容伸出剑,扎了进去。
雪堆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变红。
紧接着,几个雪堆同时出动,马容跃起舞动他的剑,但显得有些吃力,招架不过来。剑挥舞的地方,红与白并存,白的那样纯粹,红的那样肮脏。
我一直在躲。
一个没注意,我被悄无声息凑近到身后的雪堆靠近胳膊,只感觉胳膊一阵冰凉,又立马感到一阵刺痛。
血从我胳膊的伤口流了出来。
我不能再躲了。
我飞出一个跟头,就势将膝盖顶在一个雪堆上,那雪堆受力轰然倒塌,并伴随着一声惨叫。我又后踢,将一个雪堆踢出几米远,那雪散掉,露出一个花白的人,手里拿着刀。
我看了看,是张千岭的人。
正当我准备继续大展身手的时候,一个雪堆以极快的速度朝独门梨奔去。
我还未来得及向马容提醒,那雪堆刹那间就把刀放在了独门梨的脖子上。
全场肃静。
独门梨以害怕求救的眼神盯着马容。
有个雪堆走过去,盯着独门梨看了好一会儿,说:她就是独门梨。
就这样,他们威胁着独门梨,我和马容被请到了张家。
没有像我们想象的那样被关进牢房千刀万剐,而是坐在了张千岭家的客房里。
氛围是如此的奇怪。我们坐在宾客的位置,张千岭依旧坐在主位上品着他的茶。我和马容都搞不懂这老狐狸想干什么,坐卧不安。
张千岭摆了一下手,客房中所有人迅速撤走。与此同时,门被关上,窗帘被拉下,房中暗了许多,氛围更加神秘诡异。
我看不清张千岭脸上的表情。
摆够了架子,张千岭终于开口了:马容,这些天东躲XC可苦了你了。
马容说:我对不起张如晴。
提起张如晴,张千岭的脸色有些忧伤,说:我女儿的事,你不必过度过意不去,我已经搞清楚了。
我问:是谁?
张千岭叹了口气,说:正是独门老狗。
他说的是独门正鹤。
我大吃一惊,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马容脸上倒是没有太大波澜,想必他之前已经怀疑过他。只是听到这里,马容将拳头捏得碎响。想不到独门正鹤贵为一方父母,竟会做出如此龌龊下流之事。我以前对独门正鹤缺乏全面系统的认识和了解,对他的认知也仅停留在他是个很大的官的层面上。至于他的为人,他的品行,我向来未曾听闻。隐隐约约也记得他办过几件好事,被一群百姓称颂,但更多的是威名,是老百姓听起来就提心吊胆两股颤颤的名声。也杀人不眨眼,但当官的好像都这样。
我问张千岭: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
张千岭说:从一开始,我到事发现场时就知道。
马容疑惑:那你为什么还要说是我干的,让我背这个黑锅?
张千岭叹口气:这是独门正鹤的一个计谋,我只是将计就计。但凡赶到现场的人,理所当然都会说是你干的。我也说是你干的,是为了麻痹独门正鹤,让他以为我是真傻。我当时在现场找到了独门正鹤身上不小心掉落的香囊,又暗中搜集了许多证据。
我说:你是想?
张千岭出一口长气,说:过几天朝廷会派监察御史来,监察独门正鹤的工作,到时候,我会把他的败名劣迹一一公诸天下,让监察御史带回朝廷,呈给圣上。
我料到这是一场复杂的政治斗争。
所以我说:你又怎能保证,那些监察御史没有被独门正鹤买通?
张千岭不动声色,说:朝中的王大人、李大人是我多年的朋友。王大人跟李大人都是独门正鹤势不两立的死对头,过几天来的监察御史,都是王大人的党羽。那些监察御史的嘴,是不会饶人的,他们可不在乎他独门正鹤官阶多高,花钱多少。
我问:那独门梨呢?
张千岭说:被我给关了,放在我手里,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独门家那边要是有人来催我,我就说找不到。
马容语气坚定地说:我要亲手剁了那独门老狗。
张千岭豪放大笑:不急,不急。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张千岭为什么要给我跟马容说这些呢?
张千岭说:我只想请二位帮忙。
我说:什么忙?
张千岭美滋滋地品了口茶:独门家还有一份东西,需要两位劳驾。但是独门家防卫森严,高手众多,这一般人,可是拿不出手啊。
我问:你怎么不请那些江湖高手?
张千岭说:东龙玩的归东,西里铺的王宝宝,南撤院的五狗蛋,北洞砸的犬河西,都离这太远。
他说的这几位,都是各地名镇四方的扛把子。我素有耳闻。
我问:什么东西?
张千岭说:独门老狗卖官鬻爵的一份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