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的耐心似乎已经消耗殆尽,他没有选择继续等待,也没有选择藏在这个并不结实的破旧别墅里。他拿起了自己唯一的武器,那把沙漠之鹰,穿上了麦克斯给他准备的黑色衣裤,甚至还多余的擦拭干净自己的脸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封的这一系列举动像极了将要慷慨赴死的勇士。他心里清楚,自己即将赴死。
等到这一切准备妥当,他这才将手边最后一块肉狼的肉块捡了起来,轻轻的放入口中,无声的咀嚼着。
接下来是一场他所面临最危险的战斗,自己很可能会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杀死,但是放弃抵抗不是他的性格。
他决定反击,虽然他的反击可能如同蚍蜉撼大树微小,但也值得尊敬。
封将沙漠之鹰的弹夹退了出来,满夹的七颗子弹剩下了五颗,那两颗分别镶在他脚下肉狼的头骨里面。
他将弹夹推了进去,看着被麦克斯保养极好的沙漠之鹰,那争光发亮的枪身,他深深的呼上了一口气,随后也不将枪挂在腰间,就这么拿在手中,踏着缓慢而又沉重的步伐走出别墅。
今天的阳光难得的温和,封走上破败的街头,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那光芒透过铅色的乌云变成五彩缤纷的色彩,甚是美丽。
似乎死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还算不错。
封释然的一笑,黑色的眉毛配上深邃的眼瞳,如果有外人在场,一定会惊讶的感到封的相貌比远处的光芒都要耀眼。
封缓缓闭上了眼睛,双手犹如拥抱恋人一般拥抱着整个天空,感受着临终前最后一点生命的气息。
等他做完这一切,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起来,他感到有如数细小的针在刺着自己的皮肤,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直立起来,他的腰也弓了起来,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的沙漠之鹰紧握在手中,指向不远处的空地。
那片空地空无一物,但给他带来一种无以复加的压迫感,他如同面临死亡的野兽一般,做好殊死反扑。
在他的紧张到临界点的时刻,一只苍老布满皱纹的手却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封突然瞪大了眼睛,随之释然,手中指向远方的沙漠之鹰也无力的垂了下来。
封站直了身体,如同最坚硬的标枪,这样的死法让他感到稍稍有些尊严。
“感到绝望吗?”阿道夫穿着整洁的西服,脖子上带着的红色蝴蝶结在阳光的照耀下课外刺眼。
封没有选择在临终前为自己的尊严而撒谎,缓缓的点了点头。
“你很诚实。”阿道夫微微一笑,如温暖的阳光一样平易近人。
突然,封垂下的沙漠之鹰如同闪电一般调转枪头,指向身旁的阿道夫。
然而,没等封的手指扣动扳机,沙漠之鹰就从他的手中消失,出现在阿道夫的手里。
“但你很不老实。”阿道夫的笑容不变,再次评价道。
“动手吧。”失去武器的封接受了如今的局面,从沙漠之鹰莫名其妙从自己手中消失这一刻起,封就已经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眼前这名苍老男人的对手,即便他再强个十倍八倍,也不足以对这名老人产生一丝威胁。
封对光明骑士有了新的认知,原来高阶骑士强大到这种让人绝望的地步!
有过两次面对光明骑士经验的封,当初还侥幸的以为自己即便会被杀死,至少能换一个同归于尽的地步。这样的话,至少给麦克斯父子多争取一些活着的时间,虽然之后他们仍旧会面临光明骑士无穷无尽的追杀,但能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他知道这次的敌人很强大,当他不清楚,敌人会强大到这种不可抵抗的地步。
一个完全无法锁定,甚至感受不到力量顶端的敌人,封知道,自己无法反抗,更无法逃脱,甚至无法选择死亡。
封清楚,那个金发的年轻骑士不会让自己死亡,他想抓捕自己回去,可能是折磨自己替同伴出气,也可能是玩弄自己来满足变态的欲望。
他不准备给奥德里奇这样的机会。被抓捕和被杀死,在封的认知中没有什么区别。
封的右拳一直在隐隐的蓄力,他猛然挥舞起来,但并不是攻击阿道夫,而是捶向自己的眉心。
这一拳几乎是封的全力而为,一旦打结实了,即便是封这种异常的身体,也会直接将大脑打击至死,再生能力再强,也徒劳无功。
但封的拳头就这么稳稳的停在距离眉心一厘米的位置,即便他再奋尽全力,也进不了一丝一毫。
“你很聪明,但也很愚笨。”阿道夫笑眯眯的拿下封的拳头,摊开了他的手掌,将沙漠之鹰放在他的手掌上。
封有些惊讶,但还是握紧了沙漠之鹰,却没有说话。
“里奇说了你很多优点,其他的我暂时没有看到,但相貌这一点,不得不说,你的确很完美。”阿道夫由衷的赞扬道。
“我原本以为,你至少会逃离开这座旧城,让我的追捕变得稍微复杂一些,但你没有。是为了那个时钟镇的暴徒吗?”
“你可以杀了我。”封第二次开口。
“为什么呢?这个时代像你这样有情有义的人好像不多了。”阿道夫惊讶的反问道。
“你是不可能活着将我带走的,我总有机会选择死亡。”封的语气很平淡,但透露出无比坚定的决心。
“你有勇气面对死亡,为什么没有勇气选择活着呢?”阿道夫不解的问道,他踱步走到封的对面,拉开距离,他不想让封一直这样毫无意义的防备着自己。
“活着成为奥德里奇的玩物?听麦克斯说,你们光明骑士从来没有把荒野上的人当作人类来看待。”封有些嘲讽的说道。
“我不是光明骑士,我是里奇的老师。”阿道夫无奈的解释道。
“亚瑟家族?那与光明骑士有什么不同?”封的讥讽道。
“你没听明白,我仅仅是里奇的老师,不属于光明骑士,也不属于亚瑟家族,不在任何势力之内。”阿道夫耐心的继续解释道。
“虽然我也从未将荒野上的人当作能够与之平等地位的人来看待。”在封准备再次反驳的时候,阿道夫承认道。
“而我属于荒野。”封提醒道。
“谁告诉你,你属于荒野?”阿道夫微笑着反问道。
封的内心犹如雷击一般,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说话的语气甚至有些失态:“你知道我曾经的身份?”
阿道夫笑而不语。
封渐渐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看着沉默的阿道夫心里有些动摇。
“跟我回去,或许你能找到你所寻求的答案。”阿道夫笑着说道。
“我为什么能相信你?”封平静的反问着。
“你没有理由不相信我。”阿道夫背着双手,如同一个慈祥的长辈般毫无公害,悠悠说道。
阿道夫甚至不用将封的手脚全部打断,就有实力确保封不能逃跑或者自杀,他从头到尾没有透露过杀心或者任何不耐烦的情绪,这给了封动摇的根基。
“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受到亚瑟家族的敌意,至少是宗族。至于旁族的仇视,这样的事情则需要你自己来处理,毕竟你杀了查尔斯,而我也不希望我的学生为了你做出太大的让步。并且,你还可以获得查明自己身份的机会。这一切只为了让你跟我回去,作为交易的筹码。怎么看,吃亏的都是我,得便宜的都是你。当然,如果日后你能够体现出自己的价值,那么这场交易勉勉强强还算公平。”阿道夫循序渐进的劝解道。
“什么价值?”封问道。
“磨砺里奇的意志,激发里奇的潜力。你也不用做什么,只需要努力变得强大,时不时的跟里奇来一场战斗,就足够了。”阿道夫笑着说道。
“为什么?”封不明白。
“这是亚瑟家族从旧时代流传下来的古老传统,每一个继承人都需要有一块磨剑石,他们可以互相成长,甚至能够成为朋友,磨剑石的潜力需要与继承人的潜力对等,不然也就失去了磨练的价值。”阿道夫解释道,随后他接着说道:“你是里奇亲自看中的磨剑石。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吗?”
封沉默不言,心中认真详细的盘算着。而阿道夫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耐心的等待着封的答案。
“成交。”封认真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