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晓露按照约定回到广州,到医院给养母李秀琴交了治疗费后,到老地方与米处长见面。
晓露走进包厢的时候,米处长已经坐在那里了。
“晓露,这次见你感觉不一样了。”晓露坐下后,米处长给晓露倒了一杯咖啡。
“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晓露问。
“褪去了稚气,变得成熟了,像个大人了。”米处长说。
晓露没有照镜子,但相信米处长的话是对的。这一个月经历了太多的东西,身体和心灵都备受煎熬,相由心生,内心的成熟必然引起外表的变化。
晓露觉得米处长也变老了。她的脸色发黄,眼袋明显,头发有一段时间没染了,两鬓露出一截白发。晓露想起四年前第一次见到米处长,跟着她在国旗下宣誓的情景,那时的她眼神犀利,神采奕奕,与现在判若两人。
米处长认真地听完晓露的报告,说:“你做得很好。应该说比我预期的还要好。但案子也比我想象的更为复杂。原以为有你的配合,能够迅速找到这个制毒工厂,至少能发现它的一点蛛丝马迹。但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这几天下班后,我偷偷去了监控室,把凌晨2点到早上7点的录像调出来,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活动的迹象。如果制毒工厂真的藏在俱乐部,出货的时候总该有人员走动才对。”晓露说。
“是啊。这也是让我们疑惑的问题。看来这个张婉柔比我们想象的更谨慎,也更狡猾。”米处长喟叹一声。
“张婉柔前一段时间收购了一家制药厂,说是要研制什么保健品。不过药厂的事情她从来没让我插手,我不知道情况进展。”晓露说。
“这个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张婉柔好好地经营着名爵俱乐部,突然去收购一家制药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米处长慢慢啜了口咖啡,若有所思。
晓露知道这个问题不是在向自己提问,而是米处长自己在思考,便保持沉默。
米处长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晓露。照片中的男人大约五十多岁,国字脸,大眼睛,圆鼻子,看上去很富态。她问道:“这是谁?”
“这人叫王世雄,今年55岁,广东番禺人。1964年从内地偷渡到香港,不久加入黑社会组织,开始从事贩毒活动。 1985年涉嫌性侵犯幼童被香港警方通缉,逃往泰国。之后,很少公开露面。据可靠线报,他就是在国际毒品市场上赫赫有名的毒枭‘王爷’。经过多年的经营,他在东南亚地区建立了庞大的毒品销售网络。近年来,由于新型毒品的兴起,‘王爷’已经由单纯的贩毒转向制毒,他在大陆边境地区建立地下制毒工厂,把制好的冰毒偷运出境,利用自己的销售网络把毒品销售到世界各地,谋取暴利。国际刑警组织三年前就已经对他发出通缉令,但此人深居简出,行踪诡秘,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曾经在台湾做过几次整形手术,具体资料我们还没有掌握。照片上的这个人有可能是他,也有可能不是。” 米处长说。
张晓露认真地听完,疑惑地问:“王爷和张婉柔有什么关系?”
“当年在孤儿院收养张婉柔的人就是王爷。王爷在东南亚各地收养了好几个女孩,长大之后利用她们为自己的贩毒集团卖命。张婉柔是其中之一。张婉柔大学毕业后回到香港不久便被派到深圳,由王爷出资在香蜜湖一带买下一片空地,耗资亿元,建成现在的名爵俱乐部。根据我们的情报,张婉柔不仅利用俱乐部做掩护,从事贩毒制毒活动,而且她还很可能掌握王爷在大陆的加工窝点的所有资料。她每个月都会飞往泰国向王爷汇报大陆地区的销售情况。”米处长道。
米处长的话听得张晓露心惊肉跳,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米处长继续说:“张婉柔这次出境,第一站是到新加坡,在那里停留了一天。之后飞往泰国,三天后回到香港,把自己关在香港家中五天,闭门不出。我们分析她一定受到很大的精神压力。”
晓露听完,过了半晌才问:“需要我做什么?”
“据可靠线报,王爷最近会入境与张婉柔核对账目。”米处长拿出一只手表递给张晓露:“这是一只微型摄录机,可以拍照和录像。你找机会拍一段王爷的录像,最好有正面形象,交给国际刑警组织。”
“好。”张晓露接过手表。
“记住,你最好不要和他正式照面,不要让他认识你。”米处长叮嘱道。
“为什么?我是张婉柔的助理,可以找机会和他接触,得到第一手材料。”张晓露不解地问。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王爷生性多疑,不仅残暴而且非常好色,他养着许多性奴,张婉柔也是其中之一。他对少女有着变态的喜好,被他看中的女孩都逃不过他的魔掌。不让他认识你,是为了避免你可能受到伤害。我不能让你做无谓的牺牲。”米处长道。
听到张婉柔居然是王爷的性奴,晓露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冒了出来。
米处长问:“你和张婉柔接触的这段时间,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
晓露小心翼翼地说:“她的性格多变,难以琢磨。我至今没有看透她。”
“张婉柔其实是个悲剧人物。童年的遭遇让她的性格扭曲,对男人强烈的排斥,影响了她的性取向。她的内心一定也是充满了痛苦和挣扎。虽然她表面高傲冷漠,其实内心最需要亲人的温暖。与这样的人交往,只有真诚地不断地关心,才能走进她的内心深处。”
“嗯。知道了。”晓露低着头轻声答道。
“陈娇。”米处长唤了一声。晓露抬起头,第一次看到米处长的眼里流露出慈爱的眼神。“记住你宣誓的誓言,你是在为国家的利益而工作,只要你的内心光明,什么都不用害怕。”
“请组织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陈娇目光坚定地回答。
“好!你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任务。这个案子结束后,我会为你请功,安排你休假。”米处长和蔼地拍了拍陈娇的手。
“谢谢米处长!”陈娇道。
“有事找派出所的林志强和徐蕾,他们会保护你的安全。”米处长又嘱咐道。
接下来,米处长开始教陈娇如何使用那只手表。又叮嘱她注意安全,之后两人便分手了。
2
“晓露,这几天你不能来这里了。”一天早晨起床后,婉柔突然这么对晓露说。
晓露心里一沉,问:“为什么?”
“这几天我有事情,晚上会很晚才回来。”婉柔道。
“嗯,知道了。”晓露答道。
“这几天你也别给我打电话,有事情自己酌情处理。”
“晚上可以打电话给你吗?”两人这段时间正如胶似漆,即使不在一起同居,晚上也常常打电话问候一下。
“不行。晚上我也会很忙,不方便接你的电话。”婉柔道。
晓露不再问,闷声穿戴好,拉开门往外走。
婉柔拉住了她:“怎么了,晓露?”
“没什么。”晓露的脸上分明是隐忍的表情。
“没什么,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这么往外走?”婉柔问。
“你不是叫我走吗?你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我还要厚着脸皮留在这里干吗?”晓露道。
“我什么时候叫你走啊?我只是说这几天你暂时不能来这里。”婉柔看了晓露一眼,说:“好了,你别误会了。我告诉你吧,我的老板来了,我这几天都要陪他。”婉柔摸了摸晓露的头发,解释道。
“大老板来,我不可以和你一起接待他吗?”晓露问。
“大老板不喜欢见人,他在这里几天就走。他走后我再叫你过来。”婉柔道。
“大老板是谁啊,怎么这么神秘?从来也没听你谈起过他。”晓露问。心想,王爷果然来了。
“大老板住在国外,很少来内地。老板有怪癖,喜欢制造神秘感来保持威信。唉,我今天怎么一早头就有点痛,晓露,帮我去抽屉里找一瓶白虎活络膏来。”婉柔没有正面回答晓露的问题,转移了话题。
晓露到抽屉里拿了白虎活络膏递给了她。婉柔接过放进包里,说:“今天开一天的会,一定用得着。好了,我们走吧。”走到地下车库,晓露替婉柔打开车门。婉柔弯腰钻进驾驶室,发动了汽车,又从车窗里探出头对晓露说:“这两天别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情自己处理,处理不了的就先放着,我回来再说。”
“知道了。”晓露答,替她关好车门。载着婉柔的那辆白色宝马无声地向前驶去,拐了个弯,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果然一整天都没有张婉柔的音讯。午夜2点,晓露下班回到宿舍,洗漱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思考如何才完成任务。王爷神出鬼没,不知道能在深圳待多久,唯一可以肯定是,他今晚在深圳,而且很有可能会和张婉柔在一起。自己最好今晚就要见到他。到了明天,他的行踪就无法确认了。
凌晨3点的时候,张晓露做了一个非常冒险的决定。她要到张婉柔的别墅找她。
门铃按了十分钟,还没有人来开门。婉柔和王爷此时在不在屋里,她没有把握,如果在,开门后会遭遇什么,她也无法预料。在等待的过程中,张晓露手心一直在冒汗,几次想要转身离去,都咬牙忍住了。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门里传来婉柔的声音:“是谁?”
“是我,晓露。”晓露悄悄握紧了拳头答道。
又过了两分钟,门开了,婉柔披着睡袍站在门口。
“晓露?你这么晚来这里干什么,不是告诉过你这几天别找我吗?”婉柔问。
晓露一闪身挤进门去,“我想你了,来看看你。”
婉柔站在客厅看着晓露,没有说话。
“不知怎么的,我今晚很难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你被一个男人追赶,你跌跌撞撞地跑,摔了一跤,被那个男人追上了,他骑在你身上,用手掐住你脖子,你拼命喊:晓露救我!梦刚做到这里,我就醒了,吓出一身冷汗。醒来后怎么也睡不着了,对你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你没事吧?”晓露问。
“真的?你是因为做了恶梦才来找我?”婉柔反问道。
“你不相信我?那你以为是什么?”晓露走过去扶住婉柔的肩膀。
“你是想看看我这里有没有别人吧?”婉柔冷冷地说。
“怎么会呢?”晓露否认着,眼睛往楼上看。怎么说了这么久的话还不见王爷出现呢。
“你胆子也太大了,要是我这里真的有人,你这么找上门来,不怕我和你翻脸?”婉柔看着晓露说。
“我是真的不放心你,才过来看看。对不起,打扰你的好梦了。我走了。”被婉柔戳破,晓露无法多留,便打算离去。
“等等。”婉柔叫住了正在拉门把的晓露。
晓露回头。听到婉柔说:“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怎么回去?留下来吧,天亮再走。”
晓露半信半疑地问:“你不生气,让我留下来?”
婉柔过来拉住晓露的手:“我当然不生气。看到晓露这么关心我,我还有些高兴呢。”
“真的吗?太好了。”晓露搂过婉柔,在她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下。上楼的时候,晓露俯下身说:“婉柔公主,上来,我背你上楼。”
婉柔娇笑着伏上来,用手搂住晓露的脖子。“走吧,我的王子!”
上了楼,进到卧室,晓露没有发现有男人来过的迹象,暗暗松了一口气。到这时,她还在心存侥幸,希望米处长的情报弄错了,张婉柔与毒品没有关系。虽然她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上了床,婉柔说今天开了一天的会,很疲倦,两人互相轻吻了一下,就相拥入睡了。
清晨,两人被一阵门铃声惊醒。婉柔睁开眼,听了一下后脸色大变。她快速起床,穿好衣服,对晓露说:“你快躲起来,大老板来了。”
晓露问:“为什么你这么怕你的老板?”
“因为他是一个魔鬼。你别问了,快穿好衣服,躲到另一间房间去,把门锁起来,等我们走了,你再出来。”婉柔说。然后她拉着晓露,把她关到隔壁房间,才急急忙忙地下了楼。
晓露把耳朵贴住门,听到婉柔开门的声音,偷偷将门打开一条缝。
她看见一个穿酱黄色绸衫的男人走了进来。那个男人50多岁,目测身高在166—168厘米之间,体重70公斤左右。晓露迅速总结出他的相貌特征,举起了左手腕上的手表,按下了开关。
婉柔大约想阻止他上楼,没有成功,他们争吵了几句,那人推开婉柔,往楼上走来。
上楼的过程中,男人有一段正好正面对着晓露,晓露看清他面部皮肤光滑红润,鼻头有些发红,耳朵肥大,走路微微有些外八字。不是米处长给看的相片上的那个人。
等两人进了卧室,晓露轻轻地把门关上。她来到墙边,将耳朵贴在墙上,可惜墙壁太厚,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大约20分钟后,晓露听到隔壁的门开了,有人走动的声音。晓露偷偷打开门,看到那男人正在下楼。
男人出门不久,便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看来一直有一辆车在外面等候,接上男人后迅速离开。
晓露出来,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看到床上一片狼藉,婉柔的睡袍掉在地上。婉柔裸身躺在床上,神情有些呆滞。
“婉柔,你怎么了?”晓露试探着问。将地上的睡袍捡起来放回床上。
婉柔仿佛惊醒过来,她咬牙说了句:“这个老色鬼!”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就是大老板吗?”晓露问。
“不是他还有谁!”婉柔抓过睡袍下了床,转身进了浴室,关上门,一会,有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来。
婉柔在卫生间里洗了好久,才穿着睡袍出来,脸色已经如常。她旁若无人地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拿出一套白色套装,更换起来。
“婉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不对我解释一下吗?”晓露说。
“没什么好解释的,有些事你没有必要知道。我马上要出去办事,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回来。等我走后,你也走吧。今晚不要再来找我了。”婉柔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化妆。
“大老板什么时候回香港?”晓露问。
“就这两天吧,他不回香港,他住在泰国。”婉柔不经意地说。
“希望他快点走。我不想看到他再来找你。”晓露站在婉柔的背后,拿起梳子,替她梳头。
婉柔凄楚地笑了笑:“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不想它发生它就不会发生。大多数时候我都是身不由己。”
“不想做的事情就不要做啊,谁能强迫得了你?”晓露说。
“能强迫得了我的人多了。有些事情不愿做也得做,做了一次之后,就得一直做下去。”婉柔道。
“你指的是什么?”晓露问。
婉柔站起来,看着晓露说:“我指的是做爱。两个人只要做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对方要求,你就永远拒绝不了。”
说完这话,婉柔便拿起皮包,蹬蹬蹬地下楼去了。开门的时候,回头说了声:“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婉柔走后,晓露开始检查房间,没有发现王爷的遗留物品,唯一有价值的是在卫生间的纸篓里发现了一个刚刚丢弃的避孕套。晓露找来一个小玻璃瓶,将里面的精液倒了进去,盖好盖子后,用一张卫生纸包好,小心地放到包里。
从婉柔的别墅出来后,她来到邮局,给米处长挂了一个长途。张晓露简单地向米处长汇报了刚才发生的情况。米处长听说晓露这么快就录下了王爷的影像,且拿到了他的精液,十分兴奋,让她在邮局等着,她马上派徐蕾去取。
20分钟后,晓露看到穿着淡绿色连衣裙的徐蕾走进邮局。她对晓露使了眼色,便朝卫生间走去。
晓露没有立即跟上,过了两分钟,她观察四周没人注意到自己,才向卫生间走去。进了卫生间,她到洗手池前站住,把手表取下来,连同那个玻璃瓶放在洗手台上。然后打开水龙头慢慢洗手。
徐蕾小解出来,也来到洗手池洗手。洗好后,拿出纸巾擦干手,不经意地把晓露放在台上的两样东西放进自己的包里,迅速地离开了。
张晓露对着镜子,用手打理了一下自己的短发,才慢慢离去。
3
第二天中午,婉柔告诉晓露,老板已经走了,晚上叫她一起陪两个客人吃饭,并叫她先去厨房下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