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露把手里的黑玫瑰送给她,她接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发财了?”
晓露笑道:“是。明星朗开业以来生意火爆,天天顾客盈门。”
婉柔笑了笑,让晓露把黑玫瑰放到梳妆台上的花瓶,对她说:“自己去倒杯酒,上来坐。”
晓露倒了一杯酒,上了窗台,与婉柔相对而坐。晓露发现婉柔的脸色很憔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怎么了,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婉柔摇摇头,看着晓露说:“听说这两天发生了许多事,说来听听。”
晓露把这两天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最后说:“朱哥为了讨好洪哥要给我明星朗10%的股份,今天下午他就要我过去签合同。我没去,说要等你回来商量后才决定要不要。”
“有人送钱给你,不要是傻瓜。”婉柔道。
晓露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那我就接受下来了。”
婉柔看着晓露说:“我刚才在想在丽都夜总会第一次与你重逢的情景,那时你还有点土头土脑,不过一年,已经今非昔比。”
“那是我运气好,遇上了姐姐你。没有你,就没有我今天的一切,我的命运是和姐姐你联系在一起的。”晓露说。
婉柔默默地看着晓露,没出声。过了良久,突然问:“波仔现在哪里?”
“他回香港了,五天后才回来。”
“你们昨天晚上在一起吧?”
晓露脸红了,低声说:“是。”
“你中意他吗?”
晓露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
婉柔忙道:“你别担心我有什么想法。我知道有很多时候,女人是身不由己的。我不是天生就喜欢女人的,我也爱过男人,那个男人为了我被人杀了,我还痛不欲生过。我知道男女之爱是怎么回事。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我渐渐地讨厌男人,开始喜欢女人了。你是个正常的年轻女孩,喜欢男人是理所当然的。我们是好姐妹,我不过是在关心你。”
“我也不知道中意不中意,和他在一起与和姐姐在一起是不同的感觉。”晓露小声地说。
“有什么区别?”婉柔问。
“身体的感受不同。我说不清自己更喜欢哪一种。”晓露低下头。
婉柔笑了:“你能这么说,说明你没说谎。你和我不同,将来是要正常结婚生子的。这个波仔虽然我只见过几次,不是很了解,但你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你说。”
“波仔很聪明,能说会道,长相斯文,既能伏低做小,又善于讨人欢心,但是他太油滑,过于处心积虑了。平安度日的时候,他会是个很好的情人,但一旦有事发生,他不一定靠得住。”
“姐姐,我还没有想到这么远,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和谁结婚生子的事。波仔只是偶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晓露分辨道。
“你别急。我不是对波仔有什么意见,也不是反对你们交往,只是提醒你注意一下。”婉柔道。
“嗯,我知道了。”晓露点点头。
“你现在是明星朗的股东,又与洪兴会的大佬有了交情,身份不一样了,也许以后我有事还要托你帮忙呢。”婉柔道。
“瞧姐姐说的,帮姐姐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晓露道。
婉柔笑笑。“不说这些了,我有些累了,去洗澡睡觉吧。你今晚别走了。”
“好的,姐姐。我这就去浴室放水。”晓露说着下了窗台,往浴室去了。
第二天,晓露与朱义签了股份转让的合同,同时被任命为明星朗娱乐城的副总经理。
洪哥又给明星朗送来了几十个年轻貌美的小姐,有几个堪称绝色。江湖上的人知道晓露的身份,来娱乐城玩的人没有人敢赖小姐的小费。晓露的名声传开了,一些妈咪主动找过来,要投在晓露的门下。这些妈咪及小姐为明星朗带来许多客户,和香堂的大佬们也把明星朗当成请客玩乐的据点。有了和香堂大佬们的关照,加上娱乐城本身的设施不错,明星朗娱乐城天天顾客盈门,日进斗金。名气很快超过了丽都和明珠两家老牌夜总会,成了当时深圳最著名的娱乐场所。
晓露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娱乐城里巡视,满面笑容地与客人们周旋着。与以前不一样的是,客人们见到她不再露出轻薄之色,知道她现在是娱乐城的股东之一,见面皆尊称她为张经理。
晓露和波仔的关系也公开了,波仔只要在深圳,便到娱乐城玩,喝酒唱歌,更多是参加赌博。不愧是千王的儿子,波仔的手气不错,赢多输少。赢了钱便带晓露去香港玩。晓露借口时候未到,没去拜见波仔的母亲,波仔也不坚持,两人每次去香港都住在酒店里。白天去购物,晚上到酒吧喝酒蹦迪。“东方之珠”在晓露心里不再神秘,她成了香港的常客,每个月都在香港和深圳之间来往几回。
10
两个月之后,一个阴雨绵绵的傍晚,晓露到名爵俱乐部找婉柔。一进婉柔的办公室,便觉气氛异样。
办公室里还有三个男人,晓露见过他们,是特安队的,其中一个是队长小易。婉柔似乎在指挥一件什么事情,拿着手机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她站在门口,叫了声张总。
婉柔看见晓露,犹豫了一下,叫她进来。晓露进来后,她看着晓露有一分钟没有说话。空气中有一种紧张的气息,让晓露心里一紧。
婉柔终于开口了。“晓露,帮我做件事好吗?”
“好。你说。”
她从台上拿过一个信封,说:“帮我把这封信送到香港九龙的山景酒店801室。”
晓露接过信封,问:“现在吗?”
“是的,这封信很重要,你一定要亲自送到,交给一个姓魏的人,就说是我叫你送的。送到后立即返回深圳。”婉柔神情凝重地说。
“是。”
“我叫人把你送到关口,走吧。”婉柔握了握晓露的手。
小易开车把晓露送到九龙关口,看着她入关才离开。
在卫生间,晓露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便条,上面写着:接到信后,立即炸毁仓库,一个也不留下。
晓露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从婉柔的神情里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她掏出手机拨通了米处长的电话。
到了香港,晓露打的去了山景酒店,敲开了801室的门。
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开了门,满脸警惕地问:“你找谁?”
“我找魏先生。”
“我就是,有什么事?”
“张总叫我送这封信给你。”
墨镜男接过信,当场拆开。看完脸色一变,对晓露说:“知道了。”说完匆匆关上了门。
两个小时之后,晓露回到了深圳。张婉柔一见晓露,便露出轻松的笑容,给了她一个拥抱,用力地拍拍她的背,:“好样的,晓露。辛苦了。”
“小事而已。”晓露笑道。
“你还没吃晚饭吧,走,我们好好吃一顿去!”婉柔笑盈盈地说。
那天晚上,晓露与婉柔和一班人在俱乐部吃饭,饭后又开车到明星朗跳舞。婉柔表现得很兴奋,搂着晓露又唱又跳,一直玩到午夜2点才散场。晓露把喝得醉熏熏的婉柔送回家,与李妈一起把她扶进卧室,替她换好衣服,让李妈服侍她洗漱,看她睡着了,便离开了她的别墅。
第二天上午,晓露披着睡袍下楼吃早餐,阿丽为她端来了煮好的皮蛋瘦肉粥。晓露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打开电视机,调到了香港电视台。
电视里正在播报新闻:昨天晚上7点,香港浅水湾一个废旧仓库发生爆炸。据警方透露,警方根据可靠线报,有人将在这个仓库交易毒品,警方事先设下埋伏,准备在交易时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不料突然发生爆炸,在场的21人全部死亡。其中7人为毒贩,8名为香港皇家警察,其余6名为大陆警员。本台记者采访了警务处毒品调查科的主管林警司,他说这是近年来警方的缉毒行动遭遇的最大牺牲。这些牺牲的警员平均年龄不到30岁,年纪最小的大陆警员前天刚过20岁生日;还有一名香港警员新婚不久,刚得知妻子怀有身孕……
“哐当。”晓露手里的水杯掉到地上。阿丽从厨房出来问道:“怎么了?”
晓露脸色煞白,怔怔地站在客厅。
“小姐,粥盛好放在餐桌上了。快去吃吧,地上我来收拾。”阿丽说。
晓露好像没有听见,她朝楼上飞奔,几分钟后换好衣服冲下来,往门外跑去。
“小姐,小姐,出什么事了?早餐你还吃不吃了?”阿丽追出门喊道。
晓露已经发动汽车,箭一般向外冲去。
汽车驶上了广深公路,晓露在车上给米处长发了信息,要求在“绿岛”咖啡厅见面。
晓露坐在 “绿岛”咖啡厅等待,一名中年男子走来坐在对面的位置上。
“你是张晓露吗?米处长今天不能见你,”
“为什么?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问她。“
“米处长叫我给你捎话,她知道你要问什么问题,叫你千万冷静。你必须立即回深圳,不要让人看出异样。”
“我要见她。”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今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见你。赶快回去,不要出乱。”
红色的保时捷疯狂地往深圳开去,路上下起了大雨,晓露看着车窗前的雨刷不停的摆动,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到痉挛。
回到家,她跑进浴室里,打开莲蓬头,用冷水一遍遍地冲洗着自己。“冷静,冷静!”她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喊着,全身却止不住地发抖。
“晓露!你在干什么?”波仔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了,看到晓露的样子,吃惊地问。
波仔把全身湿漉漉的晓露从浴室拉出来,不停地问她怎么了怎么了,晓露嘴唇发紫,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在发抖。波仔不再问了,用浴巾把她包起来,轻轻地抱住她。
晓露终于哭了起来。
这是波仔第一次看到晓露哭泣,吓得不知所措。他抱着晓露,说:“出什么事了?”
“别管我,你走,你快走!让我自己静一静!”晓露哭着把波仔推出去,用力关上了卧室门。
晓露觉得头疼欲裂,五脏六腑仿佛被火燎过。她用被子蒙上头,痛苦地抽泣。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滚!别要来烦我!”晓露大声地喊道。
“晓露,是我,请开门。”门外传来张婉柔的声音。
晓露止住了哭泣,慢慢起身把门打开。张婉柔与波仔站在门口。
“姐姐,你怎么来了?”
“波仔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你刚才在哭,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赶紧过来看看。”婉柔道。
晓露把目光转向波仔,波仔道:“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我吓坏了,所以问问张总。”
“晓露,是不是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快告诉我,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婉柔急切地说。
晓露无力地看着婉柔,摇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阿丽走上来通告说:“小姐,外面有一个女人找你,说是你妈妈。”
“我妈妈?”晓露吃惊地问。
李秀琴出现在门口。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晓露面前,叫道:“晓露,你没事吧?我知道你今天突然听到你亲妈疯了的消息受不了,可你也不能就这么跑了,路上出了事怎么办?”
晓露怔了几秒,立即明白了。她握住李秀琴的手说:“妈,你怎么来了?你的身体受得了吗?”
“你先别管我,你自己怎么样?中午你就这么哭着跑出去,不知道让我和你爸多担心啊。哟,你的头发和衣服怎么都是湿的?去淋雨了吗?”李秀琴用手摸了一下晓露的额头,叫起来:“怎么烧成这样?”
婉柔也过来摸了一下,说:“烧得烫手,去医院吧。”
“不,不,不去医院。”晓露连忙摆手。
“不去医院也要吃药。波仔,去药店买个体温计和退烧药回来。”婉柔命令道。
波仔走后,婉柔拉着李秀琴的手问:“你是晓露的妈妈?”
“是。你是……?”李秀琴问。
“她是我的老板,张总。”晓露介绍道。
“哦,你就是张总啊,常听晓露提起你,说你很照顾她,又送房子又送汽车的。我和她爸爸都说她命好,能遇上这么好的老板。只是没想到张总这么年轻漂亮。”李秀琴说。
“我叫张婉柔,叫我婉柔吧。阿姨客气了,晓露很能干的,这些都是她应得的。”张婉柔笑笑,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什么,晓露的亲妈怎么了?”
李秀琴叹了口气,坐下来,看着张婉柔说:“你知道吧,我只是晓露的养母。因为我没有生育,便接养了晓露。晓露的父亲和我老公是远房亲戚,所以,偶尔还有来往。晓露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她妈妈的情况我们不清楚,也从来没有联系过。前两天,她爸爸打电话来,我们才知道,她妈妈是精神病人,已经在精神病院住了好多年了。前一段说是好些了,家里人把她接回家,谁知刚回家没几天,她便偷偷买票去找晓露爸爸。晓露爸爸已经另外结婚了,她妈妈看到她爸爸的新老婆,闹得不可开交,又疯了。听说还在林区放火烧了一堆木材,被抓了起来。前天她妈妈从关的地方逃跑,不知去哪里了,到处找都找不见,晓露爸爸怕她找来广州,所以打电话给我们。今天晓露回家,我们把这事告诉她。她原来一直不知道自己亲妈的情况,第一次听说亲妈是精神病人,受不了,哭着跑了出来。我不放心,追过来看看。”
“哦,是这样啊。”婉柔听完,转头看晓露,晓露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婉柔轻轻拍了拍晓露的手,眼里充满了同情。
婉柔看着晓露说:“没想到你的身世是这样的,真可怜。”
晓露看着她,心里想着被炸死的那21个人,泪水又流了下来。婉柔第一次看见晓露这样流泪,眼圈也红了,她紧紧地握住晓露的手,温柔地说:“别难过,有我在呢。”
晓露被她握着的手感不到丝毫的温暖,反而像被毒蛇缠着一样冰冷得可怕,她晓露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婉柔今天穿了一套白衣裳,腰间都是褶皱,看质地是欧洲的大牌。脖子上戴一串指尖大的圆润的珍珠,珍珠莹白的光晕微微映在她的脸上,她那象牙白的皮肤愈发光彩照人。面前的这个女人,看起来是那么的美丽高贵,眼睛充满着真诚的关切。可就是她,刚刚害死了21个人,21条生命因她而灰飞烟灭,她却无动于衷,情绪没有受到一点影响。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到底长了一颗什么样的心?
见晓露不说话,婉柔只好放开手。“你现在心情不好,好好休息吧。只要能睡上一觉,明天就什么都不怕了。这是我的经验,百试不爽。”说完拍了拍晓露的肩膀,站了起来。
“阿姨,你好好照顾晓露,开导一下她。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与我联系。”婉柔对李秀琴说。
“好,好。张总太客气了。我代晓露谢谢你。晓露有礼数不周全的地方,还要请你多担待。”李秀琴客气地把张婉柔送到门口。
张婉柔在门口转头问李秀琴:“阿姨,你的病好些了吗?”
“透析了一年,已经好多了。多亏了晓露,不是她每个月替我交透析费用,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怜了晓露,考上了大学也没上成,被我拖累了……”李秀琴说着,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晓露是孝顺的好孩子,这是你的福气。”婉柔道。
“是啊,收养了晓露这么好的孩子真的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李秀琴感慨地说。
婉柔笑了笑,“阿姨在这里多住几天吧,等晓露病好了,我请你吃饭。”
“谢谢张总,不用了。不瞒你说,我老公也是病人,瘫痪在床十几年了,家里离不了人的。我今天陪晓露一晚,明天一早就得赶回广州了。”李秀琴说。
“唉。”婉柔叹息一声,看了一眼晓露。“晓露的命也蛮苦的。好吧,下次有机会再请阿姨吃饭,我先走了。”
波仔在一旁看她俩说话,没敢插嘴,与婉柔一起下楼走了。李秀琴将他们送到大门,看着她和波仔分头上车离去。
李秀琴返回卧室,把门关上。 “是米处长叫你来的?”晓露问。
李秀琴点点头。去柜子里找出干净的睡衣让晓露换上,又去卫生间拿出电吹风给晓露吹干头发。
晓露不知道李秀琴知道多少,但对她今天赶来救场表示感谢。她问:“我亲生母亲的事是你编的吧?”
“不,是真的。你的妈妈确实疯了。”李秀琴看着晓露缓缓地说,“不过这件事不是发生在前两天,而是发生在半个月以前。”
晓露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