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枫的讲述让整个会议室里充满了一种阴森的气氛，就感觉众人是在听一个全程目睹此事发生的人口述。
那种上帝视角般的直观感触，让人听了全身起鸡皮疙瘩。
徐卫东搞刑侦几十年，大小的案件经历过不少。可像现在这样颠覆性推翻一个盖棺定论的案件的情况，还真是不多。而且是全凭一个第三者口述，并无相关证据支撑的前提下。
“那个……”徐卫东摸了摸脑门，继续道：
“小姜啊，你还能不能提供些其他的线索，你也知道，这个案件被媒体广泛报道具有很大的社会反响。前几天我们就说抓到了犯罪嫌疑人，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这……”
徐卫东的意思姜枫明白，自己这么一说，就等于推翻了之前城西所的所有结论。除了受害人确实是被碎尸后抛尸的，其他的诸如犯罪嫌疑人，作案动机以及犯罪现场都要重新梳理。
这确实不是一个小工程，要是再搞不好的话，枫城市警界绝对要大地震。这丢人可真丢大发了，连命案的嫌疑人都能搞错，老百姓会怎么想！
徐卫东应该也是这个顾虑，这时候他倒不怀疑姜枫说谎，所有的不满全对准了李刚。
“李所长，被害者的遗体全不全？”
被这么一问，李刚的脑门上就全是汗，他知道领导已经不满自己的表现了。不过仍旧想负隅顽抗到底：
“徐局，你听我说，这碎尸案我们有发现，可能那些碎尸到处丢弃被野猫野狗什么的啃食了……还有，这个姜枫就是个小屁孩，他年纪轻轻的懂什么，怎么能相信他说的，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反倒觉得应该对他采取行动，他有可能就是幕后真凶。”
李刚气势汹汹的指着姜枫要抓要杀，全然没注意到徐卫东和几个市局领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事情到了这一步，很多姜枫讲述的细节都是值得研究的，特别是那几处抛尸地，搜索一下一定会有所收获。
而如果刘阳真是杀害樊小瑶的真凶，那么也一定会留下别的蛛丝马迹。
姜枫看了看会议室里的气氛，补充道：“刘阳的分尸现场，就在铭城酒店的1404号房，连着三天不要清洁人员打扫，里面的保洁总也会有些印象。还有，如果不出意料，像他们那样的酒店都有监控，没准视频图像能保存一个月甚至更久。”
徐卫东毕竟是老刑警，一听姜枫说的立马又扩展出了无数条思路，眼瞧着神色就像是要插手这件事情。
这下李刚急了，大喊道：“徐局，别呀，案子已经破了不能走回头路啊！一定是顾超这个臭小子泄露了破案经过，这才让有心人添油加醋的编造是非。徐局，你慎重啊！”
顾超一听这个没有担当的所长开始编排自己诬陷自己，他压根就没参与案件的侦破，这时候哪受得了这样的冤枉气，年轻气盛的他也打算当场发作。
不过徐卫东显然抢先了一步，“砰”的一下将茶杯狠狠的搁在了会议桌上，沉声冷眼道：
“李刚，我看你这样的素质也配不上城西所所长的位置。要不是你堂兄一直打招呼，我才懒得过来给你颁什么破奖。还有，这事情必须彻查，如果小姜说的没错，那么后果你自己清楚。如果有不清楚的，去刑支问你堂兄去！”
城西所并不是只有李刚一个副所长，同样在刑警支队，徐卫东也有自己的嫡系。这桩碎尸案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能光凭城西所的力量了。
情面是情面，但是事关仕途，徐卫东不得不慎重，出了城西所的会议室后立即就调派手下精兵强将，根据姜枫提供的线索追查下去。
至于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姜枫这段时间也不能离开枫城，留下了联系电话后，被要求务必保持24小时通讯畅通，随叫随到。
一场风波就此烟消云散，不过具体的真相揭露还得等到办案人员的后续追查。姜枫有信心，他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且这几天他也私下侦查了一番，结果不会有错。
局领导离开，李刚则是暂时被停止了工作等待后续调查。在经过姜枫和顾超身边的时候，那双眼睛喷火，愤怒的想要杀人。
“阿超，对不起，这事情连累你了！”姜枫并没有把李刚的愤怒当一回事，只是对自己的好友牵涉其中感到抱歉。
“切，你说的什么话啊，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有担当，做兄弟必须挺你啊！就算结果是错的，责任我也陪你一起担着。”
顾超的个子要比姜枫高一些，这时候笑着搭着姜枫的肩膀，搂着他的脖子摇晃着他的脑袋。
从小到大，顾超和姜枫一直是这么嬉闹着的，有兄弟如此，让姜枫很感动。虽然顾超看不到姜枫能看到的，可他仍旧愿意相信自己的兄弟，这份信任，就值得姜枫铭记一生。
“放心，阿超，我不会错的，咱们不会错的！”
看着顾超黝黑的面庞，姜枫说的坚定。
……
时间并没有让两个好兄弟等待太久，很快办案人员的捷报就传来了。
除了一处事先被市民报案由李刚查获的装尸块的黑塑料袋外，另外三处抛尸地均有收获。
尽管因为高温使得尸块腐烂，但是在法医高超的技艺和现代化的分析处理仪器下，被害人的尸体大致外貌还是得以拼装完成。
铭城酒店式公寓那边也有监控视频和人证，都指向案发时间段刘阳曾多次往返酒店。视频画面证实了姜枫的话，刘阳拿着黑塑料袋和行李箱多次出门。
技术人员也通过分析，证实了那张未登记姓名的电话号码一直在枫城市使用，而且拨打接听的地点与被害人樊小瑶的表哥刘阳的日常活动地点重叠。
种种证据都指向了刘阳，他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于是结婚还不到半个月的刘阳被警方从婚房里带走。一开始他还抱着侥幸心思负隅顽抗百般抵赖，可当审讯人员将姜枫分析的案情经过一点点的讲给他听时，刘阳就像见鬼似的颤抖起来。
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刘阳把整件事情全交代了。关于作案的动机和整个事件经过，竟然跟姜枫分析的没有丝毫出入，让人感觉姜枫就像站在作案的现场亲眼目睹了全部经过。
徐卫东亲自打电话通知消息的时候，姜枫正和同样暂时休假的顾超在一家夜排档里喝啤酒吃海鲜。
听到刘阳已经认罪的消息，姜枫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一切都跟预料的差不多。看着大排档外面稀稀拉拉的人流，他微微一皱眉，神情一黯。端起面前的啤酒杯，狠狠的将满杯的金黄灌进了肠胃。
“哇靠，你慢点喝，你那什么表情啊，这是好事啊怎么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顾超十分不解，不清楚刚才兴致还不错的好兄弟为什么突然就情绪低落了。
“因为爱和欲望纠结生恨，因为执念而丢了性命，这些值不值呢？好奇怪……”姜枫摇着头，叹着气说着。
顾超嘴里咬着一只爬爬虾，抬头看到姜枫的样子就觉得奇怪：“我说小枫，你这算自问自答吗？什么好奇怪？”
“我是说受害者竟然说不恨凶手，感情这东西真的好奇怪！”姜枫一边为自己添酒，一边喃喃自语。
“哎哟我去，小枫，你那什么表情，往哪看呢？你别告诉我你还能看到受害者的灵魂……哎哟我去，大晚上的别吓唬人好不好！”
顾超缩着脖子四处张望，被姜枫的表现吓了一跳。
而姜枫没有接话，脸上还是那副菜色，带着一些萎靡不振的颓废模样，轻轻的叹了口气，又端起酒杯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