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们以前一直都是在省里打工,怎么突然会想到回来?”郑红问,“按说省里的工作机会应该比我们这小地方多吧?”
“那得看做什么了。”还是那个瘦脸男孩儿回答道,“我们都没什么学历,又没有社会经验,想找个好工作哪有那么容易。主要是,咱们赛天在全省也是鼎鼎有名的,我们也想跟着红姐学点东西。”那男孩儿不动声色的拍着郑红的马屁。郑红却不领情,眼睛微眯着盯着他问:“哦?怎么个鼎鼎有名法?”
男孩儿一击不中,略有些尴尬,扭了扭身子说道:“就说咱们赛天豪华,设施一流,来这里玩过的都说好。”
男孩儿吭吃了半天,就说出这么两句来。郑红看上去反而倒像是很满意,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们以前都是做什么的?”
两个男孩儿一一报来,做过的可真不少,学过厨子,做过按摩,当过网管,领班。都是一些临时工作。
郑红好像对他们以往做过什么很感兴趣,不时的问一句,比如学厨用交学费吗?学的是红案还是白案?按摩一次多少钱?太冲穴在哪儿?
多数都是瘦脸男孩儿回答郑红的问话,另一个男孩儿只是在问到他的时候,才说一句。这让我很为他着急。
“你们说的学历,在我这儿就是狗屁。我需要的是这个!”郑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这儿,赛天,你们只需要做好一件事,哄客人高兴,让客人记住你。客人多来消费几次,你挣的自然就多。你们年轻人,都心高气傲,不可能打一辈子工,就像阿斌,只在我这里做了四五年,就攒够了钱,要自己当老板了。关键是,他在我这里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学会了怎么和人打交道,怎么应酬客人,这是你在别处花多少钱都学不来的。这就是财富。”郑浩说起正事来也是像模像样,极具煽动性。
瘦脸男孩儿---叫王志明还是王志文?---一脸向往,连连的点头。
“不过,”郑红话锋一转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像阿斌那样。所以说,你们得学。首先你得吃苦,阿斌刚开始也是从仓库做起的,每天搬送酒水,清扫打杂,什么都做。你不能一来就想着上二楼接待VIP客户,去挣提成拿小费。你得先把自己管理好了,不能一见热闹就挪不动腿。还有的人,管不住嘴巴,看见什么都像是西洋镜,出去到处和人说。你说这种人,就算给他一座金山,他能搬的走吗?谁还敢找他来服务啊?在我这儿,只要你手上能有十个熟客,我保证你轻轻松松就月入上万。”说到这儿,郑红看着两个男孩儿,点点头,意思是就这么简单。
瘦脸男孩儿使劲点头:“你放心吧红姐,我们一定会好好努力的。我们都不怕吃苦。”
“你得用心,光口头努力不管用。”郑红道,“就像我这儿以前那个皮特儿,那就是因为细心周到,被常来我这儿的一个国企老总给看中了,调过去给他当了司机。那是多好的机遇啊,国企!所以说,来这里消费的都是非富即贵,只要你们用心好好干,说不定哪会儿就会遇见你命里的贵人。”
瘦脸男孩儿听的都有些坐不住了,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到这份一不留神就能撞见贵人的工作中去。
“所以你们更要从底层做起,好好的跟着师哥们学,踏踏实实的磨炼自己,那样,机会来临的时候,你才不会错过。”
郑总这一手软硬皆施耍的极为老练,既给你许了诱人的大馅饼,又不保证你一定能吃到。
我发现,郑红的话里已经把‘你们’简化成了‘你’。谈话也主要集中在了瘦脸男孩儿身上。我不无同情的看了帅气男孩儿一眼,心想,如果郑红问我的意见,我一定要为这个男孩儿出把力。又有些惋惜,那么标致的一张脸,做什么不好啊!
“红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我这才意识到,这个男孩儿一直叫郑红为‘红姐’,是郑红给他们的这个特权吗?---“我既然来应聘,就是想来红姐你这儿学习的。怕吃苦我就不来了。”瘦脸男孩儿已经表起决心来了。
“你确定吗?”郑红眼角眯斜,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逗起这只小老鼠来,“箱子可是不轻哦。生意好的时候,你可能要做一晚上的搬运工,还得眼疾手快。不能让吧台缺少任何一种饮品。”
“我确定!”男孩儿保证道,“我这两年在外面也不是没吃过苦。”
“新人的工资可是很低的,只有保底工资,做一天有一天,请假就没工资。”见鱼儿已经上钩,郑红的丑话才一一亮了出来。我也是现在才明白过来,郑红招的其实就是一名勤杂工。所有的种种美好前程,都是后话,没有准儿。
“你要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吧?”郑红征询的看着男孩儿道,“你叫什么来着?算了,皮特儿刚走,你就用他这个名儿吧,好记,还能接接皮特儿的好运。”
新皮特儿当然没问题了。面试到此圆满结束。
男孩儿们走后,我看着郑红但笑不语。
“怎么了?”郑红问。
“要不说万恶的资本家心黑呢,今天我算是领教了。以后我再和你们这种人打交道,就知道该怎么听你们话里真正的意思了。”我笑着说道。
“就你是个人精!”郑红笑骂道。
“不就是招个勤杂工吗?至于这么云山雾罩的吗?”我道。
“噢,原来你是以为我在忽悠这两个孩子呢!”郑红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点出息?你也真敢小看我。我这真是在为新开的贵宾包厢选招待呢。要不是看这个男孩儿外形条件不错,人也机灵,我才懒得和他费这唾沫呢。”
“那你怎么不选那一个呢,那个长的多帅啊。”我为另一个男孩儿抱起屈来。
“哦!”郑红点着头笑道,“原来你是喜欢这一款!”
“是啊!”我大方的承认,“要是我来这里消费,我一定会选他来服务,起码看着顺眼吗。”
“还说我们资本家心黑呢,你更黑!”郑红道,“人那么单纯的一个孩子,你就忍心往我这个大染缸里推啊?”
这下我倒要对这位郑总刮目相看了。
“那你还留人家的电话?”我嘴上却说道。
“我想帮这孩子寻摸个合适的工作,不可以呀?”郑红一瞪眼睛道。
我被她怼的哑口无言,心里还十分高兴。很为自己以前的偏听偏信自责了一回。哪里知道,她所说的合适的工作,就是留为己用。
“走吧,我带你去参观参观我的贵宾包厢。”郑红站起来道。
从阳光灿烂的办公室一出来,眼睛就和盲了似的,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郑红身后。郑红脚步纹丝不乱,高跟鞋笃笃的领着我朝二楼走去。二楼的光线稍微亮一些,但我还是紧紧抓着郑红的衣服,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回头看后面。
“吓成这样?”郑红脚步不停的说道,“要不说你们是温室的花朵呢。有人陪着还吓成这样。我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就在这楼上楼下到处溜达,只当锻炼身体了。”
“你这里白天看起来就像是古墓荒宅。”我道。
“那我就是女鬼喽?”郑红笑。
我被她这话吓得头皮一紧,生怕郑红猛一回头,露出女鬼本相。忙笑着说道:“哪儿啊,您是神仙姐姐。”
“那我的过儿呢?怎么现在了还不来?”
郑红领着我上了二楼向左一拐,华永利的包厢的尽头,原来是一堵墙,现在却被打通了,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看着里面道:“我刚才那话说早了,这里才像是古墓。”
“去你的!”郑红笑道。
我以为这话到这儿就算是完了,没想到郑红一下过来把我逼到了墙上,把手肘支在我脖子下面,斜斜的瞅着我笑道:“那你今天就给我反串个过儿?”
我愣住了。说老实话,和于晓琴我也没这么接近过,一时觉的很不舒服,就强笑一声推开她道:‘我怕我没那个天赋。’
郑红哈哈大笑。
每当郑红这样大笑的时候,我就会有一种感觉,好像我们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是玩物,是供她取笑逗乐的。
郑红笑完了又问:“准备好了吗?”
我还在愣怔着,“准备什么?”
郑红手里一动道:“各位,先鼓掌后欣赏。”
话音一落,黑洞顶上的水晶灯依次点亮。我忍不住“哇!”了一声。
里面完全是一片紫色的世界,紫色的皮质沙发,紫色的毛绒地毯。在水晶灯剔透的光线照射下,是那样的高贵冷艳。紫色原来是这么华贵的颜色,我还是第一次发现。
“怎么样?”一直观察着我的表情的郑红问道。
“漂亮!”我由衷的点头赞道。
郑红也回过头欣赏起自己的杰作来。
“你也真舍得下血本。”我看着夺目的走廊道。
“我这可是超级VIP包厢!”郑红道,“不下点血本,怎么吸引人啊?你要知道来这里的可都不是一般人!”
“这得花多少钱啊?”我问。
郑红在我耳边说了个数字,我大惊:“就这点儿东西?”
郑红摇头,“我把这座楼买下来了。”
郑红说这话时有点咬牙切齿的,带着股恶狠狠地得意劲儿。好像是在说,我就是有这本事。
我大张着嘴,一脸崇拜的鼓掌。太不可思议了。我和老妈买个住房都差点为难死。可人家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把整座楼买下来了。
“土豪啊!”我真心叹服。
“我厉害吧?”郑红一仰头,绷着嘴笑道。
“太厉害了!”我双手抱拳向她做了一躬。
“免礼!请进!”郑红一伸手道。
“用不用脱鞋啊?”我下意识的在门口蹭了蹭脚说道。
“再好看也是用来踩的!”郑红一把把我拉进去说道,“我们不踩别人也是踩,所以啊你不踩白不踩。”
我一听这话,很自然的就想起了于晓琴的成名曲:路边的野花呀,你不要采!
脚底下软绵绵的,感觉像是在腾云驾雾。
“这上面不用罩个薄膜什么的?”我忍不住又道,“弄脏了多可惜呀。”
“要不干脆一人给他们发一个鞋套得了。”郑红道。
“那也行!”我点头。
“我专门派人把守在门口,见人上来就说:请戴套。”郑红边说边笑了起来。我这才知道她是在耍我。
“如果是你,你会不会花个几千块钱,隔三差五的上来玩一趟?”郑红问。一边挨个推开各个包厢的门,让我参观。
“几千块钱?还隔三差五?”我摇头苦笑,“我这个经济条件还差点儿。除非是有很重要的客人。”
“或者是很重要的场合。”郑红点头。
包厢大小各异,装修的风格也迥然不同。有的正式,有的温馨,有的舒适。但都是极尽豪华。
“怎么还会有这么小的包厢?”我指着一间比我的臂展宽不了多少的狭长包厢问。
郑红顺势推开门走了进去。
包厢里的光线柔和暗淡,很像是卧室里的光线。紧靠着后墙的是一张乳白色的松软的大沙发,看着就很舒服。房间里除了沙发和茶几,地下再没有别的摆设。所以虽然看着下,却一点也不感觉拥挤。
“这就是给皮特儿他们准备的。”郑红道。
我啊了一声,没太听明白。
郑红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对着屋顶一按,轻柔的音乐随之流淌出来,郑红做了个跳舞的动作。
“跳舞啊?”我问。自己也觉得这话问的傻气,谁会花几千块钱来这里专门为跳个舞。
“这就要看客人的要求,和皮特儿他们的意愿了。”郑红看见了我的脸色,笑着又说道:“没准儿人家两个还聊聊天呢?”
“你少来!”我也笑。又问,“那你这超豪华VIP包厢是专门为女同胞们量身打造的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