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听人说,没吃过肥猪肉还没见过肥猪跑,这一下才考验出你到底是真吃过还是只见过。于晓琴和罗建东吃的头不抬眼不睁,有条不紊。而我呢,只会照猫画虎胡啃一气,吃的满嘴都是螃蟹壳。
闻到了肉香却吃不到,肚子里更饿的猫抓一样。
“不吃了!”我把螃蟹壳一丢,沮丧的说道。
“你把能吃的都扔了,还吃什么?”梅小亮看看我吃下的一堆残渣笑道。
“让她吃这些纯粹是糟蹋东西。”于晓琴忙里偷闲道。
梅小亮打开一个螃蟹拾掇好了,递给我道:“吃这个吧,这里面的都能吃。”
我不接,“我真不吃了。这东西就应该是和瓜子一样,用来闲磨牙的,指它怎么能吃饱呢。”
梅小亮笑,“那我们今天就看看到底能不能把你吃饱。”说罢把剥开的蟹肉都放在我的碟子里,他剥的快我吃的也快。
等别的菜上来,我吃了一口一放筷子道:“这等粗食,如何吃得!”
几个人都笑了。
吃饱了肚子,又喝了杯红酒,整个人有一种晕乎乎的舒适感。
“你还饿着呢吧?”我对梅小亮说道,“光顾着喂我了。”我被自己的话逗笑了,捂着嘴越笑越好笑,直笑的直不起腰来。
你吃和我吃一样。梅小亮扶住我道。
难得他能把一句玩笑说的和情话一样动人,我笑的更厉害了。
于晓琴也粉面绯红,早忘了罗建东的夺吻之恨,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头挨着头,不知道在探讨什么。
我忍不住又笑。
梅小亮把我放在床上,我拿过个抱枕抱在怀里,舒口气。
“就你这点儿酒量,也敢出来应酬。真是……”于晓琴摇着脑袋说道。
“李绘你不至于吧?喝那么点酒就醉成这样?”罗建东也说道。
我把头埋在抱枕里不出声。
人家都是胸大,我是胸腔大,一颗心在里面空空荡荡的老不得安稳。抱着点东西就好多了。
渐渐的,他们的说话声变成了一团模糊的音浪,我睡着了。
一觉醒来,窗外的阳光已经暗淡,听见压着嗓门儿的说话声,我忙坐起来。
“醒了?”梅小亮挂了电话道。
“他们俩呢?”我问。
“去订位子了。晚上我们吃火锅。”
“还吃啊?”我打了个哈欠道。梅小亮的床软乎乎的,睡着还挺舒服的。
“是啊,还吃。”梅小亮笑。
一低头,发现身上的衣服被压得皱巴巴的,我不禁惨叫。为了去于府,我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披挂上了,这下可好,全毁了。
梅小亮被人叫出去了,我揪扯了一通衣服,在沙发上等着。
茶几上放着几张纸,凭我专业的眼光一看就知道是账目,拿起来一看果然是。一份是现金帐,一份是材料帐,看来梅小亮是正在核对。
我一看他还在用笨办法逐笔核对,不觉手痒,拿起来三下五除二就给他搞定了。
梅小亮一身是土的回来,“我们得赶紧了,老罗已经打来电话催了。”
他急匆匆把茶几上的纸张收拢起来,“这些只能等我晚上回来弄了。”
“没看见啊?”我一抬下巴道。
“什么?”梅小亮抵头道。看见了我附在上面的对账说明,问:“这是哪来的?”
我学他的样子一撇嘴。
梅小亮笑了,“你做的?就刚才?你太有才了吧?我这都弄了一下午了也没个头绪,你这么快就搞定了?”他低头翻看着,一边点头,“行,不愧是专业的,写的清楚明白。”
“那当然了,你以为电力公司是慈善机构白给人发工资呢?”我道。
“那这顿饭就更应该请了。我一看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就头大。”梅小亮道。
那段时间,我们四个几乎天天混在一块儿。吃饭,看电影,玩扑克,不亦乐乎。我打麻将就是和他们学会的。先是为了给他们凑数,每次都是我输。于晓琴良心发现,说老这么赢我一个也不是办法,我那点儿家底儿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就提议打对家,就是四个人分成俩家,对面俩个是一家。
于晓琴和罗建东都嫌弃的好像我是一个烂萝卜,把我推给了梅小亮。
我们是赢次日的晚餐,所以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是梅小亮请客。
罗建东常故意气我们道,就算别的不能保证,起码这部分收入还是稳定的嘛!
但咱也不是完全不可雕的朽木疙瘩,痛定思痛,用心钻研,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技巧。再加上最擅长的察言观色,没用多长时间我们就大举反扑,反败为胜。
“这两个是不是每天这儿散了以后,还找地方接着切磋呢?怎么李绘学的这么快?”罗建东看看我和梅小亮对于晓琴说道。
“没准儿!”于晓琴煞有介事的点头道,“这俩个家伙贼着呢,得提防着点儿。”
“我说亮哥,你们俩切磋归切磋,可千万别串通,那样就……”罗建东边说边摸回一张牌,全神贯注的用拇指搓着,拿到眼前猛一掀开,兴奋的一挑眉毛,打出一张四条来,才接着说道:“那样可就太不够意思了。”
我梅小亮一对眼色,把周围的条子都握着不敢再出。
于晓琴看着自己的牌,头也不抬的道:“哎,老罗,要不咱俩也定个暗号什么的?比如说……”
罗建东抢过来道,“比如说,我一挤右眼就是要三六条。”说罢狂挤右眼。
“对对对!”于晓琴兴冲冲的跟着说道:“三六条就挤右眼,那二五筒呢?二五筒就挖鼻孔吧?”
“这三六条还没落实呢,你扯什么二五筒!”罗建东急道,“你说你这人懂不懂什么叫默契啊?真是……”罗建东边说边充满信心的去摸牌,还没拿回来就扫兴的丢在了河里,“跟你合作真是太难了。”
“我不懂默契,你以前那些牌是怎么胡的?没有我的汗马功劳吗?前阵子吃的满嘴流油的不是你吗?那都是你一个人赢回来的?”于大小姐的嘴岂是吃素的,一阵机关枪扫的罗建东嘴也张不开。
“就是嘛老罗!”梅小亮跟着撺火,“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还不如人于琴爽快。”
“他?”于晓琴从鼻子里哼出一股冷气儿,不屑的道。
“大姐!咱俩才是一家好吗!我不就想要个三六条吗,怎么还扯到人品上去了?”罗建东道。
“我这叫帮理不帮亲!”于晓琴大义凛然道。
罗建东求人无望,只得自己来,每摸一张牌,都咬牙切齿的念:“三六条!三六条!我就不信我摸不着!”后来干脆唱了起来:“三六条呀,三六条呀,三六条呀么三六条……”
于晓琴瞅着我道:“这家伙不会是神经了吧?”
“有可能!”我笑道。
罗建东最后也没胡了,把我们的牌全部按倒检查。看着梅小亮手里的一张三条一张六条,手指乱颤道:“行!你别打!千万别打啊!留着下崽儿。”
梅小亮辩解道:“你这么叫,我还以为是你的疑兵之计呢,谁以为你是真要三六条呢!这不,我都把搭子拆开了给你喂牌,可你死活不要。”
“还我死活……”罗建东气的语塞,“我要三六条,你拼命的给我打二五筒,我要得了吗我!”
我和于晓琴笑的肚子疼。
“还有你!”罗建东冲我道.
我的还算不太明显,把一张六条捏着摸成了三张,只孤着一张三条。
“不打留着干嘛?也是留着下崽呢?”罗建东把三条拿出来使劲一顿道。
“理由同上。”我强忍着笑道。
这下连罗建东也憋不住了,笑道:“真是让你们活活给气死。”
“瞧你那点儿出息!”于晓琴一翻白眼儿道。
“我还没说你呢!”罗建东拎出于晓琴牌里的三四条道,“我这儿都喊得嗓子冒烟儿了,你还留着它干嘛?也是怕我疑兵之计呢?”
“我这不是个搭子吗,还能胡二五条条呢。”
“您胡,尽情的胡!”罗建东把手里的,河里的二五条都捡来放在于晓琴面前道,“不成全你这个活相公我对不起你!”
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四个人像返老还童了似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玩儿。惹得老妈抱怨不已,说我跟着于晓琴学坏了,每天不到半夜不回家。我心里愧疚,但一到下班,身不由己的跟着于晓琴又走了。
“小含,今天不出去了吧?”周末一早,老妈就问。
“怎么了?有事儿啊?”我问。
“我听说那头你大哥回来了,我怕他今天会过来。”老妈低头揪着围裙上的线脚道。
“他来了你再给我打电话呗。”我不以为然的道。
“你就不能在家待一天啊?就知道一天的往外跑。”老妈不满道。
“哎呀老妈!我以前不出去,你是嫌我待在家里找不到对象,这我出去了,你又怨我不着家。”
“你要真是出去谈对像,我会管你吗!”
“谈对象也不能见人就谈吧?总得遇见合适的吧?”
“那你到底是遇见了没有啊?”
“要有那么容易我早把自己嫁出去了。”我小声咕哝道。
“小含!不是妈说你,做什么心里都要有个数,别尽顾着玩儿。”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不耐烦的道。
老妈叹口气。
我也叹口气,缓和下语气问,“你怎么知道陈文生回来了?”
“我……”老妈看了我一眼没音了。
“你又去见他了?”我提高声音道。
老妈不出声。
“说你你老不听!你就等着陈美萍打上门儿来的吧!”我发狠道。
“我们是在路上碰见的,那还怎么着啊?说句话都不行啊?”
“他在哪儿你在哪儿呢?在那条路上能碰到呢?”一说起这事儿,我就忍不住犯急,老妈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屡教不改。
“不管是不是碰到的,我们就是见面了,怎么着吧?离了婚也能说句话吧?就非得像仇人才行?”
老妈这话就是在耍赖,我苦笑不得的道:“是我不让你们见面吗?哪回你见陈叔让陈美萍知道了,不是闹的鸡犬不宁?我们紧躲着,还让她编排的一身的不是,你还去招惹他们。”
“她不就是怕我图她爸爸的钱吗?老陈说了,她越是这样越一分钱也不给她留。”
“他说话管用吗?现在他的卡什么还都在陈美萍手里呢,不给她留,他还能带到棺材里去啊?”我道。
“唉!”老妈道,“那天我看见你陈叔,我这心里呀真是难受,你陈叔可真是老多了。你说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身边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房再大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你要觉得他可怜,要不就把他招回来吧?陈美萍不就是怕咱们打那房子的主意吗?咱不要,留给她!”我哄着老妈开心。
“他现在手里一个钱都没有,来了谁养活他?”
“还能有谁?反正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我捎带着把他也养活起来得了。”
“想得美!让我闺女养活他,他也得有那个福分!”老妈一仰头道。
“真要是那样,陈美萍肯定以为她爸是个活宝,每天能下金蛋呢。”我笑道。
老妈也笑了,“真要那样倒好了,她还能多回去看看她爸。老陈一个人真是可怜哪!”
“行了,老妈。就别为别人操心了,有那功夫多可怜可怜自己吧。”我搂着老妈道。
“妈有你,可怜什么?你一个,比老陈家的那三个都管用。”老妈拍着我的手说道。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夜明珠有一颗就行了……”
“玻璃蛋儿有一筐也不管用。”老妈接过来说道,“你就是妈的夜明珠,你可得给妈争气,一定要嫁个好人家。”
“放心吧,老妈!就凭我是李凤英的闺女,那一出手还不得找一个领导啊首富之类的?你就等着到时候陈美萍哭着上门儿来求你吧!”
“求我也不理她!再让她狗眼看人低!”老妈骄矜的一拧头道。
“这就是你小气了老妈。到时候你就用钱砸她,你滚不滚?不滚我就砸你!”我伸手比划着说道。
“那正好如了陈美萍的意了,她本身就爱钱。”
“正因为她爱钱,我们才用钱砸她,砸的她心服口服。”
每次我们娘俩聊天,不管以什么话题开始,只有聊到这一步,才算聊好了。母女俩都心满意足。
老妈其实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迫切的想要一个依靠,能替她挡在前面。
而我也同样迫切的想要成为老妈的依靠。为此,我不止一次的祈求过上天。